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脖頸一陣刺痛,他甚至還聞到令人恐懼的血腥味,龍小鷹伸手摸了一下,抓到一把粘呼呼的東西。心頭一顫,糟糕!後腦勺被打開了。
把手擡到眼前,滿巴掌都是白白的、黃黃的、黑黑的,一團團肉醬混合著少許血液。仔細一看,還好,都是些血肉模糊的小蟲殘骸,它們的屍體厚厚一層堆在脖頸上。估計這棵大樹上有無數螞蟻窩。
脫離危險後,全身都在疼痛,擡起手臂,雖然說不上皮開肉綻,但胳膊上被打出一道道血痕。
胸口發出一陣刺痛,低頭一看,衣服被撕開個大口子,身上粘著一堆堆黃顏色,都是被砸成肉醬的黃螞蟻屍體。胸口上還站著只剩下半截身子的黃螞蟻,雖然後半截身子不見了,但腦袋上鉗子般的大嘴還緊緊咬住皮肉不放。
拿掉螞蟻腦袋, 掀起破布,肋骨部位也被劃傷,胸口上也有許多擦傷血痕,都是皮外傷,不嚴重。
能看見的生物不是變成殘肢,就是變成肉醬,都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人?。?
龍小鷹想站起來,但下半截身子已不能動彈,難道傷到腰椎?命保住了,落得個半身不遂,這又嚇了他一跳。
仔細一看,原來腰腿被這場災難中折斷的樹木枝幹緊緊壓住。
費勁掀開壓在身上的樹幹,從殘枝敗葉中爬出,眼前的情景令人驚訝!
先前在上面行走的粗大樹幹落到地上,厚厚的樹皮已被剝去,露出長長一段蒼白的“骨頭”。那些比身軀還要粗的枝幹都被掰斷、壓扁、搓碎,經過漫長的死亡之旅,自己竟然還能活下來,簡直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想不到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生死攸關的時刻——到底發生了什麼?頭想痛了都想不起來,要不是有金剛不壞之身,那真的得感謝森林裡住著的救命仙子了。
驚心動魄滑行了好長一段路,已經來到山腳,從山脊衝下來的四藪木把地面犁出一道深溝,插在山腳,爲陡峭的山坡架起一把天然滑梯。
龍小鷹鬆了一口氣,這可是壞事變好事,不必爲怎樣下坡腳的陡壁犯愁了,連忙向天然滑梯爬去。
“龍小鷹——”
“龍小鷹——”
山坡上方傳來戰友們緊張的呼喚聲,同伴來找他了。
羅震江從工地趕回來時,同伴們圍在牀前,小蘭正在爲龍小鷹包紮傷口。看到龍小鷹胸口裹著沙布,身上到處是傷,著急地問,“傷到骨頭沒有?”
“隊長!”龍小鷹回答道,“沒有傷到骨頭?!?
“遍體鱗傷,傷得不輕啊?!绷_震江問小蘭,“需要送往場部嗎?”
“他能自己走下山,自我感覺良好,我看不需要。”小蘭回答道。
“那怎麼躺到牀上去了?”
“怕有內傷,再觀察一下。”
羅震江向阿旺瞭解了事故的前因後果,對他說道,“知青隊剛成立,如何帶領知青我們還缺乏經驗,都需要進行深刻檢查。小鷹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蹟,爲了安全起見,下午派個人陪他到場部衛生所去檢查一下?!?
“好的?!卑⑼卮鸬馈?
“隊長!不用去場部?!饼埿→椪f道,“我自己清楚,身體無大礙,工作任務還重,不必給別人添麻煩。包完傷口我就要下牀活動了,走幾步給你看看,真的不用擔心。”
“如果不去衛生所,這幾天你就歇工傷安心養病,有困難儘管說。”羅震江轉向阿旺,對他說道,“今天發生了這麼危險的事,我們要開一個會,排查一下安全隱患。你現在去通知所有隊領導馬上到我屋裡來開會,你也要參會?!?
羅震江把阿旺帶走後,同伴們圍了上來。
“今天真是太可怕了!”王辰盛心神不寧地對龍小鷹說道,“我還以爲樹幹上會留下一灘斷手斷腳的爛肉,那樣我就成了殺人犯,還好你活著。想不到你竟然會毫髮無傷?到現在我都還在懷疑,眼前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的你?”
