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陵城胥府,夜。
顧玨暔與公羊晴的匆匆到訪,使得整個胥府內通明通亮的。胥錦與年言晨半夜起身,前往大堂迎接客人。
入了堂內,胥錦只見一男一女立於堂廳。男的英武挺拔,女的淡然美貌。想必就是顧玨暔與公羊晴了。
“不知顧主帥突然來此,所爲何事?”
顧玨暔聽聲轉身,打量胥錦與年言晨,猛一剎那,竟覺得這胥錦與年華樣貌有些相似,但這念頭轉瞬即逝。二人神態氣質,一動一靜,全然不同。
“顧某突然打攪,還望家主莫怪。奈何軍情緊急,不得不來。傳太子殿下的命令,調用胥家軍,征伐羌族!”
“什麼!”
胥錦與年言晨雙雙驚呼。
早已料到顧玨暔半夜突擾不會是什麼等閒之事,可萬沒想到會是如此匆忙的出兵。
“顧主帥,殿下可說什麼時候出兵了。怎如此突然?胥軍準備不足,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是說能調兵就調的。我雖爲胥家家主,但是胥家軍有嚴格規制。即便我平日裡要去一趟軍營,都是按程序走的。”
胥錦說的並非推脫之詞,軍事豈可兒戲。她掌管胥家,但是胥家軍卻不是她能調遣的。
父帥自刎前,將所有軍事都交託給聶超和楊譚。後來,她任命年言晨爲軍中將領幫她照看,但是她一介女流,卻是沒有資格管轄的。
“顧某爲一軍主帥,自是知道此間之事。但也望家主能體諒一二,殿下命令下的急,不能推脫。城中的兩千北征將士已經收到命令。胥家還是及快整兵,連夜出發吧?!?
胥錦說的雖有道理,但顧玨暔顯然更是霸道。一句話說的連緩和的餘地都沒有。
胥錦與年言晨互看一眼,眸中閃過驚詫、思量神色。
而站在一旁一直未曾發話的公羊晴卻於此時開口,與顧玨暔一唱一和,每個字都說到了胥錦的心底。
“家主,舂陵如今情勢微妙。若是不出兵,想要留得實力,也是常情。但家主可曾想過日後的北征軍,或是日後的魏鄲?殿下自有一番思量,但你們也可考慮清楚,此次是不是胥軍的一個機會?”
“既然今晚攤明瞭說,那公羊晴斗膽透露一二。殿下之前傳信顧侯爺,信中提及胥家少主草菅人命、罔顧綱常法紀,這胥軍終不能留??刹贿^兩日,殿下又傳信,說胥家二女膽慧過人,通達事理,因此他心中有所鬆動?!?
“魏禹之戰結束不過五年,舂陵與魏鄲斷不斷的乾淨由天下人評說。可今夜,卻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成敗皆是胥軍之幸,但若是不出兵,公羊晴敢在這裡擔保,來日殿下必不會放過胥家?!?
成敗,皆是胥軍之幸……
胥錦與年言晨聽到這句話,心中皆是震驚。
年言晨陡然憶起,這話年華好像曾經也說過。這場浩劫,或許是胥家的一個契機。
是非成敗由結果定,但榮辱罵名卻是人心所向。
“好,我們出兵?!?
胥錦答應了,這場仗,不得不打!
顧玨暔與公羊晴動容了胥錦後,又連夜出了胥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廂,年言晨匆忙回房,換上一身戎裝,欲要前去軍營調兵。
胥錦送客之後也匆匆回房,替他整理著裝。
“言晨,此次怕是兇險。依照殿下的意思,這羌族怕是不會再留了??晌疫@心裡總是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麼事?!?
年言晨剛換上裡衣,聞言轉身握住她的雙手,柔聲安慰道;“放心吧,你就這裡好好待著。此次出兵雖然蹊蹺,但那顧玨暔親自傳信總是沒錯的。之前我們抓了羌族首領威潘,與其一仗在所難免。只要這一仗贏了,舂陵就算是保住了。”
胥錦微笑著點點頭,輕輕靠在他的懷中,汲取片刻的安寧幸福。
“言晨,你這次回來,咱們就成親吧。華兒那丫頭回來後,我心中頗有感慨。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親人還重要的。你我成了親,以後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此話……當真?”
