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力整頓,伙房清潔了,也沒有人再到伙房佔公家的便宜,龍小鷹又積極投身到解決職工吃菜難問題上去。
想到當年開荒時在二荒壩找到傣族遺留下來的冬瓜、南瓜,爲什麼不利用山坡種點瓜呢?龍小鷹從老職工手中收集到一些冬瓜籽和南瓜籽,利用空閒時間,帶上鋤頭,到包穀地邊去播種。
爬到工地,山坡綠茵茵一片,包穀苗長了半人多高,熊國傑帶著全連隊的人在包穀地裡除草。
龍小鷹在地邊打塘播種時,聽見地裡除草的人在叫,“連長!牛來了?!?
擡頭一看,從地邊森林裡走出幾頭黃牛,大搖大擺闖進包穀地,大口吃起甘甜的青苗。
熊國傑立刻跑過去,大聲吆喝著,撿起土塊砸向它們。土塊砸在黃牛身上就當被牛虻叮了一口,飢餓的黃牛隻是甩甩尾巴、搖搖腦袋,退後幾步再吃。熊國傑跑上前去驅趕,人一上去,黃牛就走開了,人一離開,黃牛又回來了,換個地方,悠然自得又啃嚼起青苗。
在陡峭山坡跑上跑下,腳下土疙瘩被踩垮,熊國傑笨重的身子也順著山坡滑落下來。
“哈哈哈!”見黃牛不理睬他,自己反而跌倒了,在一旁看熱鬧的知青都在笑熊國傑。
黃牛來吃包穀,大家都不動還來笑話他,熊國傑發火了,向拿著斧頭,負責清理樹幹的高勇大叫起來,“高勇!”
“做啥子?”
“過去把牛趕跑,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要得?!?
高勇喊上雷浩,手提條斧和釤刀,分頭圍攏上去。
藉著青苗掩護,高勇悄悄來到一頭只顧嚼食的黃牛背後,見人來了,黃牛甩甩尾巴要挪窩。慢一步就會變成熊國傑的下場,高勇立即把手中的斧頭甩過去。
斧頭打在牛屁股上,受驚的黃牛猛地一竄,撒腿就跑。
從側面包抄過來的雷浩連忙將手中鋒利的釤刀朝前一伸,喀!的一聲脆響,就把牛的一條腿給砍斷了。
黃牛倒地掙扎著爬不起來,高勇衝上去,掄起條斧,朝著黃牛腦門狠狠一斧頭下去,在地上掙扎的黃牛就不動了。
在一旁觀看的熊國傑質問道,“讓你把牛趕跑,怎麼把牛打得不動了?”
“這叫殺雞給猴看?!备哂禄卮鸬溃斑B長你看,其它的不就都嚇跑了,再也不敢來了?!?
“你這一斧頭,牛還能活嗎?”
高勇告訴熊國傑,“放牛的打獵去了,要等到牛吃飽了纔會來趕牛,到那個時候,即便發現少了一頭,這麼大架山,誰知道牛在哪兒走丟了。更何況是來吃青苗的,不負責任的人,也該給他點教訓?!?
“你還教訓起人來了。”熊國傑批評道,“成天打架鬧事不學好,叫你辦件事都要出問題,牛不動了,你說該怎麼辦?”
“神不知鬼不覺,吃掉不就行了?!?
“那你們倆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把血跡埋掉,把牛擡走??磥斫裉煳覀円崆跋掳嗔??!毙車鴤荞R上張羅大家下山。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龍小鷹吃驚了,不在生產班一段時間,果然紀律渙散、人心動盪變得多了,其原因,可能就是指導員說的兵團要撤了。
四、五個知青用木棍擡著黃牛下山時,龍小鷹就站在路邊等著他們。
擡黃牛的人來到面前,龍小鷹一看,眉心處被斧頭砍開一個洞,這是標準的殺牛方法,在這裡敲一斧頭它也活不了,更別說還把骨頭都砍開了。
“你們闖大禍了!”龍小鷹批評高勇和雷浩道,“傣族倖幸苦苦養大的牛,被你們拿來當野牛打。我給你們出個主意,趕快到寨子去投案自首,作爲誤傷賠禮道歉,再賠點錢,或許還能調解?!?
“怕個錘子!”高勇不服氣地說,“光明正大抓小偷,連長都沒意見,你還怕啥子?”
