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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路上(5)

“打錯了!是同門師兄。”對方叫起來。

原來是李志剛,龍小鷹收掌問道,“怎麼來偷襲我?練武也不看看時機。”

“誰叫你從敵後方跑來,我還以爲是搶東西的人衝過來了。”

看看又回到客車面前,龍小鷹問他,“你果然沒有去衝鋒陷陣?”

“聽母親的教誨是一種美德。”

“真是個乖孩子。”

龍小鷹又朝著人多的地方跑去。

有人在地上燃篝火,黑暗山坡被照亮了,衝過去,跑過來,發現周圍站著的全是自己人。拳打腳踢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打鬥結束,對方的人已不見蹤影。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是韓紅偉。

“兄弟,謝謝你。”韓紅偉說道。

“謝我什麼?”

“剛纔我妹妹遭到這夥人調戲,你爲我出了這口惡氣。”

“發出慘叫的,是你妹妹?”

“近視眼,以爲下鄉用不上眼鏡,結果黑暗裡看不清道路,一個人落在後面,被這夥流氓鑽了空子。”

還來不及商量怎麼下山,就聽得山坡另一面吼叫聲響成一片,火把搖曳,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從遠處射來許多明亮的手電光柱,上下左右在大家身上亂晃,一大羣手持棍棒的人衝過來了。

“這裡有一個柴垛,大家快過來拿。”黑暗裡有人叫道。

大柴垛馬上被推倒拆散。

龍小鷹對大家喊道,“都向這邊靠攏,等他們跑到,跟著我們衝過去。”

豁出去了,處於亢奮狀態的人緊握棍棒跟在他們身後,一場血戰就要開始!

“聽聲音是我們的人。”有人驚喜地叫道。

原來,山下救援的知青趕到了,大家高興地抱在一起。

緊接著車隊也上來了,看到風波平息,有人被打傷,工宣隊員說道,“救治傷員要緊,趕快上車,我們這就下山去找醫院。”

“要緝拿調戲婦女的壞人!”有人喊道。

“壞人已經找到了。”

“在哪裡?”

工宣隊領導告訴大家,“已經和上海方領隊聯繫上,在他們隊伍裡有幾個無法無天,遊手好閒的人,就像流氓阿飛一樣。在火車上爲搶座位、爭敲丁,就是女朋友,已經打傷了人。在這裡給他們個教訓,往後的路可能會太平一點。”

既然找出了壞人,大家就上車了。

來到村子,點著火把到處找醫院,好不容易找到個醫務室。給傷員包紮傷口時,龍小鷹發現路邊樹幹上釘有個鐵牌,上書兩個大字“揚武”。

龍小鷹問圍觀羣衆,“這是什麼地方?是不是歷史上這裡發生過土司大戰?”

“這裡是揚武鎮”一位老者告訴他,“揚武也叫做颺武,解放戰爭時期這裡還發生過智取揚武鎮的戰鬥。但揚武不是舞刀弄棍的意思,而是彝族話的音譯,意思是養虎的壩子。從前這裡老虎很多,經常發生傷人事件,天黑後就不能出門了,睡覺都得用棍棒把房門頂緊。”

當地羣衆還告訴他,“這條路是通往南方的茶馬古道,歷史上這裡商賈雲集,馬幫經由這裡到思茅、版納、緬甸、老撾做生意,最兇險的莫過於翻越哀牢山原始森林。哀牢山山勢巍峨,懸崖如刀削,曾是土司、兵匪和商霸必爭之地。過去山上強盜如狼似虎,過往馬幫和行人一般早早就在山下歇腳,夜晚更是無人敢在山上行走。”

看來此地危險啊,正當龍小鷹擔心著別被安排到四面透風,老虎輕易就能跑進來的房子居住時,就聽見老師在喊,“同學們上車啦,我們這就走了。”

“爲什麼不在這裡住?”龍小鷹問道。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楊武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夜闖哀牢山,儘快離開這個事非之地。”

“哀牢山很大呀。”龍小鷹告訴他,“羣衆都說了,山上強盜如狼似虎,沒有地方可供居住。”

“這個年代哪裡還有強盜啊,強盜就跟在你們後面,逃跑就顧不得這麼多了,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趕快上車。”

剛離開家門,生活就變得十分不安定,夜深人疲,車隊還蜿蜒穿行在哀牢山深山老林裡。前面車輛揚起的灰塵經久不散,爲避開遮擋視線的灰塵,駕駛員只好放慢速度拉開距離。

明亮車燈照見路旁一塊被碰掉漆撞彎了的黃色鐵牌,上面畫有兩根相互交叉的骨頭和一個骷髏頭,醒目黑字寫著“連續彎道,謹慎駕駛”。

狹窄山道多處塌方,路旁全是懸崖絕壁,車身不時斜出路面。爲防止汽車掉下深谷,凡急彎處都擺放著幾塊用紅油漆塗滿的大石頭,明亮車燈照耀下血一樣鮮紅,無聲地向駕駛員警示著這裡曾發生過車毀人亡的嚴重事故。

樹林裡不時出現金黃色明亮的眼睛,或許是金貓、雲豹在窺視。濃密樹葉間不時有黑影掠過,或許是鳥雀受到驚擾,又或許是灰葉猴在尋找歇息地方。

抱有新鮮感的小動物不時從林中竄出,搶在車頭面前匆匆越過路面。

“快看!又來一隻。”

同伴們都站起身來,好奇地觀看在車燈下跑跳的小動物。

膽大的金花鼠豎起大尾巴站在路中間,瞪著驚奇的小眼睛看著汽車,直到車子開到身邊才倏地一躍而過,飛快爬上樹幹,鑽進濃密枝葉。

看見一隻小松鼠捧著松果站在路邊,大家纔想起還沒有吃晚飯。

“我們的晚飯呢?難道不給飯吃啦?”李志剛問道。

“只顧著逃跑,錯過吃飯處,今晚得克服一下了。”龍小鷹回答道。

“深山裡肯定找不到吃處,吃各自帶的乾糧吧。”韓紅偉拿下放在行李架上的書包,從裡面摸出一包餅乾。

李志剛也取下書包,拿出上車時母親遞給他的那包花生糖,可憐兮兮地說,“我就只有這包糖,咋個吃嘛?”

龍小鷹想起臨行前從母親手中接過的蔥花餅,暗自慶幸當時捨不得吃,把最後的早餐從挎包裡翻出來,高興地招呼道,“志剛!快過來,我這兒有美味的晚飯。”

大家都不做聲,往嘴裡塞著五花八門的零食,默默地看著窗外。

哀牢山的夜晚如此美妙!

連綿數十里的山脈,向路人展示著哀牢山神秘的一面,靜謐的山峰、廣袤的雲海、疊嶂的山巒、刀削的巖壁、深邃的溝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無不令人拍手稱奇。

深藍色天幕羣星閃爍,雲朵全都朝著一個方向飄去,忽而看見鑲金邊的皇家馬車在趕路,忽而看見中世紀海盜船揚帆疾駛,忽而看見長翅膀的鯨魚從空中飛過。

冰清玉潔的月光把大地照得雪亮,白茫茫雲海填平廣闊山谷,仔細觀察還會發現雲海並不平靜,許多地方深陷下去變成“百慕大漩渦”,遠方黑色山峰就像是露出海面的小島。

道路下面更是雲團翻滾,就像洶涌的海浪掀起拍岸驚濤。

一座座令人恐懼的峭壁、一片片黑暗無光的密林、一段段看似沒有路的急彎,全都被甩在身後,留下的只是內心無端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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