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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路上(7)

擠出人羣一看,自己乘坐的那輛車正在緩緩行駛,李志剛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朝他倆招手,著急地大聲喊道,“車開了!快回來?!?

接過王辰盛遞給他的臉盆說道,“追!”

他人比王辰盛輕巧,很快就衝在前面,邊跑邊大聲喊道,“志剛!叫駕駛員停車?!?

“停車!停車!我們還有人沒有上車?!避嚿系耐瑢W們在叫。

這個時候駕駛員正賭著氣咧,打架時丟下一車知青逃跑遭到嚴厲批評,開車跑長途天天睡荒山野嶺,飯也吃不安穩,讓他一路不高興?,F在被火辣的太陽曬得受不了,要把車開到前面路旁樹蔭下,知青們又大喊大叫。

見駕駛員根本就不理會他們的喊叫,同伴們把緊閉的車門推開一半,伸手叫道,“他不停車,跳上來?!?

時常到體育館打籃球、踢足球,追個車算得了啥?龍小鷹抱緊臉盆來個百米衝刺跑到車門口,一個箭步,左腳就踩上了踏板。

本想抓到同伴們的遞過來的手,輕輕帶一下,一個轉身就進去了。誰料剛摸到同伴的指尖,駕駛員突然換檔加速,強大的慣性力讓他向後傾倒。情急之中連忙丟掉臉盆,換左手去抓半開的車門。

危險往往在沒有任何徵兆時來臨!

嘩啦一聲,半開的摺疊門向後滑動完全打開,失去重心的身子一下就被拋離車門。

落在半空中時,龍小鷹感到有一股力量吸引著他往車身下面拽,求生的本能讓他用勁往外翻滾,但是根本就來不及。砰!的一下,後腦勺撞上堅硬的唐石路面,仰面朝天重重摔在地上。

掛著黃泥巴的車殼底部在眼前移動,糟糕!鑽到車子下面了。

喀嚓!耳旁響起臉盆被壓扁的聲音,灰塵裹著燥熱的膠皮臭味鑽入鼻孔。後車輪來了!腦袋馬上就要向西瓜一樣炸裂開來,但是身子緊貼地面動彈不得。

轟隆隆,一個無比巨大的黑色輪胎緊貼眼簾碾壓過來,可以感覺到頭髮和輪胎的摩擦。

時間短到連驚恐都來不及,死神就這樣過去了。

“停車!快停車!”路旁行人驚慌的大聲喊叫著,直朝駕駛員揮手,“碾到人啦。”

“碾死人啦!碾死人啦!”緊張的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

同學們跳下車跑過來,李志剛蹲下來大聲呼喊,“小鷹!小鷹!”

“沒看見我還睜著眼睛?不必大呼小叫吧?”龍小鷹對他說道。

“太緊張了!太緊張了!我們親眼看見輪胎從你身上壓過去。以爲那就是死了,掉到車輪下面還能爬出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李志剛說著,在他身上上下撫摸,忙著尋找被車輪壓扁的地方。

趕過來的同學把龍小鷹扶起,紛紛向他解釋。

“不怪我!我沒有推你?!?

“也不是我,我是想拉你的,不知道怎麼的車門就開了?!?

看著一張張緊張的面孔,龍小鷹對大家說道,“誰都不怪,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想到車門會突然打開。”

“哎呀!”從後面趕來的王辰盛叫道?!澳X袋破了,衣領上都是血?!?

龍小鷹這才感到後腦發出灼痛,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巴掌上沾滿了鮮血。

工宣隊領導擠進人羣,搬起龍小鷹的後腦勺看了看,說道,“破口不大,沒流血了。同學,還能不能堅持?”

“沒事,還活著就行。”龍小鷹回答他道。

“車怎麼就開了呢?這個駕駛員,一路上無組織無紀律,回去決饒不了他?!边@位領導對龍小鷹說道,“很快就到目的地了,路上醫療條件不方便,拿出勇敢精神堅持一下,找塊毛巾包起來,到目的地再治療?!?

“醫院就在附近。”圍觀的人們對領隊說道,“傷到腦袋比較複雜,還是送到醫院去撿查一下吧。”

領隊起身向圍著的人們喊道,“大家不要圍在這裡!知青們趕快上車,我們要走了?!?

