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一晃就是數月。

我和阿木在鄉親們的指導下將一部分地改成了田，用來種水稻，這樣一來，我們是田也有了，地也有了，日子過得越來越象模象樣。

院子裡的空白種上了蔥、姜、蒜，早有惹人的蔥綠，雞仔也漸漸長大，開始刨地撒歡，屋側有一叢竹子，阿木砍了兩棵，劈成蔑條紮成籬笆把雞圈了起來。

這幾日老天賞臉，日日晴好，秧苗再養一養就可以插了。

邊洗衣服邊打望，不見阿木的身影，想是又去外面了。

看著手中的衣服，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當我捧出做好的衣服交給阿木時，他胸口起伏不定，眸色激動，我半得意半謙虛地道，師兄，我給你做了兩件衣服換洗，做得不好，你不要笑話。阿木聽了，眼神頓如缺了油的燈，漸漸暗了下去，一雙大手將衣服攥得死緊。自那日後阿木的話就更少了，田地間沒什麼要忙的，但他總往外跑，家裡的野味越來越多，吃都吃不完。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細下想想，好象也沒說什麼呀。

阿木又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纔回來，手上照例拎了打到的野味，我接過掛好，“師兄，家裡的野味太多了，吃都吃不完，我拿去些送給張阿婆和鄰近的鄉親，可好？”

他點頭表示同意。

我舀水入盆，“洗把臉吃飯吧，今天做了你愛吃的菜。”也是我愛吃的菜。

他默默淨手洗臉，上桌又是悶頭猛扒，然後回房休息。

他到底怎麼了？

我有些煩躁，卻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

收拾完畢，側竈的水也熱了，去敲阿木的房門，“師兄，水好了。”

阿木悶頭而出，完全無視門邊的我，拎了水桶就去棚子洗澡，我有些生氣，我到底哪裡惹到他了？

正準備回房，忽聽水聲響起，心裡一動，躡手躡腳走向棚子，光亮朦朦朧朧地從油布簾子透出，左胸處被什麼洇滃蘊染，象灰的霧濃的墨，我按下心緒，悄悄靠近，靠近，未掩嚴的縫隙裡透出春光，墨發，寬肩，古銅色的皮膚在燭火下發出誘人的光澤，瀉落的水珠飛濺，跳躍，順著他的肩、背往下滑落，滑落，……隱入長褲，隱約可見圓潤緊實的翹臀，我不由自主地嚥了咽口水，腦海中出現他□□的樣子，燭火突然熄滅，阿木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師妹！”

我狼狽而逃。

一夜輾轉，腦子裡全是他的寬肩、翹臀，我又思春了麼？何時竟將楚水寒忘得一乾二淨！

“師兄，今天怎麼不練劍？”

“插秧。”

我忙道：“今天插麼！等我一起。”

他搖頭，徑直出門，他冷冷淡淡的態度激得我心氣翻騰，欲衝上去拉著他問個明白，卻又害怕知道答案。

坐著發了陣呆，想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決定去看看。阿婆說田間有水蛭，阿木出門時什麼預防工作都沒做，我兌了鹽水裝在罐子裡往田走去。

不料見到富貴領著七八個鄉親正躬身插秧。

富貴轉頭見我，嘿嘿笑道，“紀姑娘你們田少，我阿婆說趁著天氣好先給你們插完。”

我忙道：“那怎麼使得，你們還忙著呢，趕緊上來。”

富貴笑，“就這點田，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可都是插秧好手。”

此話到不假，他們左手拿秧右手分株，插好的秧絕不歪斜、倒株，更別提會飄在水面上了，他們邊插邊退，姿勢優美，田間勞作竟被他們演繹成雲中漫步，一塊田已經插了三分之一。

再推辭也顯得矯情，“既然這樣，你們忙著，我做飯去。”

富貴忙擺手，“不用，不用！”

我瞪他，“是瞧不上我做的飯嗎？”

富貴慌道：“不會不會！”

“就這麼說定了！”

看看阿木，再瞧瞧鹽水罐子，我朝富貴道，“富貴，這裡有鹽水，防水蛭的，……我放這裡了。”

他笑，“紀姑娘，你這田裡撒了草木灰的，用不上鹽水，再說我們都習慣了，誰會在意那。”

