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迴答道：“原來是‘勇冠三軍、孝聞九邊’的吳將軍，有什麼請儘管問。?”雖然在原來的時空吳三桂是臭名昭著的大漢奸，但是此刻還只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將，夏天南也不是沒頭腦的憤青，倒也能心平氣和地面對他。

聽了他的話，吳三桂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崇禎三年，他帶領(lǐng)幾十名家丁，殺入萬餘韃子的包圍中，救出了自己的父親吳襄，以近乎傳奇般的一戰(zhàn)，奠定了自己軍旅生涯的起點，也造就了“勇冠三軍、孝聞九邊”的名聲，驚動了當今聖上，還因此被提拔爲遊擊將軍。

他一下對夏天南的印象很好，口中謙虛道：“過獎過獎。請問夏將軍，爲何你屬下全部是清一色的鳥銃兵？我們遼東也有鳥銃，可是鳥銃手不能單獨成軍，必須搭配刀斧手或者長矛兵，否則被敵人近身之後，就是一邊倒的敗局。”

對於吳三桂的疑惑，夏天南也不奇怪，沒有見識過燧槍的人都習慣性地用鳥銃的性能去理解，不知道足夠高的射對於一支火器化部隊的意義，自打瓊州營跡以來，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瓊海式步槍面前吃了虧。他也不打算隱瞞實力，向?qū)Ψ饺P托出又何妨，反正打仗時自然會被這些友軍看出來。瓊州營不能總是躲在海島韜光養(yǎng)晦，登上中原這個大舞臺是遲早的事情，亮出自己的肌肉，讓朝廷甚至崇禎重視自己，纔會有更好的擴大影響、壯大實力的機會。眼前的吳三桂和其所在的關(guān)寧軍就是明顯的例子。

自從後金崛起之後，明軍在與後金軍隊的戰(zhàn)爭中屢戰(zhàn)屢敗，甚至流傳出“女真滿萬不可敵”的言論，往往幾百後金兵就能打得成千上萬的明軍潰不成軍。而作爲明軍中唯一與後金軍隊在野戰(zhàn)中正面對抗互有勝負的關(guān)寧軍，自然得到了崇禎的器重，視其爲抵禦韃子的國之棟樑。集全國之力收繳的遼餉全部撥到了遼東，加上遼東肥沃的屯田，關(guān)寧軍漸漸變成了利用山海關(guān)之險擁兵自重的軍閥，從不主動進攻後金，安心大國難財，以祖大壽爲的遼東諸將賺得彭滿鉢滿。

夏天南微笑道：“我的鳥銃是自行打製，和朝廷的不太一樣。普通鳥銃開一槍的功夫，我能開三槍，只要不是碰見精銳騎兵，普通步兵很難近身。加上槍頭裝有利刃，敵人近身之後可以作爲長矛使用，可遠攻、可近戰(zhàn)，爲什麼還要刀斧手、長矛兵？”

這話一出，包括吳三桂在內(nèi)，帳中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可遠攻、可近戰(zhàn)，射是原來的三倍，這樣的鳥銃兵完全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足以改變現(xiàn)有的戰(zhàn)鬥模式。

吳三桂眼睛一亮，如果有這樣的利器，關(guān)寧軍又何必死抱著三眼銃不放？因爲鳥銃的質(zhì)量不靠譜，加上射太慢，也不適合馬背上使用，以騎兵爲主的關(guān)寧軍拋棄了朝廷配的鳥銃，改用三眼銃。三眼銃的優(yōu)點比鳥銃短，騎兵也能用，二三十步內(nèi)有不錯的殺傷力，關(guān)鍵是能連，射三槍之後還可以當錘子用於近戰(zhàn)。從天啓年間開始，三眼銃就成了遼東各鎮(zhèn)的制式裝備。

但是三眼銃的缺點也非常明顯：先是射程太近，五十步外基本上是聽個響，遠程碰上鳥銃兵毫無優(yōu)勢；其次是近戰(zhàn)差強人意，錘子這玩意對上長矛兵也是個渣。在吳三桂看來，如果夏天南沒有吹牛，想法子弄到這樣的武器，關(guān)寧軍就如虎添翼，穩(wěn)坐大明第一強軍的寶座。

不過這個場合不適合談?wù)撨@些事情，吳三桂回頭看了看二舅祖大弼，心想：呆會和二舅好好說說，勸他從這個廣東參將手中購買鳥銃，反正關(guān)寧軍不差錢。

劉澤清等人顯然不相信夏天南的話，但是被“殺山東兵如刈菜”的話擠兌過之後，不敢再出言挑釁，免得再被類似的話羞辱，只是用懷疑和不屑的眼光盯著夏天南。

朱大典對夏天南的話也是將信將疑，不過對於他來說，是否誇大其詞沒有什麼實質(zhì)影響。如果這支客軍真的是強軍，平叛多添一份助力總是好事；如果只是吹牛，也不影響大局，這支客軍本就不在計劃之內(nèi)，依靠現(xiàn)有的兵力平定叛軍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咳嗽幾聲，對夏天南說：“夏參將練就這樣的強兵，又一心報效朝廷，當爲武人之楷模。本撫也很期待你部與叛軍對陣時立下戰(zhàn)功，爲平叛助力。今日你部遠道而來，想必已疲憊睏倦，就由象三安排下去紮營，糧草稍後也會撥付。”

夏天南行禮：“謝撫臺，末將先行告退。”在遼東和山東武將的注視下，他退出了大帳。

青袍官員出列，在大帳外與他並肩而行，自我介紹：“夏參將，本官姓謝，名三賓，乃山東巡按御史，負責協(xié)助撫臺籌措糧草、協(xié)調(diào)各部人馬，你部駐地和糧草的事宜，都由本官負責，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果然是謝文君她爹！夏天南不敢怠慢，左右看了看沒有不相干的人在場，恭恭敬敬行禮：“末將久仰謝巡按大名，甚是敬重。此次出兵來登州，還望謝大人看在慕巡撫的面子上，多加照顧。”

謝三賓見他的態(tài)度恭敬，頗爲滿意。在大帳之中看他擠兌劉澤清毫不留情面，與妻舅慕天顏信中描述頗爲不符，本擔心是個跋扈張揚的武夫，現(xiàn)在看來擔心是多餘的。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這夏天南雖然年輕，爲人處世頗爲老道，是個可造之材。

他捋著鬍鬚，微笑問道：“文君在廣東可好？她一向在北方張大，這次在舅舅家呆了一年，也不知道習不習慣南方的水土？”

夏天南神秘一笑：“這個，謝大人不妨直接去問謝小姐本人更好……”

謝三賓一滯：“怎麼，她難道也來了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