“想不到吧?!饼埿→楅_玩笑地對同伴們說,“告訴你們個秘密,你們可要保密哦。”
“什麼秘密?”大家都驚奇了。
“這樹林裡住得有仙子,是仙子救了我?!?
“仙子?這是哪門子的鬼。難道你還會去信迷信?”
知青們下班了,夏蓮邁進門的那一刻,龍小鷹驚呆了,她的身後一片金光,襯托出苗條細長的身影。
確切說應該是陽光。
讓龍小鷹吃驚之處並不在於她的婀娜,而是突然恢復了腦海裡的一個空白點。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時候,金光裡就有這樣一個身影,那道金光在萬分緊張的一瞬間消失,以至於事後連發生過這樣的幻象都忘記了。
又有誰能預知災難降臨?
可以肯定的是,在兩棵大樹發生碰撞的那一剎那,自己已經不在樹幹上了,接下來的時間會在哪裡呢?粗大的樹幹被剝去了皮,覆蓋物很厚的地面犁出深溝,大腿粗的樹幹都被撞成兩截,而自己只受了點輕傷。
那麼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到哪去了?靈魂出竅,一股神奇力量把自己帶到幻界,然後就安全了?;蛟S吧,也只有這樣解釋了。
見龍小鷹呆呆地看著自己,夏蓮對他說道,“是我。認得嗎?”
“認得,認得?!饼埿→椱s快回答。
夏蓮關心地問王辰盛,“聽說被大樹打到腦袋,是不是對他有影響?”
“我看是有點問題?!表n紅鈴擔憂地回答道,“剛纔還說看見了仙子。”
“哈哈哈!”韓紅鈴把玩笑當真,惹得龍小鷹笑起來。
他這一笑,夏蓮更擔心了,問道,“當時是個什麼情況?”
“樹木太大,看不見他?!崩钪緞偢嬖V夏蓮,“只能看見大樹把他先前站的地方掃平,山坡上的雜木都被拖到山腳,心裡全涼了。當我們連滾帶爬不顧一切衝下去找他的屍體時,結果看見一個滿身灰土的人從樹枝縫裡爬出來,還會走動,你說嚇不嚇人?”
“買買閃(表示受到驚嚇)。”夏蓮用手拍著胸口說道,“在山上我的右眼皮就跳個不停,心想今天要出事,不知道會落在誰身上?結果就聽說小鷹被大樹打了,嚇得我的心臟都要從胸膛裡跳出來。大家一塊下來的,如果誰出了事,真的讓人很傷心?!?
“沒事。樹沒打著我,讓你擔心了?!?
龍小鷹又覺得許多的巧合其實並無關聯。
“莫惹小草?!崩钪緞偵衩氐卣f,“在家時我看過一本書,說是草木也有喜怒哀樂,並且還會記仇。”
“什麼意思?”龍小鷹問道。
“世界上有許多神秘地方和未解之謎,熱帶雨林就是其中之一??茖W研究表明,如果你毀掉兩株植物中的一株,另一株就會設法報復你。每天上山我都提心吊膽,現在危險已經發生了,誰還敢去砍樹?下午我要陪小鷹到場部去看病,順便開個病假證明來。”
“誰說我要去場部看???”
“隊長說的?!?
“你提醒了我?!饼埿→棇λf道,“我若不上山,恐懼情緒蔓延開來,工作就難幹了。我還能動,下午我要堅持上班,休息時在山上蓋個茅廁,大家都可以用,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你就別犯傻了,爲了工作,連茅廁都要搬到山上。你不去衛生所,我就在自己身上砍一刀?!?
“啊——”大夥一聽都懵了,韓紅偉摸摸李志剛的腦門問道,“兄弟,誰的話刺激到你了?這纔剛下來幾天,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可別想不通啊。”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崩钪緞偨忉尩?,“我要歇工傷,在腳上砍個口子,躲得過一天算一天?!?
“你憨掉啦?”夏蓮告誡他道,“爲了躲避砍樹就砍自己的腳,多痛苦呀。再說砍斷腳筋殘廢了,或者是砍斷血管流血不止,發炎得個敗血癥,在這種地方救都無法救,死得更快。”
“哎——砍斷腳筋,這個問題我到還沒有想過。說得也是,這地方氣候炎熱,飯又吃不飽,砍到血管那還了得,我看還是認命吧?!?
哈哈哈!大家都在笑話他的想法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