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轉星移,到了收穫花生的時候,你追我趕的戰火又燃燒起來。
一大早,班長們站在倉庫門口等著領收花生的麻袋,韓紅偉跟在龍小鷹後面,驕傲地對他說道,“小鷹!我們班的翠花摘花生速度之快,讓你想都想不到。聽說過嗎?她是全營有名的摘花生能手,你們班有誰敢來挑戰翠花?”
翠花幹起活來比有的男知青還要強,這誰都知道,而班上的知青是第一次摘花生,沒有經驗,隨便找個人出來應戰一定會輸,更何況她是摘花生的老手。龍小鷹本想由自己來應戰,轉念一想,好男不跟女鬥,就是嬴了也說不清,再說摘花生好比針線活,有勁也使不上,又被韓紅偉抓住弱點了。
見龍小鷹沒有應答,韓紅偉對站在旁邊的一班戰士說,“你們班長不敢答腔,一班有人敢應戰嗎?”
“我敢。”李志剛挺身而出。
“就你——真的嗎?”韓紅偉不相信地問。
“不鑽你設的圈套,我跟她比吃花生。”李志剛開玩笑地說。
“那就是認輸了。”
“哈哈哈……”大家都在笑話李志剛。
有人挑戰,基幹民兵不敢應戰,還未上山就讓人看笑話,這怎麼行!龍小鷹就對韓紅偉說道,“既然你提出來了,我來試試可以嗎?”
“班長能親自出面,那更好。”韓紅偉高興地向翠花說道,“翠花!龍班長應戰了,怎麼樣,拿出點火色給他看看。”
“可以啊。”翠花驕傲地說道,“誰想來挑戰都行,晚上收工就見分曉,怎麼樣?”
“好的,一言爲定。”龍小鷹回答道。
正在鼓足幹勁準備戰勝翠花,就聽見熊副連長在倉庫裡大聲喊道,“龍小鷹——”
“在!”
“進來一下,有重要任務。”
聽說有重要任務,龍小鷹立即安排夏蓮替他領麻袋。
走進倉庫,熊國傑正費勁地抱起一個裝滿黃豆的麻袋,準備往籮筐裡倒。麻袋裝得很滿,怕他抱不穩把黃豆全都倒在地上,龍小鷹連忙上前幫他扶住麻袋。
“摘花生是女人做的事,別去挑什麼戰。”熊國傑對龍小鷹說道,“二連需要黃豆,我倆跑一趟。你去找一對大號籮筐,跟我去送黃豆。”
把四籮筐黃豆裝得滿滿的,熊國傑拿起扁擔,穿進籮筐上的繩套,彎腰蹲下去。還沒等他站起來,扁擔就被壓彎了。
“不行,扁擔受不了。”熊國傑說道,“得再加一棵。”
他又找來一棵較寬的竹扁擔,把兩棵扁擔疊在一起,這才挑起了擔子。擔子一上身,熊國傑頭也不回走出門去。
見他走了,龍小鷹趕緊抓來兩棵扁擔,疊起穿進繩套。蹲下去一試,媽呀!這玩藝兒比自己的體重還要重,沒能挑起來。
這種大籮筐是上山掰包穀用的,拿來裝細小密實的黃豆,能挑得走嗎?龍小鷹猶疑了。
看見龍小鷹挑不起大籮筐,正在分發麻袋的羅震江對他說道,“你不能和熊副隊長比,他在部隊是扛炮彈箱的。你拿個桶,舀回麻袋一些,挑半籮筐就行了,不夠的話再跑一趟。”
即便只剩下半天時間,還是要挑戰翠花,不相信她就這麼厲害,龍小鷹不想浪費時間,答覆羅震江道,“我可以的,再試試看。”
龍小鷹心裡想,熊副連長身體這麼棒,不也是從小一步步鍛煉出來的嗎,如果不挑戰自己的極限,永遠都鍛鍊不出來。他不信別人能幹的活自己幹不了,與翠花的挑戰都還沒開始,決不能在重擔面前敗下陣來,一定要把籮筐挑出門。
咬緊牙關,晃晃悠悠站起來。
見他兩腿直髮抖,羅震江擔心地勸告道,“挑不動就別掙,你還年青,得個急性腎炎,醫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
“能行,走了。”
龍小鷹穩住腳步走出門來,對韓紅偉說道,“上午就算了,等著我回來,下午就來向翠花學習。”
“好的。”韓紅偉答覆他,“半天也行。不過你別太逞強,看你這個樣子,能走回來就不錯了。”
擔子太重邁不開腳步,又怕別人笑話,龍小鷹只好小步快走。走了幾步,覺得能走出連隊,掙命將籮筐挑出連隊。
走出連隊,龍小鷹趕快放下擔子,歇口氣,活動一下腰腿。
看著前方道路,心裡擔憂起來,剛開頭就走不動,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能走到終點嗎?心裡也沒底。
熊國傑哪去了?他不敢多歇氣,挑起大籮筐繼續往前走。
挑重擔是件奇怪的事,剛開始時邁不開腳步,連路都走不穩,走出一段路後,又覺得好像還行。
來到坡頭,看見熊國傑已經下了山坡,坐在河邊橋頭休息。看來他要走小路,正在養足精力,準備一口氣將擔子挑過河。
過河走小路,對於連擔子都挑不起來的人來說可真是個嚴峻挑戰,架在河上的獨木橋自己過得去嗎?