“現在還出什麼主意?”熊國傑從後面趕來了,對龍小鷹說道,“這件事在山上已經決定了。你想想,自打春節殺豬分了三兩肉,到現在已經半年多沒吃過肉了。儘快吃掉?!?
“不能吃。”
“那你說還能怎麼辦?氣候炎熱,牛死後腸子馬上就會發臭。擡頭死牛去賠老鄉?那不自找麻煩,反而被人家恨死了。放牛的若找上門來,批評教育他一頓,若村裡的人來評理,這幾天吃了我們那麼多的青苗,還要跟他們討論賠償問題。趕快下山跟我回去殺牛,殺了就下鍋。”
“要不先給指導員報告一下?”
“指導員到營部開會去了,別給他添麻煩。附近寨子的傣族我很熟悉,牛死了我們把它買下來,那不就行了。”
指導員不在,下級必須服從上級,當著這麼多知青的面跟連長頂起牛來,那些鬧的知青就更不好管了。
不能跟他僵持,龍小鷹就跟著熊國傑下山了。
把死牛放在河邊,熊國傑在伙房拿了把牛耳尖刀,把身上的衣服一脫,赤膊上陣了。他讓知青們拉好牛的四條腿,看他怎樣把牛開膛破肚。
好奇的人們都圍攏在他身邊,只見他擡起右手,朝著牛腹部猛的一刀戳進去,握緊刀柄用勁一拉,厚厚的脂肪馬上就朝兩邊翻開來。
結果從肚子裡流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潔白的奶。
“啊——”把圍著看熱鬧的女知青嚇得尖叫著跑開了。
“哈哈哈!她們不敢看。”熊國傑興奮地笑起來。
女知青一跑開,男知青就擠進來,看見有這麼多的牛肉,都來幫忙。剝皮的、砍骨頭的、清洗腸子的,連隊變得熱鬧起來。
一塊塊砍下來的肉往伙房送,既要忙著切肉,又要忙著煮飯,龍小鷹沒有去管殺牛的事??匆婍n紅鈴擡著塊牛肉進來了,就問她,“你託連長的事辦得如何了?”
“別提了!煩都煩死了?!?
砰的一聲, 韓紅鈴把手裡的牛肉丟在案板上,好像要把心中的煩惱甩掉似的。
看到韓紅鈴不順心的樣子,龍小鷹告誡她道,“這人不正派,跟他打交道要多個心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哥常說這話,現在我才明白它的含意?!?
“你這話——”
龍小鷹正要問她是什麼意思,熊國傑走進伙房,擡起沾滿鮮血的手,把一跎白裡透紅的肉遞到他們眼前。
“小鷹!幫個忙,幫我把這個放到甑子裡蒸起。大補!”
他手上白森森、血淋淋的一團爲何物?龍小鷹還未看清楚,韓紅鈴就嚇得尖叫一聲,“啊——小牛!”轉身逃跑了。
龍小鷹接過來一看,原來熊國傑遞給他的是一個血淋淋、半透明、長著四條小腿,剛從牛肚子裡掏出來的胚胎。
這人夠狠的,連胚胎都不放過,龍小鷹找來個大土碗,把胚胎丟進去。
剛把胚胎放到甑子裡蒸起,屋外就傳來一陣吵嚷聲,龍小鷹和熊國傑跑出伙房一看,來了幾個扛槍的傣族,村幹部找上門來了。
人贓俱獲,知青們默不作聲,都看著連長。
牛死了,砍也砍了、煮也煮了,該怎麼辦?熊國傑和他們理論起來。
就是逮住小偷也不能立即處死,而且這是隊裡懷孕的母牛,傣族不要錢,要他賠母牛和小牛,還要追究責任。
賠頭牛的事熊國傑辦不到,也做不了主,只好打電話讓嚴國定立刻趕回連隊。
嚴國定趕回來時,老鄉們仍未走,看著情緒激動的羣衆,嚴國定問道,“是誰把牛給打死的?”
“是我。”高勇站出來承認。
“爲什麼把牛打死?”
“趕牛時誤傷了牛,我怕它痛苦?!?
“你也會怕別人痛苦?別找藉口。”嚴國定嚴厲地對高勇和雷浩說道,“馬上向老鄉們承認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