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牀上的時間雖然已經不知道幾點,但睡的很舒服,在這個大冬天的清晨起來、最不想離開的其實不是女人,而是那個被窩。
換上套黑眼鏡的西服,雖然稍微有點緊,但還算體面。
雖然昨晚大家的目的沒有達成共識,但讓我去新月長長見識還是無所謂的,畢竟,有著另一張面容做後盾,情形就簡單了很多。
同時,我仍然隱隱的覺得,秀秀的那一堆再入張家古樓的理由有些牽強,我不會忘記,但也不會相信。
思索間,鏡子中的我已是另一番摸樣。
這次的裝扮只用了不到20分鐘,很簡單,也不再是在長沙的那姑娘所爲,而是黑眼鏡粗手粗腳的就辦了。
對著鏡子照了半天,粗工簡活兒的,自然不會像上次般天衣無縫,但想要拆穿,只有非常仔細的去看棱角的結合處,但粗歸粗,好處就是隨時都可以把它揭下來。
“我要是把你化成個娘們兒,其實也未嘗不可,就是臉有點兒大,太費材料”,黑眼鏡舉著下巴琢磨了半天,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
“廢話,你不如直接把我扮成個明星,還得是前突後撅的那種,沒準就不用我自己爲錢愁了,那裡一堆一堆的土大款等著一親芳澤呢,還在乎那點錢?,你看爺這上下一邊齊的身材像是能扮娘們兒的嗎?操”。
“你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應該也就這樣,容顏已失,水桶猶存唄”。說完,黑眼鏡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新月飯店自然並不陌生,原本一千八百塊大洋的茶水如今已漲價到了兩千五,瓜子倒是沒漲價,因爲根本不提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盤千金的瓜果點心。
服務員和保安也都清一水的換成了新面孔,據小花昨晚跟我介紹說,自從上次被我們像泥鰍一樣逃脫後,新月的所有保安一律只招聘退伍的特種兵,今天一見面,的確,各個兒他.媽.的胳膊都比我腰粗,可是呢,每一個是兇神惡煞的,相反,甭管長的多黑,弄的都跟倫敦來的管家似地氣質,顯然經過了專門的訓練。
相對第一次我所見到的新月飯店相比,現在的新月飯店經過了一些細節的改造,儼然有了一些變化,由動線格局上看,這裡的主人很在意客人行走(或逃走)所經過的路線,不知道這是不是上次我們在這裡給主人留下的後遺癥。
離“大會”開始還有大約20多分鐘,我向霍家二樓單間方向看了一眼,剛好秀秀身著一身粉色劍魚衣,一閃就抹入了房間,兩個小丫頭模樣的人隨手關上了茶間的門。
其實,我心裡是打鼓的,雖然很低調的進入了這裡並坐在了捌角的角落,不顯山不漏水,可萬一有個小閃失,坐飛機回去的可能就不是吳邪了,或者說坐飛機回去的可能就會是吳邪的靈柩。
另外,由魯王宮開始,多多少少還是賺了點銀兩纏身的,加上自己那寺門緊逼經照唸的杭州西冷印社,5年下來,算不上富足,至少也是個大家大戶了,可連續的被自己敗貨,被三叔折騰,特別是這次巴乃一起去的各盤口夥計的世後事,算下來,結局就是腰包基本比臉還乾淨。
按古董算下來,如果是一對古環,上撰藏文,那最早也只是公元700年左右,隋唐時期的作品,如果是大家之作,也許能值不少大紅票兒,但畫冊上並未標明出處,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藏文隨藏傳佛教擴散使用,收藏者不多,這屋子裡坐的這些土大款和盜墓賊,沒幾個有這雅興的。
但如果上面的是古藏文,就得另眼相對,據我所知,古藏文雖說是漢朝開始大量使用,但據說在周朝時就有傳播,什麼東西只要連接上春秋之前,那價值就不是我這樣的小老闆能望其項背了。
可偏巧我對這藏文字的所知,都在這了,其他的根本就是個學齡前兒童。
昨晚我也在考慮這件事,滿屋子坐的這些人裡,那些土財主佔了一部分,純收藏者佔了一部分,經手商人那些過路財神(二道販子)佔了絕大部分,剩下的像我這種又知其用,又知其根的人,相信鳳毛麟角了,那我就不怕了,卡了的錢相信還足夠搏上一搏。
懷著這種思想,我安靜的坐在座位上,不再左右盼顧,以免引起注意。
嘬了口茶,對黑眼鏡說道:“這裡你一定常來,待會兒你幫我喊價唄?!?,其實我心裡知道,我對拍賣這一行一竅不通,畢竟我和胖子是經常由死人手上拿(偷)東西,這種由活人手上買東西的事情,嘿嘿,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你……你也是第一次來?不對呀,上次你不是來過這裡嗎?”,他疑惑的問我。
我一聽就怵了,什麼叫“也是”呀,莫非這位黑爺跟我一樣?也都是沒進過洞房的大姑娘?小花呀小花,我今天不出點洋相,你和秀秀就不甘心是吧?
