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人心是險惡的,那裡充滿了欺騙和埋伏,令人防不勝防。
而有時,人心又是善良的,即便是那麼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的小小要求,也令人無法拒絕。
有時,我也在思考,我到底是應承了老狐貍的那小小要求,還是在滿足自我的探知慾,又或是什麼。
王盟面對著我,正在整理細賬,他的右手輕敲著桌子,左手端起杯水,喝了一口,隨即嘴裡咂咂的發出聲音,回味了兩口。
我很懷疑自己眼中也許表露出來的疑惑。
爲什麼每次的信件都像掐算好了時間一樣一定在我不在店鋪的時間裡送到?。
我上去一把把王盟由臺內拉到身邊,迅雷不及掩耳的用力撕扯他的耳根部位,我至少知道,再好的易容或僞裝,總會有一絲的漏洞,那就是耳根。
片刻後,面紅耳赤的王盟蹲在地上。
“老闆,儂森精病伐?”。王盟一臉疑惑的望著我,面容中透露著驚恐,眼神中卻充滿了埋怨。
他是真的,沒錯,他的耳根不存在任何的錯位,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王盟,而我,我是誰?我是不是瘋了?
與王盟半開了幾句玩笑,我將揹包放入密碼箱後,便走出店鋪,華燈下,慢慢向我那狗窩走去。
我多麼希望三叔此時能夠站出來擎撐一切,他有這個本事,他也具備我所沒有的能力,例如心狠手辣。
三叔和解連環似乎選擇了同樣的歸宿,那就是快樂,而我們這一代人,到底是應該選擇茫然的繼續快樂,還是苦逼的探索究竟?
越走越慢,似乎感覺後似乎多出了一個揹包,而且越來越沉,那到底是我的揹包,還是我肩負的擔子?
馬路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羣卻絲毫沒有撼動我的凝聚。
突然,身後傳來女人的尖叫,隨後一陣急促的剎車聲有後背處響起,回頭望去,一輛白色麪包車上猛然下來了五個壯漢,不由分說舉起手上的傢伙便向我衝來,嘴裡奇怪的在吼叫些什麼。
路邊的小攤和行人被這一幕嚇得尖叫,而我呢,我沒那麼鎮定,我的第一意識就是跑,右手邊的水果攤被我掀翻在地,希望能延緩他們的時間。
我並不知道他們是誰,我只知道,他們,像是要玩兒命。
翻過一座牆頭,我能感受到他們手裡的傢伙擦著我的頭皮掠了過去,這與我昨日所經歷的悶棍不同,這傢伙的力度和架勢,顯然,是想要我的命。
落地的一剎那,那幾名壯漢也跳了過來,不死不休。
我對自己現在身手的敏捷程度很是讚賞,這是種自戀,同時,我也佩服我自己的隨機應變,因爲,我決定順著弄堂小路的錯綜複雜性,再衝回馬路,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我才能相對安全。
那幾名壯漢雖然及其彪悍,但身體的柔韌度和靈活性自然也就下降一籌,當我自滿的相信我已經甩下他們一段並且從新回到馬路時,耀眼的白色麪包車燈光已經離我只有不到一米。
根據我飛行的距離,大約20幾米,翻滾間我看到了紅藍色的警燈在不遠處閃爍,隨即人事不知。
隱約間,我似乎看到了焦急的爸媽,同時,好像聽到了二叔的聲音,但又不能確定:“轉院去長沙,錢的事不用考慮,他必須得醒過來”。
據護士說我醒過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幸虧路邊的**把我救下,雖然沒有抓住那夥歹徒,至少我活了下來,腦部淤血已經被打碎、小腿骨折,沒一個月根本下不了地。
天太黑,那些人的面孔我根本看不清楚,輪廓上看,每個人都在一米八五左右,很是健壯,都是些下狠手的主兒,除此之外,我對他們沒有別的印象了。
哦,不,還有些別的,他們的語言,那不是漢語,我並不懂藏語,但由發音方式來看,很像。