我紅了臉，瞥了一眼阿木，“防著點總是好的。”

鄉親們善意地笑。

在地裡摘了些茄子、黃瓜，拔了幾根萵苣、蘿蔔，用裙襬兜著回了家，然後又挎籃出門，買了一條魚，打了幾斤酒。

殺了一隻雞，一半燉，一半做鹽水雞；炸了個花生米；茄子合著麪粉炸個茄夾；萵苣，紅、白蘿蔔切絲，涼拌三絲；刀拍黃瓜，螞蟻上樹，酸菜魚，滷野味，清炒白菜，蒜香兔絲，烙幾張餅，再做了個拔絲蘋果，蒸上一大鍋飯，應該夠了吧？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我趕緊往田間奔去，看富貴正帶著人準備離開，我忙衝過去攔了，“飯還沒吃就想走，哪可不行！走，吃飯去。”

富貴剛要開口被我瞪了回去，我拉著他道，“鄉里鄉親的，總是幫忙，不吃頓飯叫我怎麼過意得去！”

富貴忙紅著臉答應了。

招呼他們回了屋，讓阿木幫著上菜倒酒，直到上完最後一個菜，他們都還站著，奇道：“這是怎麼了？坐啊，大家都坐，別客氣，當在自己家裡一樣。”

他們還是站著不動。

我強硬地按下富貴，“來，來，都坐。”

他們這才坐下。

“不好意思，只有一張桌子，大家坐擠點。”我站在阿木旁邊道。

半晌不見他們動筷，看出他們的拘謹，對富貴道，“富貴，你帶個頭，別都楞著不動，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富貴嚥著口水道，“紀姑娘，我們從未在農忙時吃過這樣的菜！”

那要吃什麼菜？要不要按他們的口味重做？

“富貴，那農忙時你們一般都吃什麼？”

富貴靦腆地道，“我們莊稼人飽肚子就行，一般都是放一大堆東西在鍋裡燉，簡單又方便。”

“燉菜？有有有，我燉了雞湯，馬上就盛來。因爲這桌子小放不下，本想等你們吃些再上的。”

富貴忙擺手道：“不不不，我們是覺得這些菜只有過年時纔會吃，沒想到現在也能吃上，嘿嘿。”

鼻子一酸，我掩飾地瞪著富貴道，“快動筷，不吃完這些是不準走的。”

一句話逗笑了大家，衆人這才放開來。

氣氛輕鬆，富貴也開起了玩笑，“紀姑娘，你做的菜真好吃，真羨慕阿龍可以天天吃你做的飯菜。嘿嘿，打個商量，等你們收稻子的時候我還來幫忙，你還做這樣的菜給我吃，好不好？”

我敲了他一下，“想吃？隨時都可以來，哪用等收稻子！”

富貴嘿嘿傻笑。

沉默的阿木終於開了口，他舉起酒杯道，“多謝各位！”

衆人忙舉杯，“鄉里鄉親，應當的！”

阿木深深地看我一眼，“今後……勞煩你們照顧了！”

衆人忙道客氣，然後開始交杯換盞，閒談家常，徹底放鬆下來。

心下疑惑，總覺得阿木有些奇怪，想了半天，卻又找不出異常。

天色漸晚，富貴帶著衆人道謝告辭，我笑著回謝，再將野味送了些給他們，看他們背影離了視線才關門收拾打掃，阿木要幫忙，我推他，“你也累了，洗洗睡吧。”

聽得水聲嘩嘩響起，然後靜寂。

待我收拾歸一後，已是冷月高懸，路過阿木房間時特意側耳聽了聽，沒有動靜，想已睡熟，便放輕了腳步回房。

雞叫一遍自然醒，躺在牀上並未聽到阿木的練劍聲。奇怪，秧已插完，照理他應該接著練劍纔是，難道累得起不了牀？

暗自責備自己的粗心。急急起身，敲門，無人應，病了？我急得推門而入，門一下子開了，牀上無人，去哪裡了？

院裡沒人，柴房沒人，廚房沒人，他去哪裡了？

飯桌子上有一張紙，我拿起一看，“師妹，保重！”

這是什麼意思？……他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