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帶著我不知道飛了多久,只記得太陽升起又落下才停了下來。
打獵,生火,再熟練地剝皮,燒烤,阿木的動作如行雲(yún)流水。他一定經(jīng)常在野外生活吧!
紅紅的火舌舔著架子上的野兔,阿木細細地擦拭著長劍,看得出來他很愛護那把劍。
“師兄,你的劍有名字嗎?”雖然不太懂,但隱約知道那是一把好劍。
他動作一滯,嗓音似有些暗啞,“龍吟?!?
想起長劍出鞘時的低吟聲,“好名字。”
阿木似不願多說,還劍入鞘,翻著野兔問道:“你和師弟……”
我低頭道:“我跟紀玥出谷後到了一座茶樓,他說看見你了,去找你,然後就不知所蹤,我被人……賣去了嫣紅樓?!?
阿木頓了頓,繼續(xù)翻著野兔。
我望著火苗發(fā)呆,如果我不出谷,那麼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船停在港灣很安全,可那不是船存在的目的,如果讓我從頭來過,我想我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紀玥不會有事吧?”我的情況太複雜,一直以來只在心底擔心著,現(xiàn)在,總算可以將擔心化成語言。
阿木面無表情,“不會。”
“爲什麼?”何以他會如此肯定。
“他會毒?!?
毒字讓我打了個寒顫,“師兄,我身上的毒還需什麼配藥?”
“……你還是別說了,說了我也不知道?!?
我猶豫了一下再次問道:“那藥……難找嗎?”
他點頭。
我苦笑,到後來我還是死於月觴城之手,一時,心亂如麻。
我的穿越何以如此悲慘?竟會慘死收場,老天,我錯了,我不該抱怨生活的刻板,讓我回去吧。
老天沒有聽到我的呼喚,阿木倒是聽到我肚子的咕嚕聲,撕下一條兔腿遞給我,我伸手接過,狠狠地咬了一口,沒滋沒味,如同我慘淡的人生。
默然填飽肚子,兩下無言。
第二天早上醒轉(zhuǎn),不見阿木身影,地上畫著兩個大字——等我,身邊放了火摺子,往前是剝好洗淨的新鮮野兔,心下疑惑,阿木去哪裡了?
撥開掩蓋洞口的枯藤往外探看,滿目荒涼,參天大樹光禿禿地向天空伸著手,這不禁讓我想起聽水軒裡那幾株同樣姿態(tài)的大樹,咬了咬脣,告訴自己,不想,不想。
在洞裡呆了半天還是不見阿木迴轉(zhuǎn),心裡慌亂不安,終於忍不住出洞察看。
棲身的山洞位於極其隱蔽的位置,往前不遠有一條小溪,然後就是黃土,枯木,一派蕭瑟景象,我不敢走遠,略略看看又回到洞裡。
臨近天黑,阿木還是沒有回來,架了枯枝升火,烤好野兔,跟展昭填了肚子,然後看著它無憂無慮地蹦上竄下。
嘆了口氣,“……展昭,我倆換換吧!”做一隻鼠應(yīng)該比較輕鬆吧!
“師妹……”
阿木的身影被火光映滿山洞,我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師兄,你去哪裡了?”
他不回答,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遞給我,“解藥,服下?!?
我驚道:“你去找配藥了?”不對,他不是說很難找的嗎?
我接過瓶子,倒出一粒藥丸,是成藥,他哪有時間做成藥?疑惑地看向他,他別開眼,走到火堆旁倚壁而坐。
我呆楞地看著手中的藥丸,象握著自己的命,死離我如此近又如此遠,界線分明到一粒小小的藥丸。
“快服下?!卑⒛敬叩?。
我默然嚥下,這便……不用死了?這解藥他從何而來?
轉(zhuǎn)眼看他,他右手手臂上的顏色似乎比別處深些,急步上前,一把掀開袖子,“師兄……”
他瞟了一眼,“無礙。”
手臂上纏著的布條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我顫抖著解開布條,眼淚唰地涌了出來,深可見骨的刀傷,怎算無礙?
……解藥,他一定是去找月觴城了,我不敢問解藥是如何到手的,只看著他的傷口,默默淌淚。
他許久不出聲,到最後,我只感覺到一雙帶有薄繭的大手輕輕拭掉我的眼淚,“無事?!?
