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龔丹萍陪著李銀珍到醫務室打針。
見到她們來了,小蘭馬上拿出體溫表給李銀珍含著,把裝有針頭的小鋁盒放到酒精燈上煮起消毒,然後去翻藥櫃。
小蘭忙著做準備工作時,龔丹萍就站在一旁認真觀看。她的理想是當一名光榮的赤腳醫生,下鄉時,從家裡帶來幾本中醫書籍,每天下班後都要認真學習翻看,遇到不理解的,就到醫務室請教小蘭。
知道龔丹萍的心思後,小蘭也耐心細緻的指導幫助她。
小蘭忙著配藥時,龔丹萍就在一旁幫著計算時間,大約過了五分鐘,就問小蘭,“時間到了吧?”
“估計差不多了。”小蘭把李銀珍含著的體溫表拿出來看了看,對她說道,“白天打了一針,體溫降下來一些,但是還沒有好,還要接著打兩天。”
龔丹萍把李銀珍扶到凳子上坐好,小蘭一針紮下去,用棉球輕輕揉著,問李銀珍,“痛不痛?”
“還行,比我想象的要好。”李銀珍回答道。
“針要打在哪個部位?”龔丹萍抓緊時間問道。
“就是這個位置。”小蘭握起拳頭,從李銀珍的腰部量給她看。
她倆正聊著,李志剛跑進來了。
見到他,小蘭趕快警告道,“小板凳上坐好,別亂動我的藥。”
“沒有動你的藥。”李志剛老老實在小板凳上坐下等著拿藥。
“你也來打針嗎?”龔丹萍問李志剛。
現在她急於找到一個願意讓自己練習的人,而李志剛看來是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不打,找點藥吃。”李志剛回答道。 www ?ttκд n ?¢○
打完針,龔丹萍把李銀珍扶到牀上休息,小蘭到了杯開水給李銀珍喝。
趁小蘭忙著照顧病人,李志剛摸到藥架旁,翻看上面爲數不多的幾個小瓶子,拿起其中一個瓶子說道,“小蘭,給兩顆酵母片吧。”
“你又怎麼了?”小蘭問道。
“最近腸胃不好。”
“怎麼個不好法?”
“我琢磨著可能是得了腸梗阻。”
“阻你個頭。腸梗阻還吃什麼東西?到營部開刀去。”
“那讓我數數,看這瓶酵母片還有多少粒?”李志剛說著就把瓶蓋打開了。
“快放下!拿過來。”小蘭一把抓住李志剛的手,把藥瓶搶過來蓋起,搖了搖瓶子說道,“我說滿滿一瓶,怎麼就只剩半瓶了?原來是你在偷吃我的酵母片。”
“不是我。我是聽說醫務室有酵母片纔來的。”
“哈哈!被逮住現形了吧。”龔丹萍對小蘭說道,“我教你個辦法,下次擺點花花綠綠的老鼠藥在架子上,他們搞不清,就不敢來亂抓藥吃了。”
“誰敢呀,吃出問題來我不就更麻煩了。男知青都是些討厭鬼,常會來偷我的藥吃,鈣片被他們偷吃完,就來偷酵母片,還成天嚷著要吃大山楂丸。你不知道,他們會把中藥丸拿來當飯吃,現在只要有中藥丸我都要藏在櫃子裡鎖起,一擺出來就不見了。”
小蘭打開藥架下面的小櫃子,要把半瓶酵母片鎖起來。
“先別忙著鎖。”李志剛伸頭去看櫃子。“我大老遠專門跑來也不容易,那就給顆藥丸吧,什麼藥丸都行。”
“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小蘭問他。
“肚子餓。”
“肚子餓喝涼水去,怎麼會跑來吃酵母片。”
“說錯了,是肚子痛。”李志剛糾正道,“就是因爲喝了山溝裡的涼水拉肚子纔來找你的,已經好幾天了,你看需要吃點什麼藥。”
“怎麼個拉法?”小蘭又問道。
“也不是太嚴重,但是肚子時常會痛,一直都不會好。”
“那我就給你打針黃連素。”
“別打針!吃片藥就行了。”
“一會說腸梗阻,一會又說是拉肚子,能吃的藥片都被你們偷吃光了,現在就只有針水,你還醫不醫?”
