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晴從園子中出來,正想折了近路回房,半路遇見個不太想見的人。擋了她的道,她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回身也是不必,所幸就迎上去。
“侯爺怎也在此處。莫不是也聽到什麼閒言碎語,跑來看熱鬧的。”
顧玨暔看她還是那樣冷淡模樣,自嘲一勾嘴角。他本是來這裡溜達溜達,看見她朝這邊過來了,很是自然的就移了移位置,就又那麼恰巧的擋了她的道。“什麼熱鬧,還至於本候特意去瞧。”
公羊晴見他模樣應(yīng)還是不知,她不是個背後嚼舌根子的人,但若是不說些別的,恐是更加尷尬;“年華方纔在園子裡出了點事,你與她關(guān)係交好,難道不過去安慰一番。”
顧玨暔聽到這話,卻陡然一笑;“我倒還不行她能吃了虧去。只是我與其他女子交好,你在乎嗎?”
公羊晴正想告訴他,那姑娘這次不僅吃了虧,且是個大虧。但又聽他後面一句話,不禁好笑;“侯爺多大的人了,這樣斷章取義。那日宴羞樓裡我同你說的很是明白,我同侯爺只是朋友。可若是侯爺再這般癡纏,便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那日宴羞樓裡,她說了重話。知這一番真心實意擺在面前她委實是不該糟蹋的,但是若不說清楚,連累的還是他。
“朋友?若你真當(dāng)我是朋友,我倒還好受些。你從來都只認爲(wèi)我是個毛頭小子,待弟弟那樣待我。你才長我?guī)讱q,憑什麼這般擺架子。”他出口質(zhì)問。
他一出生便是濮北王府的世子,聖上親賜皇家名,得此殊榮能有幾人,只他一個顧玨暔罷了。可富貴尊榮並未驕奢了他,顧家的榮耀都是累累戰(zhàn)功堆起來的,因此他十四歲便入了戰(zhàn)場。戰(zhàn)場也是個屠場,嚐了第一口鮮血,便就戒不掉那殺伐的豪氣快意了。但他終歸也只是個男人罷了,在心愛女人的面前,就像是個討要東西的孩子。得到了,開心;得不到,傷心。
公羊晴見他情緒激動,心道這時候還是不要招惹這祖宗爺?shù)暮茫瑑嵙肯胍查_私情;“薛老先生你可安頓好了。殿下很是在意這件事,萬不可出什麼差錯的好。”
他苦笑一聲,突感心累,也不想再與她爭執(zhí)下去;“那老先生是個有風(fēng)骨的人,太過限制也是不行。我已經(jīng)派了最好的顧家將士看護著他,想來應(yīng)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說完也後退一步,給她讓道。
公羊晴見他這幅模樣,心有不忍,但又不能再說些什麼給他抱有幻想。心中鬱結(jié),不再看他快步離開。
看著漸漸離去的佳人背影,突然有那麼一瞬就真的想放手了。以他的身份,何苦找不到個女人。或許這麼多年,只是不曾得到罷了。猶記得那個陽光午後,一個冷冰冰的少女,用那樣冷漠的語氣對他道;‘人是活物,靶子卻是個死物。活的鬥不過死的,你還活著幹嘛。’
誰能想到百步穿楊的戰(zhàn)神將軍,在少時只是個連靶子都射不到的人。那年不過十歲,還是個孩子,怎就會明白活著的意義。但他從那冷淡少女的口中明白了那靶子若是射不中,就很是丟臉。懵懂的少年爭一口氣,更多的是爲(wèi)了心中那柔軟一角的女子。
往事不可追,思罷只能無奈搖頭。正要趕出這園子,去瞧瞧那年華到底是如何又惹出個熱鬧來的。只是前腳剛擡,後腳就有人追上他,是他身邊心腹。
“侯爺!剛剛有人來報,說是那人不見了。像是被人給劫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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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第二天得到消息來找她的時候,她只躺在牀上裝睡。不想讓他看見臉上的傷痕,璟山的小六何曾這樣狼狽過。
年言陽站在牀榻邊,他知這位師妹的要強,怕是小孩子脾性又犯了。便故意道;“你既是不想再提這事,那便不提罷了。但這仇總歸是要好好記著的,至於以後是個百倍還法,還是個千倍還法都是要好好細量的。”
牀上的人忍不住笑出聲來,知道裝不下去了所幸就抱被子坐起來,一昂頭看他;“百倍還法不夠,千倍還法也不夠。我要告訴師姐!定叫那姓舞的斷子絕孫不可。不對,師姐肯定不會只想出斷子絕孫這樣沒出息的法子。”