我在做什麼,怎麼現(xiàn)在只知道流眼淚了?
我胡亂擦掉眼淚,將裙襬撕下一幅,重新給他包紮上,再將架子上的野兔烤了烤遞給阿木,“師兄,吃些吧。”
他搖頭,閉眼休息。
我束手無策,呆望著他,感覺自己象個罪人。
他似感覺到我的目光,睜眼道:“睡吧。”
想著他的手臂,一夜輾轉(zhuǎn),腦中紛亂。
“師兄,師兄……”
阿木仍倚靠在洞壁上,還是昨夜那個姿勢。
“師兄……”
不對,我衝上前去掀開衣袖,只見布條已變成暗紅色,一探額頭,觸手火熱,他在發(fā)燒!
怎麼辦?我急得團團轉(zhuǎn)。
他努力睜眼,“無事。”
都這樣了還無事,真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想了想,扶他靠好,不顧他微弱地阻止走出洞外,“師兄,你別動,我馬上回來。”
奔至小溪,迅速脫下里面的小衣,再哆嗦著穿好衣服。
小衣撕成兩半,一半搓乾淨汲水給阿木敷額,一半留著給阿木包紮傷口,水冰冷刺骨,我一連歇了幾次才搓好。
警惕著四周,風平浪靜,連鳥的影子都看不到,……那樹杈中間有個鳥窩,想著阿木的傷勢,不知道有沒有鳥蛋?
掖好裙襬,英勇上樹。
真有幾顆鳥蛋,我一手支撐身體,一手往懷裡塞。這鳥蛋,會不會是壞的?
力氣本就不足,我還不專心,腳一滑,就要跌下樹去,下意識地用手抱樹幹,可馬上又想到懷裡有鳥蛋,猶豫之間就這麼直直地從樹幹上跌了下去,我閉眼想道,真正是“完蛋”了!
一陣風過,悶哼聲起,我跌入一個火燙的懷抱,睜眼,“師兄……”
他吃痛鬆手,我屁股著地。
我顧不得自己,翻爬起來察看他的傷勢,果然又滲血了,趕緊扶他靠了樹幹坐下,“師兄,你先坐會兒。”
扶他坐好,把懷裡的鳥蛋先撿出來放在地上,再拆開滲血的繃帶,就水將他的手臂細細地拭了一遍,再將鳥蛋打碎一個,將蛋清細細地塗在傷口周圍。雞蛋清可治燙傷,這個好歹對傷口起些作用吧。塗好後,再換上乾淨的布條包紮好。
將拆下來的布條和其餘的鳥蛋洗乾淨,用汲了水的布衫兜著,扶他挪回山洞。
把生火的地方打掃乾淨,再去外面擼了些枯草鋪在生過火的地方,扶阿木躺下,汲水的布衫疊好放在他額頭上,再在他不遠的地方生了一堆火,做完這一切,我已是兩腿發(fā)軟,體乏力虛。
阿木回到山洞就昏睡不醒,身體越來越燙,我不停進出山洞給他換洗額布,沒有抗生素沒有消炎藥,我只能祈禱他的身體夠強健。
日落月升,當我累得手指都不能動彈時,阿木的燒終於退了一些。
誰知到半夜,阿木突然哆嗦起來,我一摸,渾身冰涼,連呼出的氣息都很微弱,把火加到最大,再將烤好的兔肉撕成細絲喂他吃下,他還是哆嗦,我脫了外衫蓋在他身上,他仍是冷,沒辦法,我用了所有的力氣抱住他,讓他面朝著火背貼著我。
我死死地摟緊他,“師兄,好點沒,師兄……”都是爲了我,爲了我。
自責、愧疚、恐慌、疲倦齊齊向我襲來,我好累,眼皮直往下垂,在每一次即將要睡過去的時候又猛然驚醒,然後警惕地看一看洞口,再低頭看看阿木,見沒有異常又進入下一輪循環(huán)。其實有什麼用呢,他們真找到這裡,我們還能逃得了麼,但總覺得看一眼要安心許多。
阿木的體溫在太陽升起的時候終於恢復正常,手臂也不再滲血,洞口也沒有出現(xiàn)我不希望看到的人,我終於抱著阿木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