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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沙魅影

烈日。

黃沙。

火辣辣的陽光,曬到皮膚上,好像被無數的尖利刀子慢慢地切割著,不斷地分剝跳躍的灼痛。

軟軟的沙,踩下去好像是昨夜未熄的炭爐,刺痛的滾燙,燒灼著人的鞋襪,騰騰的熱浪,燻烤著人的皮膚,時值正午,整個沙漠好像一個天嵌地合、嚴絲合縫的大蒸籠。

人,在沙漠上,顯得格外渺小而無助。

在一座延綿的沙峰上,緩緩行走著一支隊伍。

二三十個商賈打扮的人,十幾匹駱駝,駱駝背上,馱著鼓鼓的皮囊,好像裡邊裝滿了沉甸甸的貨物。

這片黃沙莽莽的戈壁灘,本是大昭朝最西端的疆域,也是昭朝聯通西域諸部的必經之路,產自中原的絲綢茶鹽都通過這條路進入西域,再將西域的寶馬玻璃等物帶回中原。

亙古橫絕的大漠北邊,就是昭朝宿敵秣利族的領地,百里瀚海,曾經隔斷出一帶天然無人區。

近年間,秣利族憑藉著鐵馬金戈,慢慢侵入了大漠,將自己的勢力範圍,縱深到了沙漠中心,並且慢慢向邊緣逼近。

沙漠,成了秣利族撒網等魚的好地方,他們在沙漠裡邊以逸待勞,專門劫殺遠去西域販貨的客商。

領隊的人揮了揮手,蝸牛一樣行進的隊伍終於停了下來。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他們的領隊,一個年輕的冷峻的少年。

這裡是漫天沙埃,風一掠過,就是細細的一層金色細沙,他穿著一身白衣,現在也變成了半黃的顏色,白淨的臉,此時被沙漠裡的毒日曬成淺淺的紅色,有些像醉酒時惺忪酣然,走了很遠的一段路程,他的頭髮還是一絲不亂,他的腰,挺得比標槍還直,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倦意。

就地休息。

少年淡淡地說了四個字,同行的人好像聽到皇恩大赦一樣,把駱駝圍成了一圈,然後蜷縮著身子,躲在駱駝遮擋的背影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有幾個人把手探到隨身的水囊上,但是沒有少年的吩咐,他們沒有人敢打開自己水囊上邊的木塞。

他們不是普通的遠販,而是駐守虞州的軍卒,虞國公奚德業的隊伍。

領隊的少年,就是虞國公奚德業的兒子奚弘恩。

奚弘恩站在駝隊的外邊,從懷中翻出羊皮地圖,一邊看一邊觀察地勢,只要再往前邊行進十幾裡,就是秣厲最大一股沙匪經常出沒的地方,不過現在天氣太熱,如果繼續行進的話,會消耗士兵太多體力,真的等到短兵相接,人家是以逸待勞,他們是筋疲力盡,而且自己這邊還不到三十個人,就算是由自己挑選的精兵,可以以一當百,也會未戰先竭。

所以他決定在這裡暫時休息,沙匪們一定有探子在這一帶巡看,他們這樣鬆垮乏力的樣子,才真的像遠途跋涉的商賈,他帶來的士兵他就清楚,別看這是東倒西歪,只要他一聲令下,絕對就變成下山猛虎。

如果再往前走,進入秣厲沙匪常出沒的地方,剿滅秣厲沙匪後,再折回席州駐地,恐怕就要到了晚上,沙漠裡邊晝夜溫差太大,今天又是晦日無月,夜間的沙漠不但寒冷,而且容易迷失方向,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做流沙川,顧名思義,在這片沙漠中,隱藏著最無情的自然殺手——流沙。

一般來說,流沙集中分佈在大河流的三角洲地帶以及海岸邊的沙灘上,在秣厲沙匪常出沒的地方,就是這片沙漠裡最大的一塊綠洲,綠洲裡有好幾處季節湖泊,從沙漠東南煙碭山山脈流下的煙碭河支流,是這些湖泊的主要水脈。

