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無數人慌忙找出已經壓在茶盤底下的拍賣圖冊,開始仔細端詳這件看似平平的神器,希望能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但看錶情即知,對於這個價格,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幾乎沒有任何的停歇,價格就由起拍價飆升至5000萬,期間雖有幾家過路客跟拍,但很顯然,看似面善的白髮老者纔是擡價的主導因素,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而頭頂的二叔和幾個白髮人卻從來沒有發出過聲音,凝視著臺前的場面。
手機突然亮起,秀秀的短信。“盤中有魚”。很簡短的四個字。
我也知道盤中有魚,可根據目前的場面和頭頂掛著的天燈來看,此物我們不可能用金錢來解決,於是迅速的回覆秀秀“數額巨大,相機而動”。
這是一瞬間思索出的答案,而我說出相機而動的理由似乎有些牽強,所謂理由,也僅僅是我認爲無論是二叔得到此物、還是白髮老者最終贏盤,我隱約的感覺到,我都可以從中獲取我想知道的一切,只是,付出的代價可能不同而已。
臺上的玻璃櫃,那件星盤靜靜地躺在裡面,她似乎有種魔力,令我著迷,令我流連忘返,令我不忍離開半步。
元代製品
奇藝數字
深凹魚身
古銅質地
衆家紛爭
一切都似乎在向我昭示著什麼,可又摸不到頭腦。
價格已經到了6500萬,舉頭望向二樓的白髮老者,他緊閉雙目略有思索。
我始終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但以他對古環和這星盤的認真程度來看,他也一定知道一些我所關心的事,那麼,他是誰?
蒼白的頭髮、一臉的慈祥,略聳的鼻樑上駕著一副圓形花鏡,微薄的嘴脣下面呈現出略有凸顯的下巴,老式京城棉褂裡透露著那種文化氣質,感覺很像個學者,但更像個頗有威望和資歷的老商人,這種感覺很奇妙,令人琢磨不定。
薑還是老的辣,儘管二叔那邊點了天燈,這位白髮老者卻根本沒有受到影響,依然按部就班的舉價部署。
我不知道這兩位最終的底牌會有多厚,但以這個速度下去,過億也僅僅只是十分鐘的事情。雙方人馬都不是單打獨鬥,看來早有準備,爲了這場搏鬥,他們連一個區區300萬(對於他們目前的競價來比較)的重要古環都可以放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顯然雙方都不打算給另外一方留有任何可乘之機。
關姓老者叫去了一個夥計,隨即舉高右手,低語幾句,片刻後夥計滿臉通紅與其確認。
“關爺出價一億”,被關老叫去的夥計大聲吆喝道。
全場驚呼,二叔他們的第一次出價就由6500萬直接抗到了一億,這樣的手筆,配得上那盞高懸的天燈。
而另一側的白髮老者也被二叔他們的這一舉動直接震回了閣內。
再沒有人舉價追拍,喧鬧結束了,看來花落誰家已經塵埃落定了。
幾秒鐘,老者進房只有幾秒鐘,由閣門內閃出一位中年人,對著二樓的夥計招了招手叫到近前,夥計聽著對方的吩咐頻繁點頭。
隨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兩個夥計高舉著兩盞天燈,兩盞天燈,白髮老者居然叫上了兩盞天燈,這年頭點天燈不要錢了是嗎?這兩家是在給家裡兒孫買過年的花燈呢嗎?
這分明是不要命的招數。
全場靜悄悄的,再沒人低語,這時的低語,無異於喧譁,我甚至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臺上的美女也不知所措,望向了樓上的關姓老者。
閣門緊閉,天曉得二叔的閣中在商議著什麼,當然,誰也無法確定當閣門開啓的那一剎那,還會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情。
當二叔親自走出閣門時,一臉肅然,他的目光望向白髮老者方向,雙手合什,行了個佛禮。隨後正身,右手指了指臺上的奇耳美女,隨後左手一揚,一個物件由手中射出,準確的落到臺上。
我和另外幾個人同時探起身子,看個清楚,那是一串大佛珠,通常的佛珠分爲兩種,一種是15珠,稱爲捻珠,另一種是108顆,俗稱念珠,而臺上那串,自然是後者。
更加彌足珍貴的是,所有珠子的質地都是難得的古蜜蠟,一眼望去就是上品中的珍品,白玉蜜蠟,金剛杵隔開,竹節型,每顆珠子都有炙痕,而佛頭所鑲嵌的“九眼天珠”更是世間只聞其名,卻從未謀面的寶物,這等佛珠,通常只有藏傳佛教的大喇嘛纔會使用,是佛教密宗符號,代表虔誠和聲望,這次算開了眼了,不知道二叔由哪裡淘換來這樣的寶貝。
可二叔此舉又是何意呢?兜裡沒錢開始典當東西了?