“我來過,不過上次不是用買的,而是直接搶的,回家問你家當家的去,這事兒他也參與了”,我手捂著嘴低低的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說的聲音太小了,黑眼鏡根本沒理我,而是眼睛若有若無的看向了一層的入口處。
入口處進來了四個人,正在與一位中式旗袍的女服務交流著什麼,他們背對著我們,不過由背影能夠看出,他們每一個都有些身段,卻又區別於那些富態款爺,這幾位,頗有氣質,那種氣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很有背景。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們中的三個都是雪白的頭髮,但那份站相,卻絲毫不像個老人,而另外一個沒白頭髮的男人,頭髮還算黑,一身深紅色的佛衣,仔細一看,竟然是一位喇嘛。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壞了,那古環上撰有藏文,不用問,今天這古環我是很難得手了,小哥又不在身邊,不然還可以試試是不是能用搶的,大不了以後小三爺我再也不來北京了也就是了,可現在,哎。
心都涼了。
那四個人與服務員再交流了幾分鐘,服務員點了點頭,似乎同意了什麼,轉過神來把他們引向了樓梯方向,四人中喇嘛走在最前,其他三位由走路姿勢可以看出,怎麼也是七老八十的樣子,與剛剛站立時的樣子判若兩方,難道這就是小花口中所說的那幾位老妖怪?
樓梯時前後迴旋梯,當他們樓梯上到一半時,自然要轉身再向上才能到二樓,我隔著幾桌客人遠遠的向他們望過去,覺得那喇嘛的形態非常熟悉,是的,的確非常熟悉,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都有著一份氣定神閒,特別是走路時,總是喜歡端著左小臂,像個上半身半身不隨一樣。
於是我特別注意的再仔細看看那個喇嘛,這一看不打緊,**.,見了鬼了,如果我眼睛沒瞎的話,那好象是我二叔。
我被這一剎那的視覺衝擊驚呆了,二叔怎麼會在這裡?在長沙收到二叔的信裡他的確說在北京,稍後就回去,可這也太邪門兒了吧,先不論二叔身上這喇嘛袍的問題,即便是二叔突然帶著這京城的幾個老妖怪突然出現在這新月飯店,就已經夠讓人匪夷所思了。
同時,這喇嘛袍,這二叔唱的是哪出呀?新月飯店可不是市面兒上誰都能進來的地方,光是有頭有臉還不行,至少也得跟這一行有著那麼一點千絲萬縷的關係,同時還能震霸一方的家世纔可以,二叔絕不會是以吳家的身份進來的,那麼,二叔此行這是要幹嘛呀?
越想越不對,那不可能是二叔,活了這30多年,雖然並不生活在一起,但所見到的二叔可是每天不離酒的,雖然喝的不多,他自己說是舒筋活血,可以在練劍時聚氣凝神,但我知道藏傳喇嘛雖然吃肉,但絕對滴酒不沾,另外二叔雖然不像三叔那樣逛遍蘇杭“女性人文”場所,但也絕不是獨善其身之輩,即便他老人家現在還是個老光棍,一個既喝酒又吃肉還沾女人的老光棍兒,去出家當喇嘛?
就算二叔真的戒了七大葷,斷了六小欲,二叔出了家,就是這幾天的事兒?怎麼著我們家老爺子作爲二叔的哥哥也會有音訊呀,這都是什麼情況呀?