綠洲附近還有好幾條地下河流,因此飄移不定的流沙,就成了流沙川上吞噬生靈的無形鬼魅。

陽光更烈,撲面而來的都是燻人欲嘔的熱浪,沙地上,肉眼都能看得到縷縷熱氣火苗一樣升起。

太陽,好像一個酩酊的醉漢,向人們臉上噴著酒氣。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從駱駝背後站起來,悄悄地走到奚弘恩身旁,想開口說話,又有幾分怯意,別看他們這位小公爺也大不了他一兩歲,可是軍中上下對奚弘恩都心有懼意。

雖然一半兒的因由是奚弘恩的身份所致,更重要的原因,他們這些兵卒從來都沒有看到奚弘恩笑過。

其實奚弘恩長得十分俊朗,可以說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但是就算是有著潘安宋玉一樣的面孔,整日不見一絲笑容,猶如刀斧雕琢的巖石,看上去冷峻無情,讓人望而生畏。

什麼事?

奚弘恩沒有回頭,但是已經聽到有人過來。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軍人必有的警戒,他八歲的時候就已經熟練掌握,能夠在五十步以內感知到來的是人還是其他東西。

如果來的是敵人,現在早死在他的手下了。

奚弘恩的聲音不高,也不嚴厲,可是那個少年卻無端地縮了一下脖子,一時間忘了自己放纔想問什麼。

目光沒有挪開,奚弘恩依舊淡淡地問:“你叫豆丁?”

嚥了一口吐沫,那個少年好像被嚇到了,小公爺居然記得他的名字,他不過是軍中剛入伍的新兵,因爲輕功卓絕,又身懷武藝,才被挑選參加此次行動,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被小公爺叫出了名字,不知道是喜是憂。

奚弘恩轉過身,看了豆丁一眼。

條件反射一樣挺直了身體,豆丁仰頭挺胸:“啓稟小公爺,席州飛彪軍探子營豆丁……”他被奚弘恩的眼光憋得打了一個嗝,聲音也蔫了下來“想喝水。”

最後三個字,細如蚊子。

慢慢地收起了羊皮卷,奚弘恩走進了排成圈圈的駝隊裡邊,豆丁有些手足無措地跟著他,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小公爺爲什麼不回答他的話?管他是讓喝不讓喝,好歹讓他心裡有數,這樣忽然給晾在一邊兒,豆丁弄不明白奚弘恩的意思。

或許,小公爺生氣了?

不過他們頂著烈日趕了這麼遠的路,真的又渴又累,方纔剛歇下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兒,喉嚨幹得長了毛兒一樣,刺刺癢癢的,可是沒有奚弘恩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敢動,別的人都住在那裡互相看看,這些人裡邊就是他最小,所以纔起來詢問。

漠然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士兵的臉龐,奚弘恩看著這些士兵的臉色如常,不再像方纔那樣氣浮臉紅,坐下歇了這麼一陣,應該可以喝水了,不然方纔經過艱難行進,消耗了大量體力,再加上灼熱的溫度,如果方纔喝水,容易使體內臟腑收到損傷,他既然把這些士兵帶出來,就不能讓他們收到無辜地損傷。

奚弘恩還是毫無表情地:“喝水,不許多,每個人七口。”

軍令如山,沒有任何的解釋,也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幾乎是整齊劃一的動作,擰開木塞,端起水囊,慢慢地喝水,因爲奚弘恩規定了每個人只能喝七口,所以士兵們喝得都很慢。

他們都坐在駱駝的身影下喝水,唯有豆丁,實在太渴了,也等不及坐下,聽到奚弘恩的命令就拔開了木塞。

奚弘恩衝著豆丁說:“你可以多喝兩口。”

噗。

豆丁本來端著水囊喝水,心裡還在抱怨奚弘恩,喝水就喝水,幾口還限定,人是你們奚家的,難道這水也是你們奚家的嘛?