奇耳美女望向佛珠,居然愣住了,呆立片刻才知道屈膝拾起,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隨後面對麥克輕語道:“大師請稍候片刻”,便沒入了後臺。
時間靜悄悄的流逝著,二叔在閣廊中閉目養神,而閣廊另一側的白髮老者竟然搖了搖頭,呆望著主臺。
簾幕一掀,由後臺走出以爲略帶鬍鬚的中年男人,奇耳美女尾隨其後。
中年男人向二叔的方向肅然望去,點了點頭,隨後朗然道:“齊爺,萬事都講個緣字,這元末古星盤與這位大師共通佛音,正逢星盤後刻佛紋,加之我家東家認定以一億作爲成交價已經遠超其價值,還望齊爺您能海涵一二,當然,這隨後的拍品,只要您齊爺能看中,我替東家做個主,一定擇優”。
話音一落,場面頓時混亂起來,這種說法在拍賣會裡可是絕無僅有的事情,這樣的先例一開,那今後這拍賣拍的就不是錢,而是背景了。
回頭擡眼望去,面對如此尷尬的場面,那齊姓老者不但沒有發飆,反而面帶笑容的說道:“凡事機緣使然,雖早知此果,齊某今日仍心念此物,故來一試,既然如此,齊某自不再強求”,說完,轉身獨自走回閣內,僅留下他的追隨者等幾人呆立在閣廊中。
中年人轉身走回後臺,又轉出至二樓,手中捧著那串古蜜蠟念珠,輕輕的走入二叔所在房間,隨後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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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鴉雀無聲。
世事的變化總是在一朝一夕間就有了決定,如此的始料未及、如此的難以琢磨。
相對來說,剩下的拍賣過程無論拍品價值幾何,似乎都再也提不起大家的興趣,很多人都像我一樣仍在回味剛剛出現的驚奇一幕。
二叔等人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星盤,假如星盤上凹陷的紋路真的是銅魚,那麼也許,能夠利用這星盤的人應該只有我自己,也許,這可以變爲我的籌碼,完成一次意外的交易。
可如何進行這場交易呢?貿貿然的上二樓然後喊聲二叔?,在不確定他身邊的人的身份前提下,這麼做的後果很容易就變成自殺,沒準還會連累二叔。
可除此之外還能如何呢?
我眼望了望二叔的房閣,那中年男人早已走了出來,可閣門依然緊閉。
我有些著急黑眼鏡,怎麼還不回來?假如拍賣會結束後二叔等人真的叫我上樓敘談,我一張嘴就會被二叔認出來,卻不知道那時的二叔會是一種什麼反應。
事實上,我並不擔心二叔會認出我來,其實,這並沒所謂,但,在我不確定他身邊幾個人的身份、目的等等的前提下,顯然我不想去冒這個險。
思慮間,關姓老頭走下樓梯,一臉笑容的對我打了個招呼:“小兄弟,可否上樓一敘?我的幾個同道可是非常想結交您這位朋友,能拍下那古環,說明您的眼力非常呀,哈哈哈”。
我並不喜歡他這種開場白,這很明顯就是在試探,熊貓般可愛的臉龐裡卻裝了狐貍的心,令人厭惡。
“古環純屬個人喜歡,很難轉讓,見諒,見諒”,我一口回絕掉。
關姓老者一愣,但並沒有就此停下話頭,“恩,朋友,您可能誤會了,剛纔您追拍的這件古環,對於您來說,可能具有收藏價值,既然是奔著升值去的,我們可以讓他現在就升值,畢竟是淘來的物件兒,老朽也混跡多年,自然理解,可這件古環對於我的幾個朋友來說,有很高的應用價值,不過請您放心,以關某人的名聲做保票,我們出的價格一定會讓您非常滿意。”
看來這老頭兒把我當成淘換寶貝的二道販子了,但當然,他提到名聲,那就是在向我闡述他的背景,也就是說,今天不給這個面子,我可能會有些麻煩。
天殺的黑眼鏡,你又跑到哪裡去詭笑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討擾了,但有個小條件,如果您能答應,我現在即可上樓”。既然躲不過,那就把對方的需要當成我的利刃。