一堆錯綜複雜的信息涌入腦中。
聽父親說,爺爺最早因犯了天案逃亡,後來娶了奶奶入贅杭州,也是自這時起,吳家便有了本質的變化,爺爺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白丁,雖然掃盲班裡學了些漢字,但文化水平……其實根本談不上文化,我小時候天天跟著爺爺屁股後面讓他給我講故事,有時候也問爲什麼給我爸、二叔和三叔起名叫“吳一清、吳二白、吳三省”?,爺爺總是說因爲那時他沒文化,就亂起的。
可後來隨著我慢慢長大,越來越覺得爺爺取的這三個名字,頗有些含義,所謂“一清二白,吾日三省吾身”,這可是論語裡的段句,爺爺不可能用文化把自己武裝到了這地步,那麼很有可能是我奶奶她老人家的佳作。
但回想起來,這名字取得似乎在這哥仨出生那天就已經斷定了我這三位長輩的一生。
在某種意義上,我要佩服爺爺的眼光和謀略,當然,我還要佩服奶奶卓越的見識和文化,只是,他們對三叔的期望實在是過高了。
不說父親和二叔,就說三叔的名字。三省,記得論語裡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是“每天反省自我的言行、對哥們兒朋友是否誠信、學到的東西是否複習?”,我敢打賭,這三件事我三叔沒一樣“省”的。
所以三叔後來也成了家裡的異類,也成爲了這一行老九門在江浙首屈一指的人物,反倒是二叔,深入簡出,很低調的做著家族的經營。
自二叔起,吳家由原來傳統的盜墓從業者轉變成了家族式經營,二叔依靠著縝密的思維準備接管吳家的全盤生意,要不是三叔由於在這行裡有過人的“天賦”,爺爺早就把全盤都交給了二叔。
但二叔和三叔還有些不同,二叔更加著眼於全局,而三叔向來是單打獨鬥的頂尖強手,在這點,老九門他們那一代人中,可見一斑。
那麼,假如那個人就是二叔,他會爲了生意喬裝喇嘛?,以我對這位“吳二白”的瞭解,他絕對不會,能幹出這樣事兒的人只有我三叔,當然還有那個以前整天跟著三叔後面混的“我”。
除非,有一個天大的、甚至涉及吳家命運的事情,二叔纔會如此出手。
那麼,既然打扮成喇嘛前來,這次拍賣和藏教有關的很可能就是那個藏文古環。如此看來這古環的重要性猶在我的想象之上了,想要得到,難比登天,不過,假如是二叔最終得到這古環,也倒是好事,我就成天磨他,不行就再玩一次拿起菜刀切手指頭的勾當,我就看看,就問問,他怎麼也能告訴我一點吧。
想到這裡,心裡坦然了許多,屁股下面的椅子也由剛纔像長了刺兒一般變成了現在的舒坦,我決定不動聲色,看發展唄,既然二叔能如此隆重,那這古環十有**離不開我們吳家了。
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一幕一幕的思考完剛纔所有的信息,轉頭看向黑眼鏡。
此時的他,緊皺眉頭,對著手機若有所思的在想一件事情,那神情嚇我一跳,因爲很少能見到黑眼鏡如此認真的面對一件事。
突然他似乎下了一個決定,手指輕按到手機上,然後眉頭稍鬆,但眼睛仍然不離屏幕。
我遲疑了一下。
隨後仍然好奇的探過腦袋側眼看了一眼他的手機,大爺的,屏幕上是俄羅斯方塊,這廝跟他那兄弟東家真是流著同一腔子的血。
看了看錶,再看了看四周,看來能進到這裡的人,多多少少他們自己都是些熟面孔,寒暄著、低語著,也有幾個很警惕的人不經意似地瞄了瞄我和黑眼鏡的方向,但還好似乎並不在意我們的存在。
鋪著紅地毯的臺上陸續地出現了幾個工作人員,幾個人擡著一個獅爪龍紋條案上了前臺,同時,幾個旗袍女也走上了前臺,測試燈光的測燈光,調整麥克的調麥克,井井有條。