黑皮雷子問了些問題以後走好筆錄便走出了病房,爸爸同志陪在身邊,我問爸爸二叔是不是來過了,老爺子目不轉睛的看了我一會兒,隨即說二叔在杭州時去看過你,辦理好轉院的事情後才走,然後又問我是不是氣著二叔了,我自然不能說實話,爸爸又問起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有人追殺,我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搶劫的,總算,老爺子帶著滿臉的疑惑被我糊弄了過去。
當問清我的病情情況後,也是稍鬆了口氣,在我的勸說下,幾天後也返回了杭州。
病房裡很無聊,索性還有個大眼睛護士妹妹的可觀看程度較高,頗像關之琳,也不認生,於是也就一句一句的貧了起來,把我很多聽來的和自己經歷的故事加上些調料抖給她聽,十分受用,有時聽得瞪大眼睛,有時則前仰後合。
於是,她自然也願意天天躲我病房裡,不時的推著輪椅走向公園或者四處轉轉,
這段時間我過得無憂無慮,似乎全世界的事情都與我再無關係,如果不是因爲她男朋友每晚都來接她下班,我都會懷疑我是否是談戀愛了。
也許,三叔和解連環所期望的生活就是現在我所享受的日子。
可好景不長,美好的泡沫終會破裂,區別僅僅是要麼是別人捅破,要麼是自己手賤。
又過了半個月,我實在不想再住在醫院裡,於是跟小護士說了說,讓他推著我去打車,一起去看看三叔那個院子的情況,如果條件允許,我僱個護理然後搬過去住上一段時間,養幾隻鳥再配上三叔的盆栽和花,鳥語花香總比這四面白牆來的實在吧。
出租車在一片廢墟中穿梭著,四處焦黑,破敗不堪。
當打開三叔院門時,我愣住了,首先我能確定的是,我打算住在這裡的計劃估計要破滅了;其次,我意識到,這裡似乎被打劫了?
院落裡的花草已經凋謝,盆景還算有秩序的擺放著,顯然三叔的園丁,也就是那位何叔已經很久不曾來過,四處的車轍很雜亂,幾扇窗子在這寒冷的冬季卻奇怪的打開著,破舊的報紙混著水漬和泥土散落一地。
這裡,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來過。
我顯出滿臉的失望,但我並不奇怪,所有人都走了,而且,並沒有打算回來,所有人都打算再與此事不牽扯任何的糾葛,所以,這個院子,甚至整個區域,都被當成生活垃圾,被放棄了,我沒有勇氣再去探究什麼,雖然我隱約的感覺院子的哪裡似乎有些不對。
回頭望向小護士,能看得出她很害怕,幸虧我現在是個殘疾人,不然一個大老爺們兒帶著這麼個小姑娘跑到一片廢墟中間的這麼個破落院子,有起事來,那可真是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命了。
當我再次躺在病房裡,四處的安寂,我受不了這種寂靜,特別是晚上,總感覺天花板上散落著四散的頭髮,無論這頭髮來自多麼漂亮的女人,都讓我很不安。
在養傷的這段時間裡,如果小護士沒有推著我去花園,那麼我就看書,老狐貍的經歷告訴我,知識就是力量,再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纔是硬道理,我們南派雖然瞧不起北派尋龍點穴、貌裝高雅的那一套,但,學一學風水構成,學一學易經八卦總是有些好處的。
我試著以霍家大院兒做爲基礎場景,套上風水這麼一看,果然頭頭是道兒,沒有半分馬虎,單說那正對影壁的紫檀條案,這是個震門,也就是北派裡所經常提及的風水眼的鎮點。
再拿著三叔的院子套用來看,就發現看不出什麼了,我們南派人不太講求這些風水、陰陽、五行的,我們更實際,把東西擺在哪裡實用,省事,好看,那麼就擺放在哪裡。
例如三叔院子裡那些盆景,按風水說,那些盆景的位置擺放就是衝煞門,是非常不好的。但擺在那裡卻可以進了大門就看到滿眼綠色,很是舒服,而且澆水也方便,所以三叔根本也沒有考慮這些。
等等,那些盆景,對了,我終於發現了現在院子裡我隱隱感覺到的那一絲不妥的的地方,就是那些盆景。
院子裡車轍遍地,也就是說有東西被拉走,可能是家居,或者是其他什麼沒所謂,但很奇怪,盆景區域的四周也遍佈著很多車轍,但盆景似乎從來沒有被搬動過。
或者說,盆景被搬動了,運走了什麼東西,隨後又被完好如初的擺放了回來?
