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容她好好回憶回憶剛纔發生了什麼,這跳躍性有點大,刺激性也著實是有點大。
方纔黑幕中的湖泊瞬間明亮嘈雜起來後,她決定安安靜靜的在假山上再呆上一會兒。順便也想著像太子府這種地方,沒有刺客來訪過是不正常的。碰巧被她遇到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行刺大約也不會行到這隱秘假山上來,以是這裡極爲安全。
可有人追著行刺,便就要有人忙著跑路。年華大概是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或許那被追殺的人就好死不死的跑到了這假山下。
當她耐不住好奇心伸頭去看的時候,也印證了這個可能。
可只那一眼,燈火燭光中就靜止了韶韶年華,紅塵俗世中也就沾染了半分。
許多年後,有人告訴她。人這一生最美好的遇見,不是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對的人,而是我遇見你的時候,你恰恰喜歡被我遇見。
年華見過最好看的男子是三師兄,三師兄只一皺眉,她心都酥透了。可二師兄那痞痞的模樣也挺帥氣的,梅園中顧侯爺一身風流瀟灑之姿自也是不錯的。
那底下這個呢?她心裡扒拉著這些年師傅授課時講解的諸詞諸句。其中大概好像似乎是有那麼一句。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這句話其實現下來用是有點不太合適的,假山下這個人的年紀已經擔不起少年二字。但她學問實在是不好,扒拉不出別的來。不過這人若再年輕個七八歲,大概也就是那般描述的了。
男子於一衆人之中長身玉立、俊顏冷目,慌亂中也極是淡然從容。華衣添錦稱不出滿身貴氣威儀,琥珀金冠耀眼也不如那眸子清冷明亮。
假山下黑衣人同士兵纏鬥在一起。而以那華衣男子爲中心的一羣人被包圍在一個圈子裡。衆人邊退邊防,兵器打鬥哐啷哐啷的聲音很是讓人心驚。
年華看的激動,就差包瓜子了。她有些瞧不起這羣黑衣人的功夫,行刺人的水平是夠了,而行刺成功的水平委實還達不到。
她這樣想著,卻不料今日並非是個黃道吉日,她所料諸事都是不準的。因此當黑衣人的智商有些讓她敬佩的時候,她也就沒有了那份時間和……心情。
兩名黑衣人趁著衆人不察,一躍跳上假山。其中一名急急定了方位,便迫不及待的從上面又一躍而下,正是那華衣男子的頭頂。另一名也想這麼效法,但他卻多看了旁邊一眼。
年華看著這個對她舉劍的黑衣人,想也不想的就按照第一名黑衣人的方向跳了下去,前後不過瞬間。
“殿下!”
“撲通!”
預期的痛感並未傳來,倒是身下有些咯的慌。她眼冒金星,腦袋略懵。待稍稍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一人身上。
那被壓著的人眼睛直直瞪她,一撮血從嘴角留下。一翻白眼,頭一歪,登時沒氣了。
年華呆若木雞,石化當場。
她……她砸……砸死了個人?!
那黑衣人或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此番是如此英勇就義的,被人截胡後且丟了命。在場衆人或許也怎麼都沒想到這從天而降的瘦弱婢子竟是將一個九尺的虎狀男兒……活活砸死。
年華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生平第一次想承認二師兄說她前不凸後不翹是個事實,確實是沒什麼肉啊。再一擡頭,見那華衣男子眉頭略皺盯著她,像是在看一個奇怪的東西。
脖子上的兩把刀就是這般來的。
顧玨暔日後常常問她;“你給爺如實說來。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掉下來的,本是想給殿下來個別緻點的美人投懷送抱。沒成想失了準頭,這才砸了那黑衣人。你說實話吧,這事不丟人”
年華每次被問,總努力翻個死魚眼。有誰能知道她砸死個人時內心受了多大的打擊。不過這倒都是後話,此刻的她跪在冰冷的青石磚上,正被各種目光打量。
“你剛纔所說,是否屬實?”