我很期待上次大鬧新月時那位臺上穿著華麗旗袍的奇“耳”美女,要不是因爲她耳朵的奇異功能,也許悶油瓶、胖子還有我最多也就是由天燈位置上溜之大吉,結果被她那麼一指揮,纔會將錯就錯的搶了鬼璽奪了寶貝,還落得人人追殺。
正想著,光線突然暗了下來,四周所有的窗戶都同一時間被自動的拉上了窗簾,這新月飯店果真升級了裝備,全自動了啊,我心裡琢磨著。
樓裡的燈光突然閃亮,打向了臺上,臺幕不知何時換成了金黃色,正中央的獅爪龍紋條案配合著那種皇家絢麗色彩更顯得幾分世間罕有的珍貴。
十幾個女招待幽幽的晃動著腰肢,卻又不失端莊的挨桌發放著拍賣圖冊,不多時便走到了我們身前,雙手端著一席木質托盤,一眼就能認出這托盤的質地,他孃的,托盤都是小葉紫檀做的,這就叫彰顯,彰顯著這托盤上面圖冊裡的寶貝和主人的地位。
再想想自己那小店兒,跟這裡比,簡直就是個停死人的棺材鋪,回頭回到杭州,怎麼也得掏點腰包狠狠的裝修一下。
美女招待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躬下身來,紅脣微張的說道:“兩位少爺請”。
戀戀不捨的看著她的背影,我相信作爲男人,對女人這方面,我已經很是淡定,還是禁不住嚥了口口水,轉頭看了一眼她留在桌上的圖冊。
這一次,圖冊似乎厚了很多,略翻了一下,立刻我就聞到了兩種味道。
這圖冊所帶的兩種味道並不特殊,第一便是種很重的土腥味,二呢,是帶著更重的人民幣味,我敢打個保票,這圖冊裡的東西沒一件能見得了光。
不下十幾件,種類也很繁雜,既有周朝初期的青銅器堇臨簋。還有北宋時期的球路紋錦夾袍,帶有明顯的波斯風格。更讓我不可思議的是,居然還有一件清朝乾隆時期的極樂世界圖軸,這物件我曾經在北京故宮可是見過的,號稱世間僅此一件,怎麼這又出了一份?
蒼天呀,這東西要是真貨,軍隊向著這飯店扔5顆原子彈對這裡的人進行屠殺都不爲過。
還有一些玉鼎呀,星盤呀等等物件,但大都不是像之前那幾件那麼惹眼,當然,我那心癢癢的古環也載入其中。
我仔細的觀察著古環,發現上面的魚形圖案的確是我手裡的蛇眉銅魚,秀秀的手繪沒有騙我,但那段藏文又是什麼?
圖片下方仿宋體寫著“秦漢期藏式古環”。
“閒散人員請即退場,拍賣會即將開始”,似曾相識的悅耳聲音響起,紫紅色的旗袍下包裹著那位奇耳美女,作爲司儀,不知道這裡的老闆用了何等重金才請來了這位大方得體、長髮披肩,即雍容華貴,卻又不失亮麗清新的新月門面,新月的老闆一定把她當成了一個物件兒,她就是一個新月活招牌,但我敢肯定,假如新月的幕後老闆是個男人的話,絕不敢跟這女人有一腿,不然,自己的一切**都逃不過這女人的耳朵。
隨即她清了清嗓子:“諸位貴客,現在,依照圖冊的順序開始走貨,諸位都是行家,小女子就不再囉嗦,現在,請出第一件拍品?!?
有關吳邪父親的大號,很多網友抱有了疑問,非常感謝,我們也立刻查閱了徐磊的一些書外敘述,的確如此。
但我與幾位編輯商量了一下,認爲徐磊先生的命名存在一些缺陷:
1、假如其父名爲“吳一窮”,那麼吳二白可以理解,吳三“省”中的這個多音字應該讀爲Sheng,意爲節約。
2、吳一清、吳二白、吳三省(Xing,意爲反?。诶碚撋喜鸥臃线壿?。
當然,我相信徐磊先生也根本沒注意過這些細節,纔有瞭如今的衆坑叢書,鑑於吳一窮其名出自書外,故吳一清的姓名將會在本書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