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昏睡間,鼻尖始終縈繞著一股子苦澀的藥味,即便是沒有喝下,聞著也覺喉嚨澀澀的。她在黑幕與光亮中徘徊,一會兒好似身在無盡深淵,一會兒又好似真實現實。
眼睛瞇開一條縫,光芒刺痛雙眼,忍不住又合上。如此反覆幾次後,沉重的眼皮纔算是有了一點點兒知覺。
“小姐你醒了?我叫殿下,他在外室呢。”
幺兒的聲音傳進耳中,她迷糊著嘟囔了一聲,算是應答。頭痛欲裂,這種感覺令她覺得此刻還在夢中。
暮然,臉頰被溫熱的手掌包裹,輕輕摩擦,這種清冽的男子氣息她太過於熟悉,帶著一點點奇特的香氣,忍不住多蹭了幾下。
徹底睜開眼睛後,一張放大了的俊顏映入眼眸,年華忍不住笑了,往他的懷裡鑽了鑽。
“什麼香氣啊?好香啊。”
清醒以後,才發現整間屋子有藥香和另外一股子香味,這股子香味似乎還是從他身上發出的。她忍不住取笑他,一個大男人身上怎會有香。
禹玨堯一下子有些面哧,左手放到嘴邊假裝咳嗽兩聲後,才道;“這是太醫院給調的安胎香,孤就放了一枚香囊在身上,以後你怕是還要聞許久的,怎還來取笑孤。”
“對啊,對啊。小姐,這香殿下吩咐了,府裡誰都要戴上的。你看,幺兒也有。”
直至幺兒開口,年華才發現,禹玨堯身後,幺兒端著碗藥一直都在。
可是這二人的話,她怎就聽得有些懵,不解的看著禹玨堯。後者則將她整個人順勢攬在懷中,嗔責道。
“都要做孃的人了,怎還這麼不長心。太醫院已經給診斷了,都懷著身子一個月了,平日裡就沒注意到?”
年華一下只覺五雷轟頂,半晌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不容易說句話,還是笨拙結巴的。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小姐已經有身孕一個多月了!幺兒真替小姐高興,這安胎藥都涼了,幺兒這就給小姐熱去。”
禹玨堯還沒有回答,幺兒這個鬼靈精就端著藥盤子消失了,獨留下二人在房中。
年華躺在他懷中,忍不住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肚子,怎麼也不敢相信裡面就有了一個生命,一個屬於她與他結合的生命。
脣角泛笑,喜悅從心底蔓延,此時此刻,她只覺天地自然都是神奇的,人的生命由來如此機緣。
這幅場景看在禹玨堯眼中,何嘗不是美意由心底而生,暢然舒意令他欣喜,將她與那未知的孩兒緊緊摟在懷裡,下巴抵上她的腦袋,汲取這片刻的安寧。
“阿禹,這孩子你說他會長得像誰?”
年華突然擡頭問他,歡喜之情溢於言表。一時得知這個喜人的消息,什麼事情都一股腦兒的鑽進她的腦袋裡,她有些手足無措,挑了個孕婦必問的來問他。
“男的女的都尚且不知,怎會知道長相?”
禹玨堯卻是個不解風情的,在她耳根子後輕啄了一下,回答她的問題。
年華無奈嘆口氣,撫著肚子,道;“孩子啊,你瞧你這爹爹,是個忒有頭腦的。平日裡算計人算慣了,凡事都得有個邏輯才行。孃親不過溫馨問他一句,還能被冷場不是。以後,可千萬不要學他。”
禹玨堯被她給逗笑了,也撫上她的肚子,學她語氣道;“這不能怪你爹,你娘是個煩人精,平日裡淨給你爹闖禍。你要是出生了,都學你孃的,豈不是個小怪物。”
年華聽後一下將他手給拍掉,之後猶不解恨,張口去咬他的脖子。禹玨堯躲開不給她咬,她就像個蜘蛛似的手腳並用,纏上他的身體,將整個人掛在上面。
二人你躲我咬的,好不樂呼。可憐了禹玨堯,一手護著她的肚子,一手去捏她張大嘴的臉蛋,撤著她偏不讓她‘得嘴’。
“殿下,藥好了。”
外面,幺兒熱好了藥,但是不敢輕易敲門進入,只得先在外面通報一聲。事實證明,她這個決定有多正確。
禹玨堯將年華從自己身上掰下去,將她好好的按在牀上,這才起身到房外將藥給端了回來。走到房外的時候,邢鐸突然出現向他低聲彙報了一件事情。
禹玨堯臉色一瞬凝重,但立即恢復。
“去刑部讓人將玨沐的妻兒單獨關押在一座牢房中,令通知十三王爺,囑他帶著薛茝進宮面聖。玨暔不日就要啓程,這事先不告訴他。”
“是!”