“小兄弟但說無妨,無論什麼,只要您肯出讓,我們必定盡力而爲”,關老一看有門兒,立刻附和著。
“我只想跟那位年長僧人談,請其他人不要參與,這古環我也沒用,拿到手裡還真的只是圖著將來賣時能小賺一筆,既然現在就能高價脫手,何樂而不爲呢?哈哈,但是呀,我對您身邊的高僧手中那串念珠很感興趣,可否讓我近距離參觀一下,能看上這物件一眼,也不枉我在坊間走動這十幾年”。
“這有何難,我這就上樓與大師商量一二,小兄弟你稍等”。關老步態隆重的邁上二樓。
我又望向那齊姓老者的方向,這人是誰?姓齊?我的印象里根本沒有姓齊的朋友呀。
突然,一個影子在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這個影子很模糊,其實,我也沒有見過這影子的本人,只是照片而已,難道是他?這老頭居然還活著?
我雖然並不認識這位老者,但,也許,我見過他兒子的照片。
我更加警惕起來,一種危機四伏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慶幸二叔就在身邊,現在的我,要麼待會古環到手就開溜,要麼乾脆跟二叔攤牌,有起事來也好給他打個幫手。
我也想過是否應該去秀秀那裡,但我還是說服了我自己,假如被他那兩個哥哥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我可能死得更快,而這臉上的面具太過粗糙,很容易就會被識別真僞。
同時,二叔這方面的人,我不想與其他人有所瓜葛,面對二叔待會即便被拆穿,也並無大礙,但那幾個白髮老傢伙,卻不能不防。
幽靜的房間裡,二叔閉目盤坐在塌椅上,如此近的距離看著自己的親人,卻又不能冒失,這感覺很詭異。
二叔原本就是個即安靜又城府的人,這裝起喇嘛來,還真有那麼個意思。
這是這個閣樓裡最裡面的一個房間,很安靜,所有人都被要求駐留在了最靠外的房間裡,相對來說已經非常**。
“施主此行是爲何物?,如仍在拍賣,並無買主的,老僧願替施主拍下,外加酬勞以換施主手中之物”,二叔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這古環實在是意外所得,但大師既然對此物如此看重,我稍後和我的朋友商量一下,轉手賣你也就是了,我那朋友不知道去了哪裡,稍後回來即可”,我故意低沉著嗓子,沙啞的連我自己都不太能肯定這是我的聲音。
二叔突然停下了對話,望了望我,隨即閉上雙目,再無言語,
這倒是把我晾在了一邊兒,我心裡狐疑著幾種可能,但這四門緊閉的小屋,二叔你要是真認出我來就直說唄呀?也不用這麼深沉吧?
“待會給你三倍的價錢用於交換古環,施主,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奉勸施主交換後速速離開,以免招惹禍端,枉送性命”,二叔眼都未睜,淡淡的對我說道。
“我如果不交易呢?,不用威脅我,我原本就不打算依靠任何人,現在的我,只想知道答案”,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二叔。
“我說過,任何干擾這件事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被姑息,施主不要再咎由自取,來人,帶這位施主去領錢,然後到店主那裡簽字認領東西,送客!”二叔突然聲音變得洪亮,向外喊著。
“二叔,你這是明搶,撕破老臉是嗎?我他媽是你親侄子,****還真下的去手,我就是想待會看一眼那星盤,這都不行?”。我隱約覺得事態嚴重了,二叔的舉止和言行讓我總覺得這不是他,可坐在那裡的分明就是他。
“不想死就閉嘴”二叔突然壓低了聲音。
過了很久,外面並沒有進來任何人,我有些發愣,二叔似乎也不明就裡,站起身來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