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椎骨和腔骨還好,都沒事”,過了一會兒,秀秀淡淡的說道。
但她的頭卻偏向另一側,始終不讓我看到她的正臉。
片刻,她站起了身,頂著頭頂越來越多的渣土,走向了剛纔站立的位置。
這時,我才注意到,牆角處,此時多出了兩個揹包,這兩個揹包中的其中一個,正是她和黑眼鏡闖進第七層時,爲了避免屍蛆的騷擾,被我們丟入第六層的那一個。
而此時,兩個揹包上,赫然血跡斑斑,血液已經浸透外層。
“秀秀,你們剛纔到底去幹什麼了?黑眼睛呢?”。我越發的感覺事情不對,急忙問道。
“他可能……他可能回不來了,語辭哥讓我把這兩個揹包帶回來給他,說他會帶我們出去”。說著,秀秀的手指了指地上躺著的胖子,語氣中帶著哽咽。
“天真”,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胖子卻突然出聲,聲音雖然不大,但已經能超過了場面上的嘈雜。
我急忙轉頭看去,發現胖子的面容很不堪,顯然他的身體非常疼痛,臉上有些扭曲,但仍然竭力的想對我說著什麼。
“天真,他們的揹包裡有炸藥,那爺們兒說的”,胖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對我說道。
“你感覺怎麼樣?堅持一會,我一定能帶你出去,你剛纔的話什麼意思?”,我反問道。
“那北京爺們兒的傷太重,他自己說是內出血而且止不住,堅持不了多久,他拉我到一邊告訴我說如果有起事來,就用揹包裡的炸藥,讓咱們找對牆壁,炸出一條活路,還說,無論如何,咱們得帶上秀秀一起走,可誰想,有起事來,他們倆跑的比兔子還快”。胖子斷斷續續的說道。
我擡頭看向秀秀,此時的秀秀精神似乎已經崩潰,也在愣愣的看著我。
“他說他在地宮的臺階時就發現這地宮井的縱深很好,地宮的棚頂舉架很高,到了第五層的臺階盡頭後,向上仍有空間,空間高度超過第七層絕沒問題,只是他怕第七層的石壁厚度可能太厚,怕一個包裹裡的炸藥不夠咱們用,就拉著我去拿了另外一個,可誰想,那些老妖怪的手段那麼高明,他把他們吸引到去了第五層,讓我帶著東西跑了回來”。秀秀非常激動的說道。
“什麼老妖怪?你是說你們倆不是獨逃,而是去拿這兩個包裹?”,我語氣中帶有疑問的問道。
“語辭哥他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對我問什麼?,那些傢伙渾身沒有皮肉,全身都淋滿鮮血”,秀秀很激動,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句。
“血屍?”一時間的打擊讓我回不過神來。
黑眼鏡難道也會遭遇不測?那個身手堪比小哥,自幼沒有享受過一天童年,專門接受各種訓練的人?摸黑作業,甚至幾年見不到陽光,生生將眼睛練廢,練成一副夜視眼的男人,會死?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突然回憶起,就在剛纔,當一切還風平浪靜,他拉著胖子出去時,回頭對我的那詭異一笑,我也回憶起,直至那時,他肋部那條深深的傷口仍然在不停地向外涌著血漿。
看來,事實說明,他的確可能兇多吉少。
可又是爲了些什麼?就爲了解霍兩家幾代人的交情?便如此搭上了性命?
再回憶黑眼鏡最後的那些話,當秀秀問起我手中的舍利歸屬時,黑眼睛的那種默然,看來,事情絕不是像我想得那麼簡單,這舍利,一定牽扯身後很多的事,甚至也已經將解家牽連其中。
但當黑眼睛已經知道自己的死期不遠時,便知道解家是否擁有這舍利已經不再重要。
“你們兩個到底有多少事在瞞著我?,秀秀,告訴我,你一定有很多事情在瞞著我,現在,你一定清楚,你再隱瞞下去,只會死更多的人!”。我向著秀秀吼道。
聽到這話,秀秀用一種難以琢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瞬間,整個人都頹廢了下去。
就在我還想追問的時候,突然,一種聲音響徹我們的周圍,這種聲音並不陌生,甚至熟悉,因爲,我曾在地宮墓道中,聽到過這種聲音。
“叮叮……叮叮……”
這該死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雖不知做什麼所用,但,聽起來,卻像是死神在向我們催更。
“炸”,快點,如果能炸通石壁,通向地宮,咱們就弄繩子懸下去,讓她先走,咱們倆能走一個是一個”,胖子在地上喘著粗氣說道。
事不宜遲,我讓秀秀趕緊過來照顧胖子,自己則站起來左右踱著步子,盤算和測量著五樓那條柱子夾縫的大體位置,我們要炸的這條窟窿,必須與那柱子的位置八九不離十,我們纔有機會能懸在空中慢慢纔在地宮第五層的石階上,不然,一切都是徒勞。
心亂如麻,可偏偏那“叮叮”聲卻似乎越來越急。
“管她孃的,橫豎都是一死,你別晃了,差不多就得,沒時間了”。胖子對著我喊道。
胖子是對的,這時候,那些數學理論全都是放屁,運氣的成分已經佔據了成功把握的九成以上,要想活,只有賭。
賭我現在計算的大體位置與地宮向上到第五層的那條石階的位置八九不離十。
面前的揹包,拉鍊處仍然懸掛著一條黑眼鏡包紮的血色布棉,周圍更是血跡斑斑,可以想象,黑眼鏡當時臂夾揹包擋住血屍的場景。