“人家都說了,醫院不遠的,就帶他去看看吧?!毕纳徍推渌鄳┣蟮?。

“知道嗎?上海知青和你們是一路的,他們的車隊就緊跟在我們後面。況且景洪農場已準備好了歡迎儀式,我們的停留時間是按計劃執行,不能再耽擱了,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工宣隊員們也幫著喊道,“知青們快上車!景洪農場的幹部職在等著歡迎我們呢?!?

包紮傷口無望,龍小鷹只好對身邊的人說道,“謝謝大家的關心,上車吧,不能因爲這點小事拖累到集體行動。”

回到座位,王辰盛找了塊毛巾幫龍小鷹包住傷口,汽車發動時,路人議論紛紛。

“就這麼走了啊?當心是腦震盪?!?

“濃眉大眼,多英俊的小夥子,差點可惜掉了。”

“沒想到路上這麼不安全,我們下鄉的子女會不會也遇上這樣的事?”窗外說話的這位母親,用憐憫、憂心忡忡的眼神看著自己。

天下母親都一樣,想起離家時母親難過的樣子,龍小鷹憂傷的轉過頭。如果剛纔出了事,母親要傷心難過一輩子。

捱打沒人問,摔倒沒人管,這個時候他開始想家了。這一離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再與父母相聚?有的人運氣不好,或許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車隊開始前行,汽車就像走在搓板上,車身不停地抖動,頭部傷口隨著道路顛簸不停地跳動。一陣陣疼痛襲來,讓龍小鷹覺得心煩意亂,五臟六腑翻轉。

看他扭來扭去找不到合適位置,王辰盛說道,“靠在我身會好過點。”

腦袋脹痛、眼皮發沉,龍小鷹倒在王辰盛肩膀上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龍小鷹被一陣嘈雜的喊叫聲驚醒。

“大家醒醒!西雙版納到啦。”

昏昏沉沉中,感到有輛汽車壓在身上,連氣也喘不過來。睏倦地睜開眼睛,發現王辰盛一動不動爬在他胸口上,也睡著了。

“醒醒!醒醒!壓死我啦。”龍小鷹推了推王辰盛。

“瀾滄江!瀾滄江!快看,下面這條江這就是瀾滄江?!?

看到車內同學興奮的樣子,龍小鷹也顧不得頭暈眼花,強打精神朝窗外望去。

車隊行至大山之顛,眼前豁然開朗,遠方山巒連綿不絕,淡淡白雲飄在天際。

高高的山頭下面出現一個美麗富饒的壩子,綠色地面霧氣繚繞,水道交織成網,午後強烈陽光下處處水面銀光閃閃。

被傣族稱爲“喃咪蘭掌”(百萬大象之江)的瀾滄江,猶如一條銀白色巨龍蜿蜒穿行在這片綠色土地上。江面水氣瀰漫,江邊竹樓錯落有致,星星點點,宛若散落江邊的翡翠。

解放初期,瘴癘橫行,父親曾帶領一支醫療小分隊在這裡工作過,下鄉前給他講述了許多西雙版納的美麗傳說,讓他熱愛上了這裡勤勞的人民和這片神奇的土地。

這裡有著稱霸密林的亞州野象羣,有愛到溪邊理羽梳妝的藍孔雀綠孔雀,有會唱“茶花兩朵”的山雞和會聞歌起舞的神奇小草。浩瀚雨林里居住著十多個兄弟民族,他們曾以“乘象代步”、“貝葉文化”和“孔雀舞”聞名於世。

傳說中,惡魔盜竊了這裡的七彩明珠,潛入喃咪蘭掌一個世人不知的深洞。明珠被偷走以後這裡變得漆黑一片,大象找不到青草,孔雀辨不清方向,鳥不鳴,猿不啼。一位英勇無比的青年憑藉自己能在水中潛游的本領,帶著寶刀躍進喃咪蘭掌與惡魔在深洞中苦戰了七天七夜,終於劈死惡魔奪回了明珠。因此人們把這裡叫做允景洪——黎明城。

傳說中,七仙女的父親是個禍害人類的惡神,仙女們大義滅親,用長髮做弓弦放箭殺死父親。惡神的頭顱落地將引發大火,七個仙女只能輪流抱著頭顱直至腐朽,在此期間要不斷澆水除臭。後人爲了紀念七仙女,在新年來臨時就會互相潑水慶賀,這樣就有了潑水節。

令人神往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山路彎彎,車身搖來晃去。想著這些個美麗的傳說,幻想著在這個神秘地方可能碰上的奇遇,眼皮發沉,眼睛又睜不開了。

瀾滄江峽谷的炎熱氣候,加上晝夜風餐露宿的睏倦,讓他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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