藍飛很穩重冷靜,耐心聽她說完,黑披袍下的他更加剛毅俊美,只是沒有了從前的柔情。
藍飛抿脣一笑,看著她的目光有些不知所謂。他搖搖頭輕輕說道:“玉奴,你會錯意了,我不是要來糾纏你,對,我們之間早就完了。但正是因爲我們之間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所以我不忍看著你一路錯下去。”
楊貴妃輕蔑一笑,依然光彩奪目:“藍飛,你在胡說什麼?我現在身爲貴妃,堪比皇后,尊榮無比,怎麼叫做錯下去?你不就是看不下去我離開你後如此風光嗎?”
藍飛在她身前走了半圈,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嘲弄地探索著她,低低地說:“玉奴,傾國傾城是你的優勢、你的驕傲,但也是你的禍因。你知道嗎?你真的可以傾人城、傾人國,而這個後果,絕對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楊貴妃帶著敵意地打量他,看著他俊美出奇的臉上嘲弄混合著憐憫的笑意,弄不清他到底是在讚美自己還是在嘲諷自己。傾國傾城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不是嗎?這該是讚美吧?可爲什麼他看起來又那麼悲憫?
藍飛依舊身材高大挺拔,面容清癯俊美,魅力似乎不下於年輕之時,比那時少了些熱情,多了許多成熟穩重的質感。此時的藍飛風采逼人,優雅尊貴,氣質高華,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楊貴妃看著他,不免心中還是鬆動了一下,畢竟她曾經迷戀過他,他也曾向她傾盡熱情,並且竭力將熱情控制在禮數範圍內,他曾是那麼維護她,所以對她不想有一點點傷害,這一點楊貴妃依然留戀並感激。
如果藍飛能有玄宗這樣的權勢地位該多好,她絕對會投入藍飛的懷抱。可惜,世上沒有萬全之事,楊貴妃對目前的生活極滿意,畢竟權勢富貴纔是她最大的追求。
藍飛發現楊貴妃望著他有些走神,黑眸一片迷離,美豔不可方物,心也不免動了動,深深地凝入她那雙春波瀲灩的雙眸之中。
楊貴妃完全褪去了他所熟悉的青澀和稚嫩,呈現出流光溢彩的嫵媚和妖嬈,縱使藍飛潛心修煉了這麼久,直面這個女人時,依然能打亂他的呼吸。他深邃的眸如蒙了一層霧水,迷離不清。
楊貴妃回過神來,她穩住心神,睨了他一眼,嗔道:“藍飛,你到底要說什麼?快走吧,不然皇上醒來後恐怕我們都活不了。”
藍飛打了個激靈,趕緊收攝心神,暗惱自己沒用
,努力收回流連在她豔麗的容顏上的目光,定下心來,低頭看了看趴在地毯上的玄宗,彎腰抱起他走到龍牀前放了上去,回頭笑意優雅:“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若他醒了,你只說他喝醉了便是。”
楊貴妃跟了過去,疑忌地看著他:“你還不走?”
藍飛收斂了臉上邪氣的笑,走到雕龍幾案邊,修長的手指從琥珀杯上劃過,正色道:“我來是想警告你,你們楊家兄妹太過張揚,奢華也就算了,還霸道。就連公主都不放在你們眼裡,還有什麼人你們不敢欺負?前幾天夜裡我在長安街上,親眼看見你們姐妹三人及堂兄弟五宅夜遊,與廣平公主侍從爭西市門,你的家奴執鞭把公主都打下了馬,駙馬下馬扶公主亦被打。”
“雖然玄宗命人杖殺了你的家奴,可是駙馬也被免官,不許朝謁。是不是欺人太甚?玄宗本來還算是個明君,可他到了你的手上,就變得昏庸侈靡之極,幾乎是亡國之君。正月十七日他下敕:‘自今以後非惟旬及節假,百官等朝務無事之後,任追遊宴樂’。在你的引導下,一國之君越來越沉迷於享樂。”
看著楊貴妃不以爲然的樣子,他說得意味深長:“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你們楊家兄妹嗎?玉奴,大唐快完了,是你做孽!我不忍看著你這樣走下去,你的下場將是慘不忍不堵。及時收手吧,收斂心性,心懷天下,不然死到臨頭,悔之不及。我是真的關心你,才巴巴地趕來跟你說這番話,希望你聽得進去。”
楊貴妃厭煩之極,原來藍飛是專程來教訓她的!哼,她楊玉環是誰?除了玄宗,誰有資格教訓她!
