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我更迷糊了,畢竟敦煌莫高窟我沒去過呀?可我怎麼也感覺到這麼眼熟呢?
沒等我再有思考,老海隨即便又開了腔:“吳老闆,你看這畫兒,那菩薩的佛光,栩栩如生,就像真的一樣,這可不是現在的激光作品,如果我這老眼睛不是吃屎用的,您手頭上這幅畫的用材用料最少也是宋代之前的東西,沒準兒還是盛唐……”。
突然,老海用手掌一拍自己的腦門兒說道:“你瞧我這老糊塗,對了,這幅畫叫《維摩經變圖》”。
就在老海說出名字的同時,我的腦海中也同時冒出了這個名字,對,沒錯,就是它,就是這《維摩經變圖》,我曾經在一本對大英博物館的寫實裡看到過那副壁畫的五代臨摹品。
老海的面色越發的激動,拽著我的手說:“吳老闆,我聽說,這敦煌莫高窟的《維摩經變圖》是唯一一處可能不是原創的壁畫,傳說這壁畫可是有原作了……難道……?”
老海故意拉長了音,但聲音有些發飄,顯得很激動。
我也有些興奮,因爲無數宋代古籍野史中都曾經提到那壁畫只是臨摹了一份真跡,只是真跡早已失傳,假如這傳說是真的,那我手頭這份兒……不就是史稱畫聖的唐代吳道子那糟老頭子的真跡了?就算不是真跡,在唐宋時期能臨摹成這樣兒,也絕對是上品,也絕對是有市無價的珍寶、國寶級的產物…….這張家的老祖宗們果然是大家大業啊!心中不由一陣感嘆。
老海一看我的眼神兒,便知道大家想到了一處兒,手上哆裡哆嗦的扶著我繼而催著我再把剛纔那兩幅拿出來看看,沒準兒還能有新發現。
這一看不要緊,雖然我敢打賭,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看到過吳道子的《地獄變相》任何模仿或是臨摹品,而我手上的這份,卻絕對是唐宋期的高級貨,甚至可以斷定,這就是吳道子《地獄變相》的真跡,因爲只有他,才能把這漫天厲鬼慘境畫得如此出神。
我看過一本叫《東關論》的散書上寫過,這《地獄變相》是吳道子在景雲寺畫的,當時寺中市井雲集,常有高僧說法論道,而吳道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將一副地獄圖一氣呵成,書裡曾說過這圖根本就沒畫什麼油鍋、刀山,也沒畫牛鬼蛇神,但卻十分陰慘,據說,吳道子將《地獄變相》畫成之後在唐都一經公開,大爲轟動,看過的人一傳十十傳百,人人自危,都怕這輩子不幹好事兒會墮入無間地獄,造成市集裡殺豬的轉行了、魚販子金盆洗手了、米倉開義粥,人人行善。
如果傳說是真的,現在要是把這畫掛在天安門城門樓子上,那換來的一定人人向善、國泰民安,哎,別說古人,就是即便我這麼個半路出家的土夫子,見到畫中場景不是也嚇得夠嗆來著?
我見老海點頭示意,便隨手麻利的收起了畫軸,隨即一屁股坐在了牀上,我可是聽說這畫畫成後沒過一二百年,這真跡就失蹤了,沒想到會到了張家的手裡,這張家可真是歷史上一顆璀璨的燈泡??!
我內心感嘆著,卻發現身旁的老海一臉的嚴重,便用手捅了捅他,難道老海被這突如其來的運勢驚呆了?
