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幔的掛勾上有楚水寒給我買的繡球、花結,梳妝檯上有楚水寒給我買的首飾、胭脂,書桌上有楚水寒給我買的木雕、木刻,還有衣櫥裡的衣服鞋子……,全是楚水寒買的,連房間都充斥著他的味道,雖然他在隔壁,我卻覺得他就在我旁邊。
他昨天想說什麼呢?突然不想再呆在牀上,起身。
我坐到梳妝檯前,銅鏡裡映出一個長髮披散、面目可憎之人,我嚇得大叫,“鬼啊。”一楞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
時雨急得就要下跪,“小姐,是奴婢的錯,奴婢見您的頭髮實在是好,所以手癢……”
我拉住她,“我又沒怪你,起來起來,別動不動就下跪,多大個事。”
楚水寒迅速出現在我房裡,乍見我,一楞,隨即笑道:“瞳兒,你這頭髮……”
“不許笑!”再笑,可就真的沒面子了。
眼角瞥著楚水寒,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好拿起梳子胡亂地劃著頭髮,企圖強性鎮壓違反地心引力的頭髮。
時雨上前道:“小姐,讓時雨來吧。”
“不用不用。”
楚水寒開口道:“時雨,你去廚房把早點端來吧。”
“是。”
我繼續著鎮壓行動,楚水寒大概是見到我呲牙咧嘴痛苦不堪的表情,笑著走到我身後,“瞳兒,說你聰慧吧有時又犯糊塗,這頭髮哪能硬拽。”他拿走我手裡的梳子,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幫我梳順糾纏在一起的頭髮。
他溫暖柔和的手不時撫過我頭頂、脖子,帶起一陣酥麻,想要努力放鬆裝作不在意,卻在下一次觸碰中想要他停留得更久一些。
悄悄從銅鏡看身後的他,卻只見到眩目的白,象雲,象棉花,叫人想溺入其中,身體不自主地向後靠去,梳髮的手停了下來,輕輕地環住我,我擡頭向後望去,楚水寒正俯身看著我,眼裡的濃情頓時將我溺斃。
他的頭緩緩低了下來,近到彼此的氣息撲在臉上,我心如擂鼓,看他輕啓粉脣,輕輕印上我的,剛剛觸及,時雨的聲音傳來,“小姐,早點來了。”
兩人如驚兔,楚水寒咳了一聲,“瞳兒,你先用早點,我,我一會兒再來。”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不敢看他。
時雨對楚水寒道:“少爺,這些事還是由奴婢來做吧。”
楚水寒回過神來,把手上的梳子遞給了她,臉上的粉色又重了些。
梳好頭,吃著早點,時雨在一旁象只小麻雀,“小姐,少爺對您可真不一般,不僅帶你回山莊還帶你見夫人,從沒見少爺對誰這樣過,就連莊小姐曲小姐都沒有。”
我一頓,“她們沒見過夫人麼?”
時雨搖頭,“沒有。”
心裡被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一想到楚水寒,我就想微笑。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謝容象風一樣吹進我房間,我彷彿被人窺破了心事般心虛,一口飯不上不下,嗆在了氣管,時雨忙替我撫背遞水,謝容撓撓頭,抱歉地道:“樂姐,我沒想到你還在用飯。”
等順了氣,我語重心長地道:“容兒,沉穩,要沉穩,你這種心態怎麼能在武學上更進一步呢,嗯?”其實我擔心的是,以後再這樣,我總有一回會死於非命。
謝容馬上垂手道:“容兒記下了。”但他眼睛卻是頻頻望向莊外,唉,兒大不由娘啊,嫁了吧!
我把筷子一放,“走吧。”
剛跨出門,就見那個遊曲正站在楚水寒面前說著什麼,楚水寒見了我們,笑道:“不用去了,他們已經來了。”
話音剛落,曲瀲灩一身紅衣已經站在院內,謝容喜道:“瀲灩,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你比我還快。”
曲瀲灩瞪了他一眼,“別以爲我是來找你的,我們是來拜見楚伯伯的。”
我們?
