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成這個樣,神智還清醒吧?”北京醫生問夏蓮。
“清醒。”夏蓮答覆道。
“哪兒不舒服?”
“夜間抖得很厲害,渾身肌肉痠痛。”
“冷起來,蓋幾牀被子都不管用。”龍小鷹補充道。
“好的,我們要給你檢查一下。”
北京醫生把手伸進被子,在夏蓮的手臂上、腹部和小腿上摸過來、捏過去,不斷詢問道,“這兒酸不酸?這兒捏著痛不痛?”
偏僻山溝比不得首都北京,條件簡陋沒有分析化驗設備,一切都得靠摸、靠捏、靠問,全靠醫生們的經驗了。
檢查過後,北京醫生問小蘭,“聽說你是他們隊的衛生員,先前你給她用了什麼藥?”
“吃過抗瘧藥和四環素。”
北京醫生又問張醫生,“住院後,你給她用的是什麼藥?”
“這裡藥品很少,只有鏈黴素和穿心蓮。”
北京醫生對張醫生說道,“患者心律失常、肝脾腫大,患的是惡性瘧疾,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好在我們及時趕到。針對這個地區的發病情況,醫療隊從北京帶來了最新研製的抗瘧藥品,馬上給她用上。”
用上從首都帶來的新藥,人們開始放心了。
度過令人擔憂的一夜,到了第二天中午,夏蓮醒了。
“我想喝水。”
聽見她的聲音,小蘭連忙端起準備好的開水,用小勺攪了攪,喂到她嘴邊。
“扶我坐起來,我想自己喝。”
神奇的藥,病人精神一下子就好多了,龍小鷹趕快用被子把她的身後墊高,扶她靠在被子上。
喝了一小口水,趁夏蓮喘息時,龍小鷹拿起毛巾幫她擦去額頭上冒出的汗珠,滿懷希望地問道,“現在舒服點了嗎?”
“感覺好多了。剛纔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什麼?”
“我看見一道白光,身體就飄了起來,背上長出一對透明翅膀,可以讓我在空中自由地飛來飛去。在天上,看得見躺在病牀上的我,還看見你們坐在牀邊,雖然飛得很高,可是一點也不害怕,還覺得特別好玩。”
“落下來身體就變得輕鬆了嗎?”龍小鷹問道。
“沒有落下來。”
“那麼飛到哪裡去了?”
“當然是在這裡,仍然在美麗的熱帶雨林上方。看見森林裡有一支美麗的花朵,如同火焰般在燃燒,我很奇怪?她在向我招手。張開金色翅膀,我唱著愉快的歌兒飛向目標,揪住花莖想把它摘下,突然一道火柱發出呼嘯,我就醒了。預示著什麼?”
“誘惑人的魔鬼花!以後見到過分美麗的東西都不要去碰。”
“我覺得是這道火柱把我身上的病魔殺死了。”
“誰發的火柱?”
“我想是位守護森林的女神。”
“女巫吧?她爲什麼要向你發出火柱?”
“就是在問你了。”
“病人發燒你腦子壞了。”小蘭指責龍小鷹道,“夏蓮夢中的東西,她說是女神就是女神,森林裡哪來的女巫?你把現實和虛幻都分不清了”
“也是的。”龍小鷹答覆夏蓮道,“祭神如神在,我想,見到森林女神,預示著你的病很快就會好了。”
與先前弱到僅剩一絲噓息的哀聲相比,夏蓮婉轉嘹亮的嗓音讓人感到高興,但是歡樂背後往往隱藏著悲劇。她會不會是迴光返照?耗盡體內剩餘的精氣做垂死掙扎,向身邊親人做最後的訣別。
“她會好得這麼快嗎?”龍小鷹疑惑地問小蘭。
“當然會!人年輕,身體好,只要用對藥,說好就好了。”
聽了小蘭的話,龍小鷹覺得身上的疲勞和憂愁一下子就被卸去,頓時身子輕鬆了很多,但還得耐心等待,看那個女神管不管用?
這些個憂慮都是多餘的,到了晚上已經明顯看出,深山溝飛來吉祥的金孔雀,將死的病人終於度過了危險期。
聽說夏蓮病情好轉,第二天一早李書記就跑到衛生所來看望她,並給她帶來一封家信。
盼望已久的家信終於來了,夏蓮很高興,這可是一封很重要的信啊,裡面的內容可能關係到龍小鷹一生的幸福,她準備等李書記走了以後,就打開來和龍小鷹分享。
聊了一陣,李書記起身準備走了,臨別前對夏蓮說道,“我看你的病已經沒有問題了,最近連隊事情很多,小蘭留下,小鷹可以撤回去了。你的意見如何?”