這個熊國傑,給自己出難題了。幹了這麼久的勞動,很少遇到幹不了的,但這次,真的是要挑戰極限了。
走大路還是走小路?龍小鷹正在猶豫著,熊國傑擡頭看見他。
“小鷹。”熊國傑說道,“爲了抓緊時間,我們要走小路。”
熊國傑說完,挑起擔子,蹬上架在橋頭的簡易樓梯,輕鬆走過獨木橋。
下了橋,熊國傑頭也不回,一鼓作氣向河對岸的樹林爬去。
龍小鷹趕快挑著擔子走下山坡,來到河邊,難題擺在眼前。
南嶽河水白浪翻滾,浪花嘩嘩作響,看著就頭暈。搭在橋頭的簡易樓梯又窄又陡,能爬上去嗎?平常空手上樓梯稍不留意都會踩滑,挑著這麼重的黃豆如果有個閃失,可是件對不起集體的大事。
但這個難關一定要過。他定了下神,穩住腳步,踩著樓梯上的小木條一步步蹬上去。
憋得渾身是汗,終於上了樓梯。
走過晃盪的獨木橋,再穩住身子走下樓梯,就這麼一折騰,累得兩腿發軟。本想歇息一下再走,但熊國傑已不見蹤影,龍小鷹不敢有絲毫懈怠,咬緊牙關繼續趕路。
林中小道陰暗潮溼,爬坡時腳踩上去都會打滑,只好把一部分力氣用來穩住下盤。又要走快,又要走穩,簡直把腰桿都給累斷了。
爲了遠大目標不能停下來,他看準前方一棵大樹,一定要走到這棵樹才歇息一下。來到這個目標,如果覺得還能走就不停下來,再找出下一個目標,用剩下的一點力氣繼續朝前走。
好不容易走出密林,來到營部,碰上返回的熊國傑,對他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先走了。
到二連還有一段路要走,落在後面,龍小鷹不敢休息,咬著牙一口氣把擔子挑到目的地。
完成任務後,龍小鷹踏上回連隊的路,走路時覺得兩條腿變粗,不聽使喚。
走進森林,爬坡時上不去了,找到個樹樁,想坐下來休息一下,結果連坐下來都有困難。
感覺大腿根部發炎發燙有點痛,好像是腫起來了?伸手一摸,大腿根部已被壓出兩個雞蛋大的疙瘩。再摸摸腰部,沒有腫,龍小鷹心想,看來是淋巴結髮炎,這應該跟腎炎無關。
一瘸一拐回到連隊,時間已近中午。
看見龍小鷹連路都走不穩,王辰盛趕快跑過去扶住他。
“你這是怎麼了?摔跤了嗎?”
“沒有,擔子太重,腿都被壓腫了。”龍小鷹還在想著應戰的事,忙著問王辰盛,“上午翠花摘了多少斤花生,知道嗎?”
“哈哈!她輸了。”王辰盛興奮地回答道。
“輸了?輸給誰?”
“上午輸給夏蓮。”
“啊——太意外了!夏蓮呢?”龍小鷹問道。
“爭奪很激烈,中午下山,她倆吃了口飯又上山了。你走後,指導員得知挑戰的事,說要來當裁判,現在全連隊都在等著看結果。”
“我正發愁著呢,腿都腫了,連坐下來都有困難,還怎麼應戰。”龍小鷹高興地誇讚道,“夏蓮是個好同志,有她出頭,就用不著我這個傷病員去跟人家較量啦。沒想到她會出來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