可誰想老海接下來的幾句話把我也拽入了沉思。
“吳老闆,您這畫兒是真好,您也是我老主顧了,一直照顧我生意,可您這畫兒,莫說是我,就是放眼這全世界,也絕找不著一個買家兒,這物件兒響動實在太大了,除了政府,沒人敢收的”。
說完,他居然嘆著氣、皺著眉頭又晃了晃腦袋,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
我一聽之下也有些傻眼,細想一下老海所得的確有些道理,這幾樣東西的確太扎手,急忙說:“海叔,我現在的難處在於急需些錢讓我和我的朋友過這一關,只要能活著到北京,我這胖朋友一定會想辦法立刻把您的定金如數還你,這你放心……”。
誰知老海一聽這個,忽然舉手打斷了我的話,說道:“吳老闆,你別這麼說,你可是我的老主顧,實話實說,在你身上我也賺了不少,你現在落了難,我拿出些利潤來貼補一二自然無妨,所以也談不上什麼定金”。
我一聽這話,心裡頭非常暖和,剛想道謝,老海卻又說道:“吳老闆,你也別誤會我的意思,我說的沒人敢收,是指這兩幅畫,但那副張旭的字,我可以拿走幫你想個出路,畢竟,這套字轉手會相對容易些”,老海的眼神突然變得尖銳,那副商人的眸子顯現了出來。
“張旭”?,我被老海這麼一說,也是一激靈,對呀,這唐朝的張旭被稱爲草聖,是跟吳道子同一時期的人物,還是吳道子的書法師父,聽說他喝大了就寫字,寫了字就是佳品,更傳說唐時張不離吳、吳不離張,張旭常給吳道子的畫作題字,而吳道子也頻頻爲張旭那酒後狂草刻篆印款,怪不得剛纔我看那“款”落得很奇怪,原來那根本就是吳道子爲張旭的字卷畫了一個“款”。
等等……張旭也姓張,難道他也是張家這一族的嫡人?結合古樓裡的那些壁刻,我腦海中突然蹦出了這麼個稀奇古怪的念頭,細想想,這張旭和吳道子在唐朝都活了快九十歲,這在當時的背景條件下,絕對算是長壽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停住了思路,轉而想到:假如這是真的,那麼,眼前的這幾套畫卷、字卷對於張家人來說,那可就不是什麼收藏品或者紀念品了,說不定他們是想通過這些向後人傳達著什麼也說不定…….
老海許是觀察出我臉上的陰晴不定,以爲我對他不信任,轉口說道:“吳老闆,現在生意難做,特別是即便是這幅字,雖不像那些畫卷、但也很扎的慌,風險太大,我也是怕砸到手裡毀了我這招牌,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我承下您這貨這個數、今天先交給您這個數,其他的一週內給您辦的妥妥的,吳老闆,您看行嗎?”。
老海邊說著,邊一把扯過枕巾蓋在我倆的拳頭上,枕巾下一陣金銅涌動……他卻越說越愣,因爲無論他怎麼擡高價錢,我都始終沒做出任何反應。
開始他以爲我是嫌價錢太低,於是不斷加碼…到了後來,他才反應過來,我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
“吳老闆,您這是什麼意思?,我這可是來給您幫忙的,您可得厚道啊……”,老海邊說著聲音也變得有些發顫。
我隨即安慰著老海,並告訴他我也得跟我這胖朋友商量商量,畢竟這東西是他的,等商量妥當了到時候才能給他準信兒,但即便是賣,也得挑買主兒,不是誰買都賣,另外,價錢上無所謂的,他看著辦就行了。
老海一聽,皺了皺眉頭,隨即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又寒暄幾句,說既然如此那他也先在防城港找個賓館住下等我一兩天。
說到這裡他便由上衣兜掏出來幾沓子紅票兒,向牀上一扔,隨即說道:“你們先拿著花,出門兒在外的別短了手腳,不夠再給我打電話,我先去找個住處”。
論到底,老海還是非常夠朋友的,人們常說,錦上添花的大有人在,可這雪中送炭的卻寥寥可數,特別是這處處都能爲你先想一步兒的人,實在很難得。
忽然老?!斑住绷艘宦?,手伸向那幾沓票子,此時我才發現,那幾沓紅票的中間夾雜著一張三寸照片,彩色的,拍的很虛,好像是在快速移動的狀態下抓拍到的。
“哎,你看我這老糊塗,差點把大事兒忘了,你看看照片上這人你認不認識”,隨即,他把照片交給了我。
照片顯然剛拍不久,相紙很硬,相片裡的內容是隔著一道鐵柵欄門拍的,照片的背景一看就知道是個***,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爲,照片中的一個人立刻便吸引了我的全部眼球,甚至神經中的每一個細胞。
那個人有些消瘦了,頭髮有點凌亂,手上戴著手銬,一條漆黑的褲子,上身一件深藍色帽衫。
我cao,悶油瓶!
雖然照片很虛,但這個身影對我來說實在太熟悉不過,熟悉到沒法再熟悉的地步。
我一個骨碌翻到胖子的牀邊,對著他狠搖了幾下,差點把他的傷口搖裂,這才伴隨著殺豬的聲音他睜開了眼睛。
但當他睜眼看到照片的時候,那慘烈聲音愕然而止,噗愣一下就坐了起來,雙手抓著照片看了半天,隨即嘿嘿笑道:“大陸**(Da?Lu?Gong?An)手藝長進了哈,天真,你覺得這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