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救援人員趕到了,想到雷浩危險更大,龍小鷹立即滑進溝谷。
落到溝底,在嗶嗶作響的火焰聲中,一把揪起暈頭轉向的雷浩,拉著他就往火勢小的地方跑。
到處都是煙塵和燃燒的火焰,人在溝谷根本就無法分辨出路,龍小鷹砍倒一棵野芭蕉樹壓住火焰,用寬大葉片撲打著身邊的火苗,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衝出火海?
萬分危急的時候,兄弟連的戰友們在溝口出現了,救援人員挖土的挖土、撲打的撲打,火牆被撕開一個口子。
踩著救援人員挖土蓋住的缺口,龍小鷹帶著雷浩衝出火海。
來到安全地帶,全身骨節就像散了架似的,腿軟得連站都站不住。裸露的皮膚被烤得通紅,被燒傷的地方發出刺痛,排裡的同志們安全了沒有?龍小鷹擡頭向山坡女同胞們被困的竹蓬看去,火勢已經被控制住,那個地方只剩下被燒得焦黑的樹枝了。
情況怎麼樣?龍小鷹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即向女同胞們被困的地方趕去。
山頭上,教導員帶著大批救火隊伍趕到了、附近村子的哈尼族也趕來了,在火線面前,築起一道長長的人牆。山火被一段段隔開,餘火被人們圍起來逐個殲滅,除了少部分地方冒著青煙,整個山頭已經看不到明火。
山火撲滅,龍小鷹拖著沉重步伐向剛纔滅火的地方走去,人們都不在了,被燒焦的土地上只見到幾把被燒燬的鋤頭。
擡頭四處尋找,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韓紅鈴焦急的喊聲,“排長!我們在這裡,你快過來。”
轉頭一看,夕陽西下,被燒得只剩下殘枝的橡膠樹下,夏蓮背朝著他,一條腿跪在地上。龍小鷹心裡一驚,糟糕!出大事了,急忙跑過去。
來到面前一看,焦黑灰燼裡躺著一個渾身上下裹滿黑灰的人,夏蓮擡起她的半截身子,讓她的腦袋靠在手臂上。
龍小鷹蹲下來,把粘在傷者臉上的亂髮拿開。
是樑春雪!髮辮被燒掉一截,一撮散亂的頭髮粘在汗溼的嘴角,已經虛脫昏迷了。她的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臉色灰白,嘴脣乾裂發紫,身體縮成一團躺在夏蓮手臂上不停地抽搐。
“傷到哪裡?”龍小鷹著急地問。
“剛發現,傷勢還不清楚。從目前的狀況看有點像中暑。”
“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夏蓮告訴龍小鷹,“突然燒起的大火把我們隔開,獲救時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人,現在才找到她。”
“讓我來看一下。”
龍小鷹從夏蓮手中接過樑春雪的身體,一不小心,樑春雪的一隻手臂從身上滑落下來。龍小鷹趕快去擡她的手。觸碰到皮膚,一股陰溼的寒氣襲來,心裡一驚,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樑春雪兩個拳頭攥得緊緊的,龍小鷹把樑春雪的拳頭捂在自己滾燙的手心裡輕輕柔動著,感覺到她的四肢冰涼僵硬。想把她的拳頭拉開讓血液流通,試了一下,手指就像雞爪一樣緊縮成一團,僵硬得讓人不敢拉,生怕一拉就會被掰斷。
氣溫如火,她的身上連一點溫度都沒有,只有微弱出氣,沒有進氣,這可怎麼辦啊?
龍小鷹對圍著的人說,“要給她點水喝,你們四處找找,看能找到水嗎?”
韓紅偉帶著找水的人離開後,雷浩大聲叫著跑來了。
“酒妹!酒妹!”喊了兩聲不見應答,雷浩嗚咽著對龍小鷹說道,“爲了救她,我已經盡力了。結果,她還是被大火燒得不成人樣。還有救嗎?”