她憤怒地單手叉腰,傲然昂起頭,指著藍飛小聲訓斥:“藍飛,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叫亡國之君?什麼又叫大唐快完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大唐繁榮到了極點,國家富裕,四夷臣服,強盛得很哪。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你拿過去的事也要挾不了我,別以爲我真的就怕了你。我不承認我們之間的事,皇上就絕對相信我。下回如若你再敢來騷擾我,別怪我不念舊情,讓你有來無回!”
她精緻至極的面孔上顯示著天下最無情的冰冷,誘人的紅脣吐露著無情的話語,藍飛的心一點點冰冷下去,他沉下臉來,無力地搖搖頭,無奈地嘆氣,喃喃道:“看來你是執迷不悟了,你就在這薰香的華美宮殿中讓自己一點點腐爛下去吧,不關我的事,我想拉也無法拉你回頭
。再見,我不會再找你。”
藍飛嗖地往外便去,路過羅含煙時,一把將她從藏身處扯了出來,低喝道:“現在不走,更待何時?石國已經完了,你救不回來的,不要把自己再搭進去!”
含煙都來不及反應便被藍飛攬著腰掠出門外。侍衛已經倒了一地,躺在雪地中。寒風颳在臉上,羅含煙清醒了好多,正要回頭向藍飛發出疑問,他先就答了:“是我把他們點倒的,過一會兒他們自己就醒了。咱們走。”
藍飛帶著羅含煙縱上屋頂,悄無聲息地在夜色掩護下出了大明宮。在寒冷漆黑的長安街頭,藍飛默默地走著,心口悶悶地疼。
羅含煙緊了緊身上的黑綾披袍,臉凍得生疼。她側頭看了藍飛一眼,問道:“藍飛,很久沒見你,你現在出現在長安,就是因爲楊貴妃?”
藍飛點點頭:“她及她的家族太得意忘形,豈不知死期不遠。唉,人真的想往死路上走,拉是拉不回來的。”他回頭看著羅含煙說:“石國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一定很難過,竹笛公子離開了你是嗎?”
悲傷浸滿了羅含煙的眼,她恨恨地說:“是李林甫下的命令,我真想殺了他。”
藍飛拍了拍她的肩:“不用費那個勁,他的壽數快到了。再說了,他想重獲大唐在西域的影響力,對國家來說本身沒問題,但他的手段太狠辣的點兒。不久,大唐會遭遇重大挫折,我只能悲哀。石國的事我對你跟竹笛公子表示同情。”
羅含煙腳步頓住,從外到內的寒冷使她幾乎僵住:“什麼叫遭遇重大挫折?藍飛,你一定是有了預知能力是不是?我們能避開嗎?”
藍飛搖搖頭:“避不開,天意如此。具體是什麼,到了自然知道,天意不可泄露。好了含煙,我知道你深深地關心著竹笛公了,他不會死,不過石國的事打垮了他,心靈受到重大打擊的感受比死好不了多少。你很自責是嗎?但沒有經受過痛,怎麼能感受到愛情的甜蜜?總之你比我強多了,你至少擁有過,而且還能再爭取你們的幸福,而在我的感情舞臺上,始終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好了不說,回去吧,我的出租屋離你們不遠。”
他既悲哀,又平靜,似是看透一切,預知未來,又拗不過命運的撥弄,只能靜靜忍耐。羅含煙只覺得前方似乎有一個不知深度的黑洞,在漸漸地將自己與竹笛公子吸附進去,她無力掙扎,又害怕又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