這會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撕開揹包,扒開凌亂的雜物和補給,兩大塊纏滿海綿鈉板和膠條的方塊物先露出來,一邊的引信告訴我,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集成四塊,羅疊起來,擺放在我所估算的那個位置的石壁地下。
坦誠的說,我根本不知道這炸藥的威力,也不知道稍後轟隆一響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後果或傷害,但僅看眼前,棚頂散落的渣土越來越少,卻而代之的卻是越來越多的碎石。
很顯然,我一分鐘都不該再多耽擱。
“秀秀,把你包裡的綁帶和一切能當繩子用的東西都結起來,我們需要十五米,揹包帶、衣服,能用上的都用上”。我對秀秀喊道。
場面越來越嘈雜,我甚至聽到了樓下有木頭折斷的聲音。
而那叮叮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轉身托起胖子的雙肩,讓他靠在我的後背上,拖著他從新返回第八層的入口走廊中。
只有這裡,也許是因爲“口”字型結構,相對安全些,掉落的碎石也最少。
隨後,取出我揹包裡的所有韌質品,逐一連接起來,甚至衣服、褲子,甚至褲腰帶也沒落下。
跑回第七層夥同秀秀手中已經結成的“繩子”,根本不及看長度,便拴在了第七層中央仍在燃燒的“火壇”底座上。
我試了試,火壇到牆壁有十米多,而剩下的繩子只要夠五米,我們就摔不死。
當然,前提是我對位置的測量別太歪。
我把秀秀讓回了八層入口的石階處,囑咐她一定要按住胖子,照顧個周全。
而自己,則蹲在了牆底的炸藥旁。
手中有四根引信,雖然它們長短一致,但我知道,它們是不可能理論上的同一時間爆炸。
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讓他們接近同時爆炸,並且在不過分散亂的前提下。
前後數趟的尋來幾塊巨石,堆在了炸藥的四周。
阿彌陀佛聖母瑪利亞,能保佑我們的就都來吧。
“呲”的一聲,伴隨著一股刺鼻的煙氣涌出,引信便已被拉開。
我像兔子一樣騰的就跳了起來,隨後便沒命的跑向八層入口尋求躲避。
棚頂的碎石散落的越來越多。
而看到這幅場景的我,心卻越來越往下沉。
我們始終還是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以現在這第七層的舉架結構來看,這四塊炸藥炸開石壁的同時,很可能也會把第七層直接炸塌,而將我們活埋在八層入口處。
而且,這種可能性並不是一般的大,甚至是一間絕對會發生的事。
看來,我們算是苦逼了,祈禱吧,在來到胖子身邊的一瞬間,我藉著秀秀的力將胖子扶上了我的後背,自己則是單膝半跪的準備隨時迎接爆炸和衝刺,而除此之外,祈禱則成了我們最後能做的事。
“叮叮……”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甚至壓過了任何我們周圍的聲音,包括引信。
這是種很悲催的感受,幾十米外,一顆巨型原子彈隨時都會爆炸,一切生死,都可能在那一瞬間飛灰湮滅,而我們,卻似乎迫切的希望趕緊炸,只有飛灰湮滅,才能換得涅盤重生。
“轟”的一聲巨響,由於我後背的胖子擁有著絕對的分量,我們並沒有被震的如何。
反觀身邊一直匍匐在地上的秀秀,一聲響後便直接被震起了半米多高。
眼前的第七層連續閃了幾下巨大的光亮,隨即棚頂向下迅速的砸落了幾塊巨大的石頭,頓時四周灰煙瀰漫,腳下也開始了非常劇烈的抖動,甚至讓正揹著胖子的我站立不穩。
也在此同時,我意識到我的耳朵再次失聰,此時本該劇烈聲響的環境,我卻什麼也聽不見。
我踢了一腳仍趴在地上的秀秀,她也才反應過來似地,隨我奔出了八層入口的臺階掩體。
一轉出身來,我立刻後悔自己的愚蠢。
這一炸的後果,先不論棚頂不停掉落的巨石塊,卻連同那用來栓繩子的“火壇”,此時也已被炸得四分五裂,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當時便呆立在原地片刻,心裡有了一種天絕我們的絕生想法。
而秀秀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直衝向灰煙裡。
只是停頓片刻,我也不再管那繩子還是否存在,便跟著秀秀衝了過去。
碩大的石塊在我的四周不停地落下,無論是哪塊砸在我和胖子的身上,都可以直接宣判我們的死刑。
而即便是那些略小些的傢伙,也讓我、特別是身後的胖子痛苦不堪。
按照距離盤算,應該已經接近了炸藥埋放點。
可就在此時,突然,眼前秀秀那模糊的身影在我前面一晃,居然就不見了。
幾步跟了上去,赫然發現,也不知是我的距離估算錯誤,還是我根本就搞錯了方向,那埋在牆下的炸藥根本沒有炸出什麼地宮,而是在石壁上生生的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口子很深,形成了一個空間,而空間的下面,向下望去,居然是空蕩蕩的,無數水滴飛濺到了我的臉上,一股潮氣鋪面而來。
就在幾米之下,居然是一條並不湍急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