“李志剛同志。”龔丹萍在一旁勸說道,“大道理你懂得比我還要多,不能因爲小病給全班拖後腿,對吧?爲了橡膠事業,你就打一針好了,只有病好了,才能挖得動大穴。”
“好吧。”李志剛答覆道,“既然我的痛苦對橡膠事業有幫助,我看也只有挨這一針了。”
小蘭拿起鑷子,從鋁盒中夾出一顆經過消毒的針頭安放到針筒上。
李志剛緊張地說,“找顆細的,打輕點呀。”
“小蘭,他怕痛,讓我來幫他打。”龔丹萍抓緊時機說道。
“也行,免得他一天到晚跑醫務室。”小蘭把針筒遞給龔丹萍,想嚇唬一下李志剛。
“不行!不行!”李志剛對龔丹萍叫起來,“只見過你捏過鋤頭把,哪見你握過針筒?”
“儂就放心好啦,你還不知道,阿拉母親是上海大醫院最有名的醫生,教過我的。說到打針,你不知道我會有多溫柔。”
“真的?你學過?”
“你試了才知道。”
“看你的樣子,我想不會差到哪兒去,那我就試試,如果你打針不痛的話,以後就找你打。”
“你打針還挑相貌?”小蘭說他。
“沒有、沒有。你們都打得好。”
“那就行了。”龔丹萍熟練地把針尖朝上,用手指彈了彈針管,推針水擠出氣泡。蹲下來,捏起拳頭量打針的位置。
“小蘭都不用量,你不會打到我的坐骨神經吧?”李志剛緊張起來,但是到了這個份兒,又不能起身跑掉,免得被女同胞們看不起。
“不會的。”
龔丹萍用酒精棉球消毒時,冰涼的酒精剛接觸他的皮膚,“媽呀——”李志剛嚇得大叫一聲跳起來。
“別裝蒜。”龔丹萍對他說道,“再這樣調皮搗蛋,以後我就不幫你了。”
“唉——反正要挨一針。”李志剛又坐下來。
怕他反悔,龔丹萍趕快把針紮下去。
沒料到針頭沒有扎進皮膚?一時間緊張得直冒毛毛汗,連忙自我開脫道,“咦——怎麼會扎不進去呢?皮太厚了吧。再來一下。”說著擡起針筒,果斷一使勁,針扎進去了。
“媽呀——”李志剛又叫起來。
“不痛,對吧?就跟花蚊子咬一口似的。”龔丹萍用酒精棉球幫他輕輕揉著。
“痛死啦!”
“心理作用,打針都是這樣的。”龔丹萍邊安慰,邊緩緩地把針水推入肌肉,然後用酒精棉球壓住針眼輕輕一拔。
結果出乎意料,針頭沒有拔動。
“咦——怎麼拔不出來啦?”龔丹萍對李志剛說道,“志剛同志!肌肉放鬆,你不要緊張。”
聽說針拔不出來,把李志剛嚇得冷汗直流,大聲叫道,“小蘭,快給我喝支葡萄糖,我要暈針了。”
“儘想好事。” 龔丹萍用手指頭捏住針頭試了試,猛地一下把針頭拔出來。
“啊——”李志剛痛得慘叫起來。
怎麼回事?她倆把針頭拿到煤油燈下一看,針尖被扎彎了,小鉤上還掛著血絲。
“哎呀!”這樣的結果,把坐在牀上觀看李銀珍嚇得叫起來,“看你們打針,我的病都被嚇好了。”說著跳下牀,頭也不回地跑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