邢鐸領命後,匆匆離去。
禹玨堯轉身走到幺兒面前,道;“你家主子最近的飲食孤會囑太醫院寫好了送過來。拾玉院上下除了安胎香,其他的都不能有異味兒。還有,一些不必要的人,她就不用見了。”
“幺兒知道。”
禹玨堯吩咐過後,這才端著手中的藥碗進了屋,幺兒在外將房門掩好。
回到牀榻邊的時候,牀榻上的人正支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他,眼裡精光熠熠的。
“怎麼?孤臉上有東西不成?”
禹玨堯一邊坐下,一邊道。手裡拿勺子湊在鼻尖試試藥的溫度。
“唉,殿下面如冠玉,怎會有東西呢。只是突然憶起三師兄了,我小時難得生病吃個藥,都是師兄喂的。就是覺得,師兄喂得藥纔好。殿下,你說是不是?”
年華挪揄的語氣,頑笑的神情模樣,就看著他拿藥匙的手頓了頓。
多年前,她記得在太子府受傷吃藥,這傢伙就說什麼‘你師兄喂得藥就是好,偏孤喂得就是不好。’如今這話,拿來打趣他,最合適不過。
禹玨堯擡眸看她,自然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後又照常擺弄手中湯藥,不鹹不淡的回她。
“你那時心裡歡喜孤,自然想處處引起孤的注意,你若不提,孤倒還想不起來。在孩子面前,你可是要當些言行的,別讓孩子都知道了,他孃親是個怎樣口不對心的傢伙。”
“你!”
年華被他一下堵得啞口無言的。這傢伙自從知道自己從未喜歡過別人的時候,剛開始還是小心謹慎的懷疑,後來她的種種表現,若是再不能相信,便是個傻子了,何況他還那麼聰明。
於是乎,這便成了某人得意驕傲的資本不是。笑她同樣也是沒出息,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年華一向是個厚臉皮的主兒,既然他都以此嘲笑了,那她所幸就順著桿兒爬,骨碌翻身起來,避過他手中的藥碗,纏上他的脖子。
“我這個孃親偏就是恬不知恥的,早就看上了他爹爹。你就心裡偷著樂吧。這藥呢,我就要你喂,不過……是用嘴喂……”
她說到最後,輕咬住他的耳朵,十足的一個惑人的模樣。
禹玨堯眉眼帶笑,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捏著她的小巴,強迫她與自己碰著鼻子直視。
“當真要如此你才肯喝?”
這聲音一出,年華只骨頭都酥了半邊。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原來,迷惑人的妖精不是女人,是面前這個纔對。他對著她笑,眼裡的深沉似乎要將她捲進入,然後剝皮抽筋的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本來是逗他的,可這麼一來,她倒是不自覺的就點點頭,儼然是被他給帶跑偏了,完全失去了主導地位。
禹玨堯瞧著她這沒出息的模樣,往前幾分,湊近了她的脣,但是沒有捱上,就那麼一毫的距離,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嘴裡淡淡吐出兩個字來。
“偏……不!”
年華一下鬧了個大紅臉,推開他,退到牀裡面,伸出手強自挽回面子道。
“給我,我自己喝!”
禹玨堯挑眉,果真就將要藥碗放在她手中,示意她自己來。
年華一下被氣的不輕,端過藥碗仰頭而盡,氣的連藥味兒苦澀都沒有感覺。喝的是一滴不剩後,將藥碗狠狠放在他手中。
“拿走!你也走!”
禹玨堯低頭無奈笑笑,起身將藥碗放在桌子上,後就朝門口走去。
“你……你還真走啊。”
年華果真還是個沒有出息的,看著他要走,忍不住出口挽留。
禹玨堯嘲笑她一聲,轉過身子,回到牀邊,不過卻沒有坐下,笑著將她額前的幾縷碎髮縷過耳朵後面。
“今日政事還沒辦完,將你從太醫院抱回來已是浪費了不少時辰。清議臺還有許多大臣等著呢。你乖,先好好睡一覺,孤以後都日日回太子府陪你,不在宮裡宿了。”
清議臺……
聽到這三個子,年華的腦子又像是被雷劈了。
懷孕的喜悅令她暫時忘卻了一切,可是此時,清議臺外聽到的那些碎言碎語,又重新蹦到耳朵裡。
“殿……殿下,可是北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