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阿孃說道:“含煙啊,咱們這份家業說起來也算是你掙來的,也不好太埋怨你。不過你也不小了,頭腦該冷靜一點,想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你想想,你先是以死抗婚,僥倖活了過來,還是被抗婚的人救的你。然後你們又突然雙雙回家,到兩家請求原諒,說好說歹地要結婚。等到大家都想通同意了,你們又突然消失,現在又說不能結婚,這像不像小孩子在玩過家家?人一生挺短的,你們這麼折騰來折騰去,歲月就悄悄過去了,經不起折騰啊。”
“我們也不管你到底想怎麼樣,不過你都這麼大了,得有個準主意。算了,多的我也不說了,你哥哥已經結婚了,嫂子已經有了身孕,你見見她吧。”她母親沒有再數落下去,而是轉換了話題,這讓羅含煙心頭悄悄鬆了口氣。
“嫂嫂懷孕了?真的嗎?帶我去看看!”羅含煙非常興奮,幾乎要跳起來。
“是的,她正在臥房養胎。知道你回來了,她本來是想出來看你的,我讓她不要動,別動了胎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說起兒媳懷孕了,阿孃混沌的雙眸染上了興奮的光彩。
丫環攙她起來,羅含煙也站了起,隨阿孃往後院兒子兒媳的房間走去,她大哥則似乎沒什麼興趣,板著臉依然跪坐在那裡。
後院花木扶疏,還種了竹子,灑下一片陰涼。早有丫環通稟去了,一位挺著肚子的溫婉女子開門出來,對著羅含煙的阿孃行中蹲身禮。
老夫人急忙丟下羅含煙,幾步小跑過去攙起她來,連連囑咐:“哎喲,都跟你說了不用行禮了,看傷著孩子!”
看老夫人緊張的樣子,羅含煙與那女子都笑了,那女子掩嘴笑道:“阿孃,沒那麼嬌氣的,你老人家不用這麼緊張。這位是含煙妹妹吧?”她的目光調向羅含煙,兩人又是相互行禮,老夫人又是攙個不迭。
進屋之後,她們聊了些家常。羅含煙對這個嫂子很滿意,她是個溫婉和順的女子,尊敬老人,講禮,有些文化。知道哥哥已經完全安頓下來了,羅含煙心中是特別高興。
才聊了沒一會兒,老夫人就怕累著了媳婦,要她安心養胎,自己催著羅含煙原回到廳上去。
原位坐定後,一直沉默著的阿爺嚴肅地開了口:“含煙,聽說你在外邊的名氣很大啊?你在黃山搞得風生水起,是因爲這
個看不上石景安嗎?”
羅含煙慚愧之極,紅著臉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並沒有看不起他。再說黃山的事其實都是我的奇遇,而且我也已經把掌門轉給黃山的另一位弟子了。和石景安的事,怎麼說呢,其實最主要的是,他在西域的時候有一位一起長大的女孩子,人家看上他了,千里迢迢地追到內地,很不容易的,你們說我還能再跟他結婚嗎?”她索性把實情講了出來。
“這樣啊?那確實難辦了。”大哥終於緩了臉色。
她的阿爺臉色沉了下來:“那這個石景安也不是好人,他既然已經有人了,爲什麼不跟你說,爲什麼還要娶你?這樣的人不要也罷。”
老夫人也點了點頭:“那這樣的話就算了,不過你得抓緊了,好好確定自己的結婚對象。我們也知道你與衆不同,如果我們給你定下一門婚事,你一定不願意,又鬧著尋死覓活,我們可折騰不起。所以你自己要儘快找個人吧。”
羅含煙忸怩道:“媽,不急,我不是也才十九嗎?我知道媽最好了,如果有了可以結婚的對象,我一定告訴你們。”好不容易,他們不再糾結竹笛公子與她的事了,羅含煙暗暗鬆了口氣。早知道這麼容易過關,自己該早點回家看看的,害她白白好幾晚因思鄉而流了不少淚。
後來就相處輕鬆融洽了。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談談笑笑。不過大哥還是問出了一句令大家都擔心的話:“含煙,你在外邊犯了什麼事?爲什麼外邊在通緝你?”大哥做生意,平常總會到處跑,所以知道了外邊的事情。
這句話可把兩位老人家給嚇倒了,阿孃首先放下筷子急問:“含煙你怎麼了?怎麼會通緝你呢?你這麼溫溫和和的,還能犯什麼事?”
羅含煙心往下沉了沉,反正遲早要知道,不如索性都告訴他們吧。於是她把到李林甫府上救張珊珊的事說了,略去了自己與張喜利的糾葛,只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此得罪了李林甫。並趁機說出自己還要出走的事,避免連累家裡。
一家人大概第一次碰到這麼驚心動魄的事,阿爺鬍子顫顫微微地怪罪她道:“含煙,你現在有了點本事就這麼閒不住嗎?這可是殺頭的事,李右相是多麼狠毒連我們這些鄉野村人都知道了,你怎麼敢去惹他?”
羅含煙筷子放到碗上,垂頭蹙眉道:“那女孩子
被劫持,如果我不幫她,又有誰願意幫她呢?反正做都做了,我明天就走,躲到一個極幽僻的地方,沒人能找到我,我也要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家了,你們不要掛念我纔是。如果有人找你們問我的下落,只說我幾年不回家,早就失去了我的音訊就好了,不要連累了你們。”羅含煙囑咐他們。估計村人也不會說的,否則依李林甫的性格,他們如交待了羅含煙回過家的事,說不準連他們都會連坐被抓。
一層擔憂又在家庭成員中瀰漫開來,羅含煙只是安慰他們,自己將要躲藏的地方很隱蔽,沒人知道那地方,很安全。況且自己還有一個極厲害的跟班,他會保護自己的。這樣才讓大家稍稍安心了一些。
住了一晚,羅含煙又抄起行囊再次出發,離鄉遠去,心中說不出的傷感,下次回來會是什麼時候?那時父母還會健在嗎?林一孔早就接著了她,與她一起同往伏牛山的老君山而去。
很快到了追夢谷的原始森林中,藍飛是愈來愈有仙人氣質,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心如止水、平靜溫和。她聽林一孔講了他們得罪李林甫的事,對著羅含煙笑了一下:“紅塵之中太多煩擾,你偏要去惹起事端。看看我,這段時間我平靜多了,過得從沒有過的舒暢,沒有煩憂。”
羅含煙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知道不久之後,對她的通緝將會鋪天蓋地,到時不知父母家人會不會被連累。行時未通知李泌,也不知道她的突然失蹤是不是讓他很著急。
在森林中靜靜地過了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她每天都靜坐練功。
過了幾天,羅含煙由於心緒不寧,打算到森林中走走。夏日的森林中滿眼濃綠,腳下踩著厚厚的雜草與落葉,走起路來寂然無聲,她翠綠的羅綾衫裙看起來也像森林中的精靈,她與森林融合在了一起。
森林把暑氣擋在了外邊。各種粗大的古樹老藤纏繞,時而有各種美麗的鳥發出好聽的鳴叫,然後就是無邊的寂靜,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明亮的光束,照在各種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上,鼻中吸著屬於森林的特有的清香,松香與各種野花野果的香味在森林中瀰漫開來。
漸漸的,羅含煙心中的鬱結消散,一縷縷光束從她頭臉上打過,眼前時而金光閃爍,她半瞇著眼,把泛著光的黑眸藏在密睫之下,什麼都不再去想,放空了思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