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夏蓮把鋤頭架在身旁坐下,龍小鷹對她說道,“跟紅偉搭擋吃苦了吧,他是個野蠻人,幹起活來不要命。”
“你們都是那號人。”
“哪號人?”
“精力過剩,一天到晚到處亂跑,無事找事做。”
“到處亂跑?休息時我們進山,不就是爲了找點吃的。爬山挺累的,許多時候都是空手而歸,沒事誰願意去爬山。”
夏蓮沒有接腔,龍小鷹發覺,怎麼說不上三句話又跟她爭起來啦?
突然,夏蓮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晚飯後,能到伙房旁的木橋來一趟嗎?”
意外驚喜,龍小鷹連忙回答道,“好的!好的!有何貴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帶什麼工具?”
“又不是去挖木薯,帶你自己,就你一個人。”
龍小鷹心裡突然涌起一陣激動,有事不找韓紅偉來找自己,這是爲什麼?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他覺得一定是愛神突然降臨,頓時整個人都籠罩在神聖的幸福中。
龍小鷹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著急地問,“去幹什麼?”
“怎麼老問呀?你到底願不願意來?”
“來的,來的,只是你不說清楚,心裡著急。”
“急什麼?你再著急,剛種下的旱谷也不會發芽。”
啪啪啪!幾滴豆大的雨點打在腦袋上。
韓紅鈴跑過來了,對他們叫道,“快跑!那邊大雨過來了。”
擡頭一看,剛纔在山頭上打轉的幾朵烏雲已經連成一片,白茫茫的雨簾翻過山頭,帶著嘩嘩響聲正朝勞動工地飄來,看樣子,雨還不小。
地裡幹活的人紛紛丟下手中活計,朝地邊森林跑去。
韓紅鈴拉著夏蓮往樹林裡跑,邊跑邊問,“龍小鷹心裡急什麼呀?”
“急你種籽丟得太快。”夏蓮回答她道。
“哈哈!”韓紅鈴高興地說道,“我找到個竅門,一把就撒好幾個小洞,越幹越快,他忙不過來啦。”
跑進森林,大樹下長著幾蓬高大的野芭蕉樹,她倆立即跑過去避雨。剛躲到芭蕉樹葉下,劈劈啪啪豆大的雨點就打了下來,林中頓時嘩嘩聲響成一片。
雨滴穿過芭蕉葉縫隙濺到臉上,有的地方開始滴水,她倆砍些樹枝將芭蕉葉拉攏穿在一起,馬上就建成一個天然的避雨小屋,躲避這樣的驟雨再合適不過。
雨越來越大,頭頂上的芭蕉葉遮擋不住雨水,屋頂四處漏雨。
看來小屋還不夠完善,想修補小屋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用雙手撐住漏雨的地方。不妙的是芭蕉葉集滿雨水被壓得歪斜變形,一股股水柱順著芭蕉葉邊緣傾瀉下來,全淌在身上。
正顧東不顧西時,龍小鷹跑來了,他砍了幾根樹杈支撐住漏雨的地方,又砍來葉片肥大的野山芋葉子鋪在屋頂漏雨處,這才改變了水流方向。
“快進來!快進來!”她倆大聲喊道。
“不用了,我們躲在大樹下,沒料到雨這麼大,樹葉也遮不住,反正全身都溼透了,就當洗個天然沐浴吧。”龍小鷹說著轉身又跑了。
“下這麼大的雨你還躲在樹下,當心被雷——算了,不說了。”想到大家都躲在樹下,不吉利,夏蓮趕快收住口。
大雨很快就過去了,小雨還未結束。天地間掛起一道美麗的雨簾,一會兒搖到這個山頭,一會兒又盪到那架山上。逗留時間都不長,飄飄灑灑圍著山頭旋轉,轉眼之間又來到跟前。
綿綿細雨慢慢飄向遠方,最終化爲薄如蟬翼的雲霧,當橫跨羣山的彩虹出現時,就宣告了小雨點的旅程到此結束。
明媚陽光重新佔領山頭,雨點的足跡已將大地洗得鮮活翠綠。
火辣的太陽會把皮膚曬黑,多雲的小雨是夏蓮的最愛,她很喜歡在大自然裡跟小雨點親密接觸。特別是六月的雨,來得急、去得快,忽緊忽慢、忽大忽小,東邊日頭西邊雨,總有一塊天空是蔚藍色的。
陣雨過後陽光無比燦爛,看著霧氣繚繞的羣山,夏蓮心中也升起一團迷霧。她覺得和龍小鷹之間,似乎正在發生什麼?下鄉路上是他替自己解圍,熱帶風暴來時是他把自己帶離河邊,迷失雨林的生死關頭是他找到了自己,遇到困難時他總會出現在眼前。
夏蓮伸出雙手,接住從芭蕉葉邊緣滴落下來的透明水珠,要把這份純潔的情感捧在心裡。
晚飯後,夏蓮獨自一人來到伙房後面的獨木橋,芳草萋萋,河邊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影。
不知道那個粗心大意的男孩記住約定沒有?如果他真有心,就不會放棄答應過的事,他是不是個有心人?就看他能不能遵守約定。
她決定爬高一點,站到獨木橋上去看看。
踩著歪斜的小樓梯爬上獨木橋,焦急地擡頭四望,只見灌木,不見人影,只好坐下來等待。此時,夏蓮手心裡緊攥著一樣東西,如果龍小鷹能記住約定,就交給他。
見面後該說些什麼呢?第一次約見共同生活在一起的男孩,雖無邪念,但心卻跳得撲通撲通。她不清楚對龍小鷹的關注何時變成了關心?她沒法解釋,爲什麼一想到龍小鷹就會惹得她心神不寧?