我一個激靈的坐了起來,腿傷雖然還沒好利索,但已經能下地,叫來了護士,推著輪椅帶著柺杖就出門打車。
搬開所有盆景,原本藏匿於盆景之下的地窖門,仍然靜靜的躺在那裡。
地窖內很安靜,我嗅不到任何味道,壯著膽子爬了下去。
我在黑暗中打開手電,這是一種奇怪的手電,雖然是也是電鎳結合,可探光距離那可比軍用狼眼短得多,照向遠方那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照自己的腳背都很難,無奈,我繼續摸索著,終於摸到了靜靜躺在那裡的牀鋪,它還在那裡。
房間很安靜,沒有我幻想中那滿牀的耗子和蟑螂,很乾淨,就像每天都有人打掃一般,桌子也仍然呆在那裡,上面的電腦連一粒塵埃都不曾落下。
正查看間,我突然感覺頭頂位置有似乎什麼在晃動。
我特別反感天花板,特別是自從秦嶺回來後,曾短暫的擁有過那種能力,我就特別擔心我會根據我那種不靠譜兒的理念幻化出什麼來,這是種不安。
我急忙用手電照了過去,房間不大,天花板也僅僅很小的面積,手電能夠照射清楚,可那裡卻什麼都沒有。
人嚇人嚇死人,果然應了這句話,如果是“別人”嚇你還好,說明你還有個同伴,最不靠譜兒的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我定了定心神,轉回頭再次望向牀鋪,想坐下來看看四周,就在我擡頭轉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副蒼白的臉橫在了我的面前,這距離……這距離僅僅一拳之隔,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那是副很寬的臉,說是寬,不如說是肥腫,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目中毫無光彩,顯然已經死了很久的樣子。
就在這時,對方面無表情的說了句話,聽到話的同時,我感覺到渾身一震陣痛。
“帶我回家”。
當我落地時,我仍能感覺到我的頭髮都豎了起來,腿再次摔在橡膠地面上,疼痛難忍,索性傷腿是後著地,石膏又起了保護,纔沒有加重傷情。
居然是個夢,可這夢做得怎麼那麼奇怪?那個胖臉阿三的樣子很熟悉,好像,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夢裡那個死人好像是胖子。
我心裡默唸彆著急、彆著急,就是個夢,夢都是反的,那孫子指不定現在多逍遙快活呢,沒準兒連雲彩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甚至現在都已經一邊嘴裡喊腎虛,一邊抱著幾個妞兒在牀上纏綿了。
我的手機在那次衝突中遺失了,雖然讓王盟再去辦張卡,可王盟似乎像個大姑娘一樣死活不想走出杭州,說怕找不著長沙,把自己繞丟了。
無奈只能等我那護士妹妹的到來,借他的電話才能和負責“邪胖專線”的巴乃阿貴聯絡,之所以成爲邪胖專線,是因爲死胖子曾經交代過阿貴,除了吳邪,任何人的電話都不接。
我心裡祈禱著:“胖子呀胖子,你不能有事,真若有事,或是那塌肩膀去找你麻煩,你他孃的也得堅持到我到了巴乃,就算你不念情誼,你也得記著我還欠你80萬呢,那是你幫我砍下霍老婆子腦袋的酬勞,我知道你這財迷只要說起錢來,讓你結紮你都未必反對,所以,你一定得等著我”。
等了許久,我甚至焦急的自己坐上輪椅“開”到醫院員工通道等那丫頭上班。
可最終等來的結果卻是,那小護士今天請假了…….
“唯女子與糉子不能養也啊!”將來等我老了,兒孫滿堂時,我一定得把這句話加到祖訓裡面去。
這個沒義氣的!沒有辦法,我以一個老病號的身份與醫院前臺的姑娘軟磨硬泡,終於抄起了通往巴乃的電話。
電話那端茫音不止,越是茫音我越是心急如焚,謝天謝地,當我第二次再撥的時候,那邊終於有人拿起了聽筒,我一聽就是阿貴的聲音。
胖子很好,沒有在阿貴身邊,說是一清早就下地去扎些嫩草,準備下午喂牛,我很難想象胖子騎在水牛身上的樣子,斜背個綠書包,再拿個笛子,***有範兒。
我知道我這是自己嚇唬自己,我的潛意識可能在告訴我,我擔心胖子,就像擔心悶油瓶一樣。
央求著前臺護士幫我叫了輛出租車,我說出了目的地,司機師傅當即表示不拉我這活兒,沒辦法,支付了預計價格的十倍價錢後,那司機先看了看我的腿,又看了看錢,終於勉強的同意了下來。
路上我問司機爲什麼不拉我?司機看了看我,說我一定是外地來的,現在長沙特別是這附近條街道的人都說我經常去的那個地方鬧鬼,甚至有人曾經看到大半夜的經常由廢墟里往外擡棺材。
我一聽就愣住了,莫非,那具實體始終就停放在這片區域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