莊秦軒和莊秦樓的身影馬上出現在院內。
莊秦軒笑道:“也不知道是誰生拉硬拽要我們快點。”
謝容這句話聽明白了,望著曲瀲灩傻傻地笑,曲瀲灩嗔道,“表哥。”原本就美豔的嬌顏此時更加顯出動人的光澤。
莊秦樓掩嘴笑道:“灩兒,玉人有了,你什麼時候縱馬江湖啊?”
我驀地想起曲瀲灩在羅田說過的話,心道,同玉人不同人吧。
曲瀲灩跺腳,“表姐,你也笑話灩兒。”
戀愛使人進步,瞧瞧曲瀲灩,收斂了她的高傲任性,綻放出小兒女的天真和嫵媚。
我悄悄瞄了一眼楚水寒,卻不料他正含笑望著我,目光頓時膠著在一起,他的眼裡似乎醞釀了百年的花雕,透過眼神酌了過來,我快要醉死在裡面。
莊秦樓輕咳了一聲,把我從死亡邊緣拉回,她略提高了音量道:“寒哥哥,我們適才見過楚伯伯了,楚伯伯讓你好生招待我們。”又柔聲笑道,“他怕是又急著去見伯母了吧,他們,真是讓人好生羨慕。”
曲瀲灩似乎抓到了反擊的機會,脆聲道:“羨慕?快快挑一個吧,上門提親的人門檻都踏破了。”
莊秦樓淡淡地道:“不知道誰家的門檻跟我家一樣,也快踏破了。”
呃,有情況。
謝容也聽出來了,“瀲灩……”
曲瀲灩瞪了莊秦樓一眼,抱怨道:“真是不該去參加賽紅大會,看看來提親的都是些什麼人,遊手好閒的公子哥,脂粉堆裡的淫賊……,幸好我爹全推了,依我,打了再推出去,氣死我了。”
謝容喜後又憂,“可是,可是……”他好象想到了什麼,堅決地拉了曲瀲灩的手握著,“瀲灩,你等我!我馬上回家,準備聘禮上你家提親。”
曲瀲灩剛想說什麼,卻被謝容堵了回去,“瀲灩,我不放心!”說罷,轉身朝楚水寒道,“水寒兄,勞駕你幫我準備快馬一匹。”
難得他這麼果斷,可是這麼早就結婚,會不會早了點?但看他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楚水寒對還留在院內聽命的遊曲道,“遊曲,你去幫謝公子準備準備。”遊曲領命,帶了心急火燎的謝容出了聽水軒。
莊秦軒對曲瀲灩道:“灩兒,都到提親這份上了,你可想好了。”
曲瀲灩點頭道:“想好了,謝容雖然有些毛躁憨直,但對我卻是一片真心。”
莊秦樓輕聲道:“真心是真心,只是共一人白頭偕老,有時候也是一件難事。”
曲瀲灩脆笑道:“難不難,可得自己說了算。”說罷還拿眼尾掃了我一下,“誰想近謝容的身,先得過我這關。”
我知道,我被當成了假想敵。
楚水寒開口道:“去沁心亭坐坐吧。”
曲瀲灩撇嘴道:“沁心亭有什麼好玩的!”
莊秦樓想了想,“寒哥哥,旁邊的山茶花應該開了吧?跟往年一樣,你可要送我些。”
“那有什麼關係,想要多少自己摘。”
莊秦軒笑,“我記得前幾月在那裡輸了一盤棋,這次再來過?”他眼神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後轉到了楚水寒身上,楚水寒但笑不語,領了我們往沁心亭方向去。
途中碰見遊曲,他躬身道:“少爺,謝公子已出莊,請問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你叫人送些糕點小吃到沁心亭。”
“是。”
在經過遊曲時,見他目光閃動嘴角些微勾起,我心裡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禁不住回頭打量他。
前面走著的楚水寒不知怎麼停下了,我一頭撞上了他,他無奈地笑道:“瞳兒,走路也不專心。”說罷,很自然地攬了我腰,絲毫不在意衆人落在我腰上的目光。
我此時已經忽略掉莊家兄妹的沉悶、曲瀲灩的不屑,傳注於後背傳來的陰冷感覺,回頭,卻什麼也沒有。
爲什麼有種被眼鏡蛇盯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