“行。”夏蓮回答道,“我覺得病會好了,小蘭也回去吧,不能因爲我而影響到連隊的工作。”
“就這樣決定了。”李書記說道,“小蘭,你留下來好好照顧夏蓮。小鷹,你這就跟我走。”
“好的。”龍小鷹起身安慰夏蓮道,“留在這裡安心養病,有空我再來看你。”
“放心去吧。”
看著躺在病榻上的夏蓮,龍小鷹戀戀不捨地離開了病房,她的病情真的就會好轉了嗎?還是放心不下。但是連隊需要他回去,不能不走。
第二天上午,龍小鷹帶著大家到橡膠林地鋤草,一陣轟鳴聲在山腳樹林中響起,隨即看到一輛摩托車衝向連隊。
到西雙版納後整天呆在連隊,就是週末上營部也沒有見過摩托車,發生了什麼新鮮事?居然會有摩托車跑到連隊。
山上的人都停下手中活計,好奇地觀看著。
在進連隊的路口,木波從山上砍芭蕉桿回來,正好撞見摩托車。
騎車人停下來,似乎在向他打聽情況。
找誰的?山上的人都在等結果。
木波用手指了指橡膠林,朝著大家勞動的山頭比劃著,突然丟下芭蕉桿,激動地對在橡膠林地勞動的人們大聲喊道,“龍小鷹——李書記——快下山!”
龍小鷹心裡咯噔一下,脫口說道,“夏蓮!她怎麼啦?”
“別緊張。”李書記安慰他道,“來的不是分場的人,只有總場的通訊員纔會騎摩托,莫非是總場的通訊員?一定事關重大,快跟我下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丟下鋤頭,龍小鷹跟著李書記往山下跑。
騎摩托的人迎了上來,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李書記,吩咐道,“上級交待,一分鐘也不要耽誤,馬上辦理。”說完,跨上摩托調頭走了。
什麼東西這麼緊急?不經過分場直接送達隊上,李書記好奇地拆開信封,裡面只有薄薄一張紙。
抽出信紙一看,李書記馬上喜笑顏開,把手中信件遞給龍小鷹說道,“看看吧,你要讀書去啦。”
龍小鷹接過信紙,頓時興奮起來,上面寫著:請你隊龍小鷹同志,立刻帶上相關證明,到總場辦理新生入學戶口和糧食關係遷移有關手續。
“總場有個什麼學校?”龍小鷹好奇地問李書記。
“總場沒有學校。”
“景洪有中專嗎?”
“不知道,有書讀就行了。”李書記高興地說道,“通訊員說了一分鐘也不要耽誤,現在你帶上信件,馬上到場部去開證明,然後到總場找老羅,不就一切都清楚啦。”
“好的,我現在就走。”
算是一件盼望已久的好事,龍小鷹捏著信件,勞動時穿的髒衣都來不及換,扭頭就往分場跑。
路過衛生所,立刻衝進病房,小蘭在和夏蓮正在愉快地交談,夏蓮已經可以坐起來,氣色也好多了。
“告訴你們個好消息!”龍小鷹激動地晃了晃手中信封,對她倆說道,“剛剛接到入學通知,我現在就要去開證明,然後到總場辦理入學手續。”
“啊——太好啦。祝賀!祝賀!”小蘭高興地叫起來。
“快讓我看看入學通知書。”夏蓮對龍小鷹說道。
“沒有入學通知書,只有幾個字,可能會在當地讀農校。”龍小鷹把手中的信件遞給她。
夏蓮拿出信紙看了一眼,愉快地對他說道,“不會在雲南讀書,你要遠走高飛啦。”
“這麼確定,這也是你在天上看到的?”
“你不知道我還會算命?”
其實,這個時候夏蓮已經知道龍小鷹能去讀書了,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快。李書記帶來的信中,母親告訴她,一些掌握了實權的幹部,常在有利可圖時,偷樑換柱讓自己的子女去上大學,龍小鷹到北京讀書的事就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這件事將得到糾正。
夏蓮把由總場來的急件還給龍小鷹,對他說道,“快去吧,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好的,你安心養病,我這就去開介紹信,很快就知道你的命算得準不準了。”
跑到場部,郭春子已經在等著他了,還沒等龍小鷹開口,就讓文書把相關證明遞到龍小鷹手上,對他說道,“盼望好久了吧?我們都爲你感到高興。接到總場老羅的電話後我已經安排了一輛手扶拖拉機,就停在分場大門口,現在你馬上趕到總場去辦理相關手續。”
“謝謝!謝謝!”
拿到場部開的證明材料,龍小鷹立刻向拖拉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