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存心不讓我看,夜潼回頭怒視著他。
在幽靜高遠的天臺上,四周飄飛著淡藍色的柔紗窗簾,像浩淼大海上的層層漣漪,徐徐盪開,頓時把人帶入瞭如夢似幻的境界。
步驚鴻靜靜地坐在那裡,如瀑長髮柔順地披散在肩頭,淺淺陽光從窗簾縫隙中斜飛而入,落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從他光潔的額頭沿眉心而下。他潤澤的脣色半明半暗,如水的眸光清淡飄渺,此刻的他恍若童話中的王子。
夜潼晃了晃神,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他分明是個兇悍的嗜血惡魔,和純淨優雅的王子絲毫不沾邊。
步驚鴻魔魅的聲音幽幽傳來:“女人,你盯著本尊看得如癡如醉,是不是被本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色容顏傾倒了。”
“自戀狂,在我眼裡,你就是個黑山老妖,難看死了。”夜潼鄙夷道。
“女人,你的眼睛有毛病啊,你看本尊哪裡長得黑?”步驚鴻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挑眉問道。
夜潼冷冷吐出兩個字:“你腹黑。”
“不黑呀,你這個喜歡偷窺的女人,是不是想偷看本尊的身子?”步驚鴻調侃道,他剛纔可看見了,她爬牆偷學武功,結果被人趕了下來。
“我如果有那個本事,有那個機會,早就把你殺了。”夜潼冷眸一瞇。
“你念念不忘要殺了本尊,此時本尊就在你面前,你可以把握住這個機會。”步驚鴻邪魅一笑,離她更近了一步。
想到前天晚上差點被他掐死,夜潼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想離惡魔遠一點。
“女人,你怕了嗎?你可以向本尊求饒。”步驚鴻步步緊逼。
“你休想!”夜潼身體向後退著,嘴上仍強硬地說。
步驚鴻把她逼到了角落裡,他就喜歡看這兇巴巴的女人像困獸掙扎的樣子。
夜潼氣得雙手用力推他,卻被他身上的內力反彈回來,她身子向後一仰,差點從天臺的邊緣跌落下去。要不是她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窗簾,後果不堪設想,這麼高的樓,掉下去必死無疑。
夜潼大駭,急忙站直了身體,小心翼翼地想往裡走,路卻被步驚鴻堵住了。
他倨傲道:“女人,只要你肯求饒,本尊就放了你,否則就讓你體會一下高空飛翔的感覺。”
夜潼怒罵:“你還武林盟主呢,簡直就是個卑鄙小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
“本尊如果不幹點壞事,怎麼對得起魔教教主這個稱號,你現在快開口還來得及,否則小命休矣。”步驚鴻擡起手掌,作勢要推她下去。
“求饒的話我從來沒說過,你先回過頭去,讓我醞釀一下感情。”夜潼眨眨眼道。
這女人又要耍詐,諒她也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步驚鴻很配合地轉過身去。
夜潼迅速掏出登山繩,往下一拉,一頭正好卡在了天臺的石框裡。她急忙轉身拉著繩子往下滑,飛快地到了下一層樓。
可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輕功卓絕的步驚鴻呀,她在樓梯口,被他堵住了。
他雙手環住欄桿,把她困在小小的圓圈裡,他輕鬆調侃道:“女人,你還沒求饒,怎麼就跑了?”
夜潼頓覺壓迫,氣得吐了一口濁氣,惡魔陰魂不散,怎樣才能逃脫呢?她靈機一動,看來只能用這個屢試不爽的招數了。
她柳眉一挑,粲然美目中勾起一抹狡黠的亮光,她用調戲的語氣說:“教主,我很好奇,讓我看看你的肚子到底是黑的還是白的。”
她說著伸手就要解他的衣服釦子,步驚鴻迅速向後一閃,氣惱地罵道:“不要臉的女人。”
夜潼趁機逃脫,飛快下了樓梯,還沒走幾級,就被他從後面用一股強大的掌力給吸回來了。
夜潼跌坐在地上,忍無可忍地怒斥:“惡魔,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了我。”
“放了你可以啊,要麼你說句求饒的話,要麼你把炫月樓所有的樓層統統擦一遍,你自己選擇吧。”步驚鴻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看她如何選擇。
求饒,一句話即可,擦樓層,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孰重孰輕,對比很明顯。夜潼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她寧願被累個半死,也決不向他求饒,這是原則問題。
步驚鴻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負氣說,“傻女人,你自己在這裡擦吧,必須一絲灰塵也不能留下,要是驗收不合格,你就永遠待在這上面。”
他蹬蹬下樓去了,夜潼想到可以在這裡俯視偷學武功,不由得轉悲爲喜。
可是她剛看了幾個動作,就上來了兇漢甲監督著她,讓她快點幹活,害得她計劃落空,惡魔什麼都算計好了。
於是她開始了艱鉅的擦樓運動,她擦呀擦,直到中午累得頭暈眼花了,才幹了一半。都怪這炫月樓樓層太多了,魔教的人吃飽了撐的,幹嘛非得蓋這麼高的樓。
夜潼說肚子餓了要回去吃飯,這兇漢不讓,說幹不完晚飯也不能吃。
後來樓底的兇漢乙過來接班,把甲換回去吃飯了,他倆有替班的,可夜潼沒有啊。
她好話說了一大筐,兇漢乙就是鐵石心腸,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夜潼,她真是插翅難飛呀,惡魔找的這兩尊門神可真稱職。
夜潼只好餓著肚子繼續擦呀擦,這一干又是半天,到了傍晚,總算擦完了,可以解脫了。
步驚鴻不緊不慢地走過來驗收,看了一眼就說不合格,讓她從底層開始到頂樓,重新擦一遍。
你奈奈的,存心要累死老孃呀,本來已經乾淨得像鏡子似的,還故意找碴。夜潼被氣崩了,把抹布一扔,怒喊:“老孃不幹了!”