她擡頭看問話的老者。刺客被擒後,衆人都呆在岸邊的亭子內。只是所有人都站著,只她一個人跪著。
原來,那人羣中出衆的華衣男子,就是這太子府的主人,大禹的景穆太子。
那太子此時坐在亭內石桌旁,身邊有一年老長者,還有一握劍的冷麪漢子。冷麪漢子她記起曾在大禹軍營中見過。至於這問話長者嘛,應是太子身邊的齊閣老了。亭內其餘的就是一衆丫鬟兵士,其中一名就是她今天偷了繡袋的黃衣婢女。
“句句屬實,奴婢只是後府的丫頭。爲了送繡房趕的幾件襖子才入的前府,不成想後來迷了路,這纔不小心驚到了殿下。”
故意說的顫顫發抖,聲音細小。上天可鑑,這不是什麼好的露臉機會。正想著,頭頂卻突然傳來低沉磁性的嗓音。
“你叫什麼名字?”
年華擡頭,只見那太子端坐在那裡,一派的豐神俊朗、氣場十足。她立刻低頭小聲道;“回殿下的話,奴婢名喚年華。”
“年華?”他重複一遍,嘴角莫名起了絲笑意,又突然道。
“年華似錦,歲月流長”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眼睛黑的發亮,攝人心魂。
年華似錦,歲月流長……這句話成了她日後乃至一輩子的夢魘
“謝太子殿下賜意。”她心中有些爲自己的狗腿感到臊氣,更遑論在場的其他人了,皆是鄙夷一眼。
那齊閣老見狀,面向太子弓言道;“殿下,此女來路不明,嚴審纔是。”
年華心裡咯噔一下,毛骨悚然。立刻一副天大冤屈的模樣,衝那太子大聲辯解道;“殿下!奴婢真的冤枉,這是奴婢在前府撿到的繡袋,奴婢就是想歸還此物給失主這才迷路了。”
說著從腰間取出繡袋,承在頭頂。
太子身邊的黃衣婢女一看繡袋,臉色震驚,立刻低頭跪下道;“殿下責罰。這是流瑤的私物,想是不小心遺落被這婢女拾到了。”
另有婢女接過年華手中繡袋,承到太子面前。那流瑤又確認一番才真正證實了她說的話。
太子看她一眼,不再說什麼。倒是那齊閣老很是不耐煩,開口道;“行了,趕快退下吧。下次再這般不小心,自己去管事那裡領罰。”
得了解脫,她也不敢停留。可這前腳下了臺階,後腳還未跟上,就又有了變故。一人從她身邊匆匆而過,快步入亭中,穿藍色錦袍。
“殿下怎麼樣了?本候聽說剛剛府中來了刺客,何人如此大膽。”卻原來是那常常賴住在太子府不走的顧大侯爺。
禹玨堯只回他一聲,道;“無妨。”
顧玨暔這才放心,眼睛一撇,就恰巧看見了正欲離開的年華。不由驚道;“是你你怎會在此處?”
年華內心簡直是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剛纔看清來人後,就暗叫不好,欲速速離開。不想,還是被這廝看見了。老子不就陪你喝頓酒嗎,至於這麼感謝我嗎。
衆人又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太子的目光獨是清冷,令人發顫。齊閣老見事有異,忙對顧玨暔問道;“侯爺識得此女?”
“她不是府中的謀士?好像是居於後府的。”顧玨暔不明緣由回道。
年華想她這輩子怕是沒有比此刻反應更快的了,撲通跪在地上,砸的青磚直響。
“太子殿下恕罪啊!我從小大師算命,命帶煞氣,災禍之星。爲了殿下安危著想,這才說了謊話!我絕不是什麼奸細壞人,對殿下的忠心也是蒼天可鑑!日月可表!”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