頭頂的男人聲音微有些顫抖,她從他的懷抱中暫時抽離,卻仍然相擁。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衝他堅定的點點頭,眸中閃現淚花。
“雖然這幾年你也出兵了幾次,但我仍然不放心。羌族人兇狠不善,你一定要千萬小心。敗了,也沒什麼關係。我們胥家就安安靜靜的待在這小城裡,不再問世間紛擾?!?
年言晨柔情望她,覆上她撫他臉頰的手。
“你們胥家百年名軍,從無敗績,我這個未來女婿若是敗了,以後怎有顏面去地底見我那岳父。這一仗我不爲什麼胥家,我只爲你?!?
“錦兒,你答應了我,回來後就嫁給我。亦或者我嫁給你也成??倸w下半輩子你我要拴在一起。小六的姐夫,我是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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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上,清晨。
年華被威森以及他的一衆親信威逼著跟隨,心裡那個腹議憋屈。當真是出了狼窩,又入虎穴。
她聽到威森與親信談話,原來這羌族的兵將一直是分地駐紮。
羌族一共有三軍,南軍、西軍、東軍。其中南軍人數最多,兵將最爲出色,約莫有三萬人。而西軍與東軍,前者一萬,後者五千。
威森準備去西軍,因南軍恐怕已經被舞元鍇掌握,只有希冀最遠的西軍還能有用武之地。
“喂,你們這麼走可不是法子。這走到了,估計人也歇菜了。”
年華嘟嘟囔囔的埋怨,兩條腿已經痠疼。
她蠱毒發作以後,身子本就虛弱,還又要跋涉趕路,自是吃不消。威森說這種蠱毒,發作時痛不欲生,可一旦過了那段時間,便是同常人無異。但她這幾年的身子確實不行了。
威森見她又叫苦連天,狠狠瞪她幾眼,無奈下只好命令一行幾十個人原地休整。
但是休息的時候,也要命人死死盯住年華。這女人的滑頭他可是見識過的。他不放她走,是疑心她的身份,總覺得她還有什麼利用之處。
年華一邊捏腳,一邊偷偷打量這些人,武將書生都有。想必曾經都是威森父親身邊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被舞元鍇清理下臺了。
她這麼被壓制著,卻是不行,總要想個法子逃走纔是。威森遲早會發現她的身份,不管是年華還是胥華,都不行。
“威森,你怕我逃走,但你現在耗費力氣在我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身上,實在是不明智。你不想想,在地牢附近發現了其他軍隊的蹤跡。舞元鍇擔心地牢中的人,一定會帶兵前去,那這時你去不去找西軍已經不重要了?!?
“什麼意思?”
威森站在一旁斜視她,冷冷問出口,模樣很是不耐煩。
“舞元鍇接管羌族時日尚短,一定不會收服全部的人。如果此時他不在羌族營地內,而你這個前任少主又趁他不在的時候出現,其他人會怎麼想?民心爲先,武力其次。莫論西軍現在服不服你,就算是你得到了這一萬的軍力又能怎樣?!?
“你父親前首領生死不明,而你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誰會聽你的。他舞元鍇掌握了南軍和西軍,兵力足足多你三倍,又怎麼怕你?”
“我不是孩子!”
威森一聲厲喝,轉身不再理會她。但年華知道,他聽進去了。因著接下來的趕路,方向已經變了。
她不能讓威森去找西軍,否則到時一萬軍隊中,她如何脫身。而前往羌族營地,此刻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師姐若是發現她不見了,必會尋找。不管是告訴胥家人,還是告訴那人,都會去羌族營地尋她。
可她萬萬想不到,這一路將要發生的事,遠非她能承受的。
這是一條相逢與離別的道路,容不得人選擇,也容不得人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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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一匹駿馬飛馳。
“籲!”
繮繩突然撕扯,馬兒急急被勒停,馬前有兩名勁裝蒙面的暗衛拱手跪下。
“主上,剛接到消息,地牢被攻破了,但不是我們的人。像是裡面的人殺了守衛逃出來。年姑娘怕是也逃出來了?!?
禹玨堯皺眉斂了神色,沉思片刻後道;“擴大搜索麪積,務必將人給孤找到!”
“是!”
暗衛隱去。
禹玨堯扯緊了繮繩,望著這草原的盡頭。
暗衛先前查到了她的蹤跡,他正策馬加鞭前去,可她竟又逃出去了,必是用了稀奇古怪的法子吧。
他按按腦側太陽穴,只覺頭疼。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等著孤去救你麼?亂竄亂跑的,實在不讓人省心。
但若是她真的逃出來了……又會去哪裡?