結果奚弘恩衝他說了這麼一句,豆丁一緊張,被水嗆到了,喝道口中的水從鼻子裡邊噴出來,整個後頸和鼻腔裡邊,都又暈又脹,又酸又澀,他連忙用衣袖擦了擦水痕,彎腰咳嗽起來。

奚弘恩看了看他,目光裡邊也沒有什麼表情,豆丁沒有擡頭,也不敢擡頭看奚弘恩的反應,藉著咳嗽彎著腰,咳嗽了幾聲,感覺奚弘恩的目光轉到別處,這次慢慢地擡起頭。

可是一擡頭,豆丁立刻傻住了,呆呆地望著不遠處。

愣了一會兒,豆丁立刻結巴起來:“小,小,小公爺,女,女,女人……”

女人,他看見了很多女人,而且是很漂亮很年輕的女人。

這些女人,都穿著顏色絢爛的秣利族盛裝,黑真真的頭髮,編成了兩根辮子垂在腰間,辮子上邊還墜著貝殼、彩石和銀質的裝飾物,她們的衣衫都是窄窄的半袖,嫩藕般的手臂一直露到手肘,肥肥的褲腳,也只是在膝蓋左右,渾圓結實的小腿也裸露在裙裾一樣搖曳的褲腳下。

被銀絲扣帶勒得纖纖盈握的小蠻腰,腰間繫著襯裙,襯裙上邊都是手工繡成的花鳥魚蟲,絲線裡邊大約捻入了銀絲金線,所以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著炫目的光華。

赤著腳,沒有穿鞋,凝雪的玉腕,還有柔軟的腰肢上,都繫著銀鈴當,她們手中拿著羊皮手鼓,排成一個新月般的半圓,一邊走一邊敲著手鼓,載歌載舞地向著他們走來。

流沙川,流沙川,

秣利族的妹子比花鮮。

花兒雖紅難百日,

妹妹戀哥到百年。

歌聲,柔美而婉轉,她們慢慢甜甜的笑容,不停地扭動著水蛇一樣的腰肢,離他們越來越近。

中原的女子,講究的是端莊賢淑,行不露足,笑不露齒,要的就是弱柳扶風,嬌花照水般含蓄內斂的風韻,而這些異族女子,衣著大膽,熱情火辣,豆丁不覺就看直了眼睛。

在這樣空寂荒涼的沙漠上,哪裡會有如此衣著光鮮、嬌媚可人的女子?

豆丁也覺得不可思議,順手就拽了拽身邊的人:“喂,喂,你看著妞兒,穿得好像妖精似的,會不會人們常說的海市蜃樓?喂……”

他拽著人家的衣袖,轉頭時,才恍然所有的兵卒全已經掩身在駱駝後邊,只有自己和小公爺奚弘恩站著,他的手,就拽著奚弘恩的衣袖。

豆丁的嘴張著,能塞進一個蘋果去,細細的冷汗,從額頭上邊滲出來,雖然剛剛入伍不幾天,他早聽軍營裡邊的老兵講過,說在虞方十八州所有的軍營中,你得罪了虞國公奚德業都不怕,只要你有理,虞國公絕對不會爲難你,可是千萬不要去招惹小公爺,那個主兒面冷心冷,發起脾氣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絕對不給面子。

所以看著自己滿是塵土和水漬的手,在奚弘恩的衣袖上留下幾個烏黑的指印後,豆丁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處涼風直冒,心跳開始加快。

百步穿楊弩。

奚弘恩根本沒有理他,而是不動聲色地吩咐士兵。

士兵們從駱駝的馱囊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在僞裝成貨物的駝囊裡邊,早就準備好各式武器,這些東西,都是奚弘恩籌劃多時後,精心備下,專門用來對付秣利族沙匪。

弩者,弓有臂也,雖然弩的裝填時間比弓長很多,但是它比弓的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強,命中率更高,而且因爲有了機械的助力,所以對發弩手的技術要求並不高,就是新入伍的兵丁,沒有經過很嚴格的訓練,也會熟練地設用弩,一般強弩的射程可以達到一、二百丈之遙,奚家研製的這種百步穿楊弩,不但在射程上保持優勢,而且是九箭環發,增加了命中率。