她在腦海裡拼命搜索著。也許是他熱愛集體、關心同志,在困難面前持有的樂觀態度吸引了自己?又或者是他不畏艱險,不怕吃苦和堅強的性格吸引了自己?總之,複雜情感一時無法說得清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每當和龍小鷹在一起的時候,心裡就會充滿陽光,生活也變得有了意義。
在艱苦生活中共患難結下的友誼,與童年時期青梅竹馬的友誼相比雖然不能說誰高誰低,但對於心靈和情感的衝擊卻來得更強烈。
時光流逝,該來的還不來。
夏蓮呆呆凝視著腳下歡快奔流的小河,一隻小蟲子飛臨水面,在花草葉間稍做逗留就飛走了,一片片落葉打著旋飛快漂過,靠近岸邊的水面不停地攪起一團團旋渦。
前方草灌傳來輕微的悉悉聲,擡頭一看,草叢在晃動,無論來者是人還是動物,夏蓮的心突然跳動起來。
緊張,仰或是激動地擡頭張望,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灌木叢中一閃就不見了,馬上就來到她的身邊。
“鑽得真快呀!”夏蓮高興地說,“我還擔心你忘記了呢。”
“怎麼可能!你不是叫我一個人來嘛,吃晚飯時我就一直躲著看你,見你出門後,就設法避開其它人,兜了個圈子,這才趕來。”
“嘻嘻。”夏蓮輕聲笑道,“果然是個有心人,沒必要那麼緊張吧。”
“很有必要,免得那些無事可做的人跟來。”爬上橋頭,龍小鷹挨著夏蓮坐下,急切地問出一直憋在心裡的話,“你找我,有何事?”
“伸出手來,給你一樣東西。”
剛伸出手,一張小紙片就塞到手中,龍小鷹砰然心動,一把緊緊捏在手心。
情書嗎?
聽說女孩子的情書都摺疊得非常漂亮,有心形、三角形、糖果形、仙鶴形、蓮花形……就是要讓急著看內容的戀人老半天都打不開。這張簡樸僅只是對摺的小紙片上能寫多少個字呢?有3個字就足夠了,我愛你!他心裡想,如果多於3個字呢,一定要好好拜讀,肯定字字是經典。
要不要當面打開來看?可能她會不好意思。一個女孩子,處事如此果斷勇敢,實在難得,他爲夏蓮表達方式的大膽簡練而感到驚訝,也很高興。
“表情漠然,不喜歡?”夏蓮問道。
“喜歡!喜歡!”龍小鷹整個人都籠罩在幸福的光環下,就差沒把“我也愛你。”說出來。
“那麼怎麼連看都不看一眼呀?”
原來情書還是讓當面看的,龍小鷹迫不急待伸開拳頭。
“啊——”頓時失聲叫起來,“糧票!”
“這是什麼表情?”夏蓮問道。
“意外,驚喜!”
不過他並不失望,這是一張五斤面額嶄新的全國糧票。說句實在話,長這麼大,能見到全國糧票的機會不多,能見到這種大面額糧票的機會更是不多,更不用說別人還送給了你,頓時全身熱血沸騰,內心裡充滿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