“放肆!竟敢對教主無禮!”兇漢乙揚手向夜潼甩了一巴掌。
夜潼頭一偏避過了,她躲閃的本領可是一流的。
夜潼本來累死累活一天,憋了一肚子氣,這人還敢火上澆油,說什麼隱忍,她實在忍不下去,只能拼了。
她還留著一個殺手鐗,剛要用到兇漢身上,步驚鴻卻冷厲地開口了:“女人,如果你不乖乖地聽話,本尊就罰你再多幹一個月的活兒,三個月之後才能習武。”
“你,你欺人太甚!”夜潼怒不可遏。
“不信咱們就走著瞧。”步驚鴻說完,拂袖而去。
夜潼也想瀟灑地拂袖而去,可她卻被攔著走不了,就算她能用殺手鐗結果了這兩個兇漢,可也逃不出魔教弟子的重重包圍。何況她來這裡是習武的,怎能一走了之,理智告訴她必須繼續忍耐下去。
幹就幹,她就不信步驚鴻能一直把她困在這樓上,等再擦完一遍,看他怎麼說。
因爲此時是吃晚飯的時間,練武場中早就沒人了,兇漢也不用監督她了。夜潼便慢悠悠地這裡擦一下,那裡擦一下,反正早就乾淨了。
夜潼幹了一天活,肚子餓得“咕咕”叫,聽到窗外也傳來“咕咕”的叫聲。她急忙向外看,見一個白色小影子飛了過來,是雪朱啊,封清陽又給她回信了。
夜潼伸手把雪朱接住,她打開紙條,幾行遒勁的大字展現出來:夜潼,你真的很好?大步沒有欺負你嗎?我總有些不放心,真想現在就去看看你,可是被老爺子給關家裡了,出去不啊,嗚嗚。有事兒一定要告訴我啊,我想辦法逃出去幫你。苗小姐的信我看過了,代我向她說聲謝謝。
看著他溫馨的話語,夜潼心裡有些發酸,該怎麼告訴他呢,難道說步驚鴻正在欺負她,不讓她休息和吃飯。可這話要是讓清陽知道了,他會擔心的,她不能說,她現在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人有的時候,要報喜不報憂。
她摸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嘟嘴對雪朱說:“小鴿子,我好餓啊,你幫我找點吃的吧。”
雪朱當然聽不懂了,只是一個勁衝她“咕咕”叫,害得夜潼的肚子共鳴,叫得更厲害了,雪朱還以爲夜潼的肚子裡藏著一隻它的同類呢。
夜潼打量著雪朱,計上心頭,我可以讓小鴿子幫我去傳信,目前能幫我的人有三個。封清陽離著太遠不行,內管不可靠,就那一杯雞尾酒還收買不了他,只有苗素箋最合適。雖然她未必肯真心幫我,但她表面溫善,應該不會拒絕,暫且試一試吧。
她從樓裡找來紙墨,給苗素箋寫了一張紙條,告訴她,自己被困炫月樓上,讓她給送點飯,用吊籃運上來。
夜潼畫了苗素箋的畫像,讓雪朱認了認,雪朱當即飛走了,它昨天見過苗素箋,已經認得她了。
當苗素箋看到飛到她面前的雪朱時,心裡驚喜萬分,清陽哥哥終於給她單獨回信了,他必定是親自畫了她的像,讓雪朱認了。
她一顆芳心亂跳,清陽哥哥會寫什麼呢,當她忐忑地打開紙條時,看到的卻是夜潼的求助信。
她失望極了,把紙條狠狠的揉碎,原來雪朱不是來給她送信的,而是給夜潼。一時間,她的心中翻滾著失落、傷心、嫉妒,各種滋味雜陳。
苗素箋下意識想,不要去幫夜潼,餓死她好了,這樣清陽哥哥就不用掛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