他閉眼思忖,稍傾後睜開。調轉馬頭,前往羌族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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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族營帳。
舞元鍇出營地的時候沒有通知舞雪檀,她是翌日一早才得知的,對著一羣侍從吼叫。
“你說什麼!首領帶南軍去了地牢?那裡竟還有北征軍?!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侍從一五一十的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講清楚後,舞雪檀只氣的一手將旁邊桌案上的東西掃掉,肩膀直抖。
但腦中一瞬精光閃過,似是哪裡不對勁。
“不對!”
“趕快派人去舂陵,若是胥家軍已經不在,就想法設法的將那胥家家主給我抓住!還有,將西軍與北軍快速集結在此,不得有絲毫差池!通知探子,務必將首領以及南軍追回,就說……羌族怕是不保?!?
舞雪檀不知自己預想的是不是正確,但這想法太過可怕,一旦是真的,羌族恐怕就真的完了。
她早該知道鬥不過那人,但是她還沒有輸,她一生都未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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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言晨帶領著胥家大軍,連夜趕出舂陵城,聶超與楊譚也隨行在隊伍中。
大軍行了半夜,清晨的時候,離羌族營地只有幾十裡的距離了。
楊譚讓軍隊先暫停,派了探子探知羌族營地的狀況,確定營地此時沒有兵將才能出兵。
顧玨暔說羌族新任首領帶領南軍前往西南方向去了,此時的營地空虛,正是進攻的好時候。
這招調虎離山,用的年言晨是不得不佩服。如此一來,既分散了羌族兵力,又取得先機,如何能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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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附近。
舞元鍇率領三萬將士剛到此地,便得知了地牢已破的消息,恨得牙癢癢之際,又撞上了那兩千北征將士。
不由分說,兩方廝殺起來,一時血流成河、兵刃交接。
舞元鍇殺紅了眼,佔著人多的優勢將兩千人團團圍住,揚言要將其全軍覆滅。
可正欲亂箭發射之際,一輛馬車突兀闖來。
“慢!首領在此,誰敢放肆!”
一道尖利女聲響起,正是易了容的年言妝發出。
馬車停下,駕車的年言妝和癡女下車,同時也將威潘帶出來。
威潘在馬車裡被鬆了綁,下車後也很配合的樣子。因他心中明白顧玨暔一夥人要搞什麼鬼,無非是要利用他威脅擊敗羌族大軍。
可當他看見舞元鍇的時候,便知事情遠非他想的這麼簡單。怕是趁他被擒的時候,這狼子暴露野心,當上了首領。而他的作用不是威脅北征軍,而是威脅舞元鍇。
但他身上被癡女下了蠱,不能妄動,只能靜待時機,聽候這兩個女子的安排。
“你們真正的首領尚在這裡,卻要聽信一個外人的指揮,豈不可笑。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誰纔是你們的首領主子!”
年言妝一邊偷偷在後面抓著威潘的衣服,一邊揚口質問面前幾萬羌族大軍,一時女子膽色盡顯。
癡女站在她身旁,小心注意著威潘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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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森,你個小破孩子怎的心地如此狠毒。這一路都快把老孃的腿給磨斷了!”
“威森,威少主!能不能歇會兒啊,我這剛蠱毒發作的人,你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兒麼!”
“威森,威森?你說我們要是真去了羌族大營,你重新當上了少主,能不能把我給放了。我雖救了你,但你也不必養我一輩子吧!”
“夠了!你這女人,給我閉嘴!”
威少主的臉已經氣成了醬紫色,那模樣,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立刻抹了她。
年華吐吐舌頭,無奈手一攤,道;“我就是這樣,沒人說話就渾身不舒服。要不,你把我放了,咱們兩個各奔東西。就當交個朋友嘛?!?
旁邊的一個漢子聽了她一路唸叨,心煩的想殺人,此時也向威森請求。
“少主,這女人沒什麼用,不如就放了她。我們耳根子落得清淨?!?
年華本以爲威森不會答應,但是沒想到這小子歪頭思考了一會兒,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一絲邪笑。
“好,就放了她,是夠煩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打算建一個讀者二羣 一羣不進人了 羣號一會兒在評論區發佈吧(二羣人估計會少點)
以後你們就更監督大大寫作了。
623493365 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