“你盡力了。”龍小鷹拍拍雷浩的肩膀說道,“喝點水樑春雪就會醒來,我們馬上就把她送到營部衛生所。”
樑春雪離死神這麼近,離衛生所是那麼的遙遠,她虛弱的身體能挺到衛生所嗎?龍小鷹嘴裡回答著,心裡比雷浩還要急。他下定決心,振作起精神,準備和死神賽跑,就是拼盡全力、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把樑春雪送到營部衛生所。
如果樑春雪在半路犧牲了,完全是他的責任,把大家帶到火場,卻被大火燒得七零八落互相照顧不到,如果還有可能——生命不會給出第二次機會,發生慘痛事故纔來總結教訓爲時已晚。
水怎麼還不來?心中萬分焦急。
李志剛看出龍小鷹的心思,提議道,“把她送到哈尼族寨子,那兒條件好,或許他們有辦法。”
“他們生病也得上衛生所。”有人反對道,“如果耽誤了寶貴時間,樑春雪的最後一線生機就會因爲決策失誤而消失。別呆在這兒了,做副擔架上衛生所。”
龍小鷹立刻起身,讓穿外衣的男同志把衣服脫下來,把兩個衣袖穿到鋤頭把裡做成個臨時擔架。
邊做擔架、邊安排身邊的同志道,“雷浩,你馬上跑往營部衛生所,讓他們帶著藥品半路趕來搶救。東海,你跑到哈尼族村寨看他們是否有辦法救人?順便帶點水來。其他人跟我擡著樑春雪往衛生所趕。”
剛開始行動,就聽見山頭上傳來熟悉的呼喊聲,“喂——你們那兒怎麼了?”
“是王所長!”大家興奮地叫起來,“王所長!快過來,我們有人昏迷了,需要急救。”
聽到有人受傷,王所長、龔丹萍和扛有擔架的醫護人員馬上跑過來。
原來,營部知道火情嚴重,已經通知衛生所全體醫務人員帶著藥品和擔架火速趕往救火現場。
簡單察看了一下樑春雪的傷勢,王所長告訴大家,“她身上有多處燒傷,這些燒傷都要不了她的命,但她的熱痙攣十分危險,需要就地搶救。”
看到同志們不解的目光,龔丹萍補充道,“熱痙攣就是中暑的一種表現,過度勞累受熱導致虛脫後,胳膊、腿和腹部等處的肌肉都會發生痙攣。如果得不到及時處理,可能會引起永久性腦損害或腎臟衰竭,嚴重的還會抽搐而亡。”
“能搶救過來嗎?”龍小鷹著急地問。
“要是我們不及時趕來,她可能會熬不過去。”王所長吩咐龔丹萍道,“丹萍!把你揹著的水拿來給她降溫,先用溼毛巾給她冷敷頭部、腋下以及腹股溝等處,再用酒精擦拭散熱。要格外小心,別碰到她的傷口。其它男同志跟我來,要爲她準備淡鹽水,給她補充水和鹽分。”
配好的鹽水送過去,能不能搶救過來?人們在焦急地等待。
過了一會,龔丹萍驚喜地叫起來,“所長!她醒了。”
聽見叫聲,大家急忙跑過去。
樑春雪的臉色已經沒有那麼嚇人了,黑眼珠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盯在韓紅偉被煙火燻黑的臉上,顫抖著嘴脣問道,“大火——撲滅了嗎?”
“撲滅了。”
“你——你們——都還好嗎?”
“都好。”
“醒過來就有希望,大家放心,她不會有生命危險了。”王所長對龔丹萍說道,“小龔,你歇會兒,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樑春雪脫離危險,同志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王所長給樑春雪服藥喂水時,劉東海悄悄把龔丹萍拉出人羣,對她說道,“儂今朝老好看額(你今天真漂亮)。”
“儂啥閒話(什麼話)?憨噱噱。大家都忙著看傷員,儂忙著看什麼呀?”
“儂最近哪能?纔好伐。(你最近怎麼樣?一切還好吧。)”
“蠻好,無推板(挺好的,不錯。)”
剛談了兩句,就聽見王所長在叫喚,“龔丹萍!”
“在這裡。來啦!來啦!”龔丹萍趕快跑過去。
王所長安排道,“傷員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她身上的燒傷也不是一時治得好的,快收拾東西,你跟擔架一快走,擡回營部住院治療。”
龍小鷹安排了一個女同志跟著去負責護理,擔架到了山頂,龔丹萍回過頭來,劉東海趕緊跟她招招手。
剛纔無意中聽到他倆的對話,龍小鷹才意識到身邊發生的變化。
“啥時候談的朋友?”龍小鷹問劉東海。
“在連隊時就好上啦。”
“做啥阿拉沒有發現?”
“儂都忙著抓生產去了,哪會注意到這些事體。”劉東海湊近龍小鷹的耳朵小聲說道,“儂勿要搭人家講(你不要跟人說)。”
“這又不是什麼錯誤,別躲躲閃閃的。”
把傷員送走,看到救火的人們開始撤離火場,龍小鷹立刻清點人數,整隊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