士兵們行動利落,已經將鵰翎箭裝入弩中,對準了漸行漸近的女人們,只等著一聲令下。

他們的表情有些肅緊,這裡沒有別的敵手,唯一在對立面出現就是這些盛裝歡歌的女人,出於軍人的警戒,他們也明白這些女人出現得不合常理,一定另有詭異。

可是,這些女人都笑得很甜蜜,都很年輕漂亮,一個個嬌嫩得和花兒一樣,還唱著情意綿綿的戀歌,不知道小公爺會不會真的下令發弩,他們的心中有所不忍。

豆丁早就鬆開手,看看已經裝好箭只的□□,又擡頭看那些女人:“小公爺,她們,她們是沙匪嘛?”

他們是隨著奚弘恩來追剿流沙川最大一股沙匪的,可是眼前的這些女人,好像手無縛雞之力。

戰場上,只有敵我,只有勝負生死。

奚弘恩心中浮起這句話,這是辛雲路常常說的話,他每次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就會心硬如鐵。

嘴角微微地揚起,奚弘恩就要發出命令發弩。

忽然,那些美麗年輕的甜美姑娘們,一邊歌舞一邊解開身上的衣裳,一個個散發著青春氣息的美麗身體,舒展在火辣辣的陽光下。

瑩白剔透,玉雕一般,越發嬌嗲甜美的歌聲,讓人心跳的手鼓,邊唱邊跳著,因爲離得近了,甚至可以聽得到她們的呼吸聲。

奚弘恩的眼光,從她們緊密相挨著的身體上輕輕掃過,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人兩個!”

71.對陣笛州(中)4.冥冥天意61.荷塘驚夢(上)6.攜手殲敵25.剿匪密令39.周公非禮1.流沙魅影44.生死相托23.河東獅吼10.天涯飛虹49.煙碭英雌(上)37.偷香入府(上)7.一意孤行26.同時天涯穿越人15.是非恩怨60.公子蘇纏(下)68.郎情妾意(中)41.人各有傷44.生死相托75.破釜沉舟(下)8.荒村野店23.河東獅吼71.對陣笛州(中)27.把酒言歡(上)80.大勢已定(中)68.郎情妾意(中)79.大勢已定(上)50.煙碭英雌(中)1.流沙魅影26.同時天涯穿越人12.禍其無端31.父子對峙13.儷影無雙75.破釜沉舟(下)21.無奈別離7.一意孤行53.草莽豪傑(中)40.夜半私語56.往事淒涼(中)32.嚴父厲母66.豆蔻年華(下)37.偷香入府(上)54.草莽豪傑(下)77.自有情癡(中)71.對陣笛州(中)24.氐族夫人64.豆蔻年華(上)27.把酒言歡(上)31.父子對峙20.北落師門81.大勢已定(下)38.偷香入府(下)2.大漠蒼茫24.氐族夫人34.一吻封城51.煙碭英雌(下)47.生死賭約(上)31.父子對峙22.疑雲漸生5.烈酒狂歌76.自有情癡(上)48.生死賭約(下)26.同時天涯穿越人63.荷塘驚夢(下)21.無奈別離67.郎情妾意(上)5.烈酒狂歌3.兵者無情1.流沙魅影27.把酒言歡(上)12.禍其無端4.冥冥天意62.荷塘驚夢(中)14.煙消雲散76.自有情癡(上)57.往事淒涼(下)15.是非恩怨73.破釜沉舟(上)34.一吻封城56.往事淒涼(中)73.破釜沉舟(上)10.天涯飛虹11.有鬼飛兮11.有鬼飛兮72.對陣笛州(下)57.往事淒涼(下)54.草莽豪傑(下)48.生死賭約(下)50.煙碭英雌(中)9.神鞭驚豔73.破釜沉舟(上)61.荷塘驚夢(上)26.同時天涯穿越人8.荒村野店51.煙碭英雌(下)54.草莽豪傑(下)11.有鬼飛兮51.煙碭英雌(下)71.對陣笛州(中)43.洞房驚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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