年言陽裝作沉思一後道;“嗯,告訴你師姐這個是夠狠。”稍傾又道;“今日陽光還好,帶你出去散散心吧。”
“師兄不趕我走了?”她微疑。他之前可是一直想要送她走的。
年言陽只笑笑道;“雖不知你是用了什麼法子勸通殿下的。但你這本領(lǐng)師兄也是佩服。你若出去指不定捅出什麼更大的簍子來,呆在這裡師兄還能照看善後。”
她心一驚,什麼法子。你若是知道了是什麼法子,不得被我活活氣暈在牀上數(shù)月。太子應(yīng)該不是個大嘴巴子吧。打定主意不能讓他知道。但她算了這位師兄,卻不知她這鬼才的師兄更是算了她。那時年言陽之所以不逼她回璟山,是因爲(wèi)在等,等一封璟山年長風(fēng)的信。
年言陽看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一轉(zhuǎn)的,便知她心裡又在盤算什麼了。只是方纔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情,還是不想過多追問她的。
可是年華經(jīng)歷了這麼多事情,還沒有她最近實在是處於黴運旺盛期的這個認知。所以這即便是轉(zhuǎn)轉(zhuǎn),它也能轉(zhuǎn)出個些許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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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如何才能令爲(wèi)父放心。那太子殿下身邊的人你也能招惹不成?!如今太子還未走,聖旨也未下。怎就如此魯莽!”舞琛怒著對跪在地上的兒子呵斥。他這獨子便是自小驕縱壞了,受不得一點委屈,越來越無法無天。
舞元鍇頂著那麼一張花臉,心裡實在是不服氣,嗆聲回他老子;“爹!你到底在怕什麼。他禹玨堯還真能把我們怎麼了不成,還不是乖乖給我們放了出來。竟還想娶檀妹,我們舞家便是瞧得上他一個太子妃了麼。”
舞琛一聽,更是氣極,指著他;“混賬東西!你懂什麼,且先不論檀兒的事,爲(wèi)父是絕對不會將檀兒嫁給他的。他禹玨堯爲(wèi)儲君聲名在外,身邊又有公羊晴、鬼才公子、閣老之徒,便是那般好對付的嘛。你若是再不長點心,舞家遲早要敗在你手中。”
舞元鍇一聽不再言語頂撞,只還是委屈模樣,他今日被那女子打了也是血淋淋的實事。舞琛見他一臉紅腫的,心裡也是不好受,緩了語氣問他;“給楚陽的密信可送出去了?還有那沿途驛站,一切是否還妥當(dāng)?”
有些差事本是不能交由這個粗心粗意的兒子來做的,但若是不叫他歷練一番,以後也終是難成大器。此次倒也是個契機,讓他跟著學(xué)學(xué),別成日裡只會尋歡作樂的。
舞元鍇對於父親這次的委以重任很是重視,一心想要表現(xiàn);“楚陽的密信孩兒派了很多人前去護送,而且一路隱秘。去往帝都的驛站也都盤點好了,確保無事,聖旨定會延誤的。”
舞琛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稍稍順氣。這場棋,他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倒是要看看那禹玨堯如何破他。
這時門被打開,一位心腹隨從進來,對他道;“主上,剛剛有死士來報,已經(jīng)找到薛茝的行蹤了。本已是將他擒到手,但是此人詭計多端,半路設(shè)計逃跑。屬下已經(jīng)派出全部人手於淮南城內(nèi)尋找。”
舞琛一聽有了薛茝的行蹤,立時便振奮起來。雖不是完全的好消息,但好過於毫不知道那人的行蹤。心下一番思量,吩咐道;“找個由頭封城。必不能讓此人活著再出現(xiàn)。另外帶上豢養(yǎng)的蠱士,萬不可有什麼閃失。”
舞元鍇一聽蠱士,便急忙開口道;“爹,那些蠱士不到萬不得已還不不要用的好。畢竟……”那些蠱士算作他們的一張底牌。
舞琛卻毫不所動,只沉聲道;“薛茝此人決不可留!今日不除,日後必定成爲(wèi)禍患。便是爲(wèi)殺他一人,將全部蠱士都折損了也是值得的。”
舞元鍇雖還是不大同意,卻也不再反駁。這薛茝曾經(jīng)是他們的一位府客,化名王一,投帖子進了舞府。舞琛賞識他的才能,贊此人千古難遇,對他禮遇有加,敬爲(wèi)上賓。薛茝在府中住了幾年,也確實幫他們解決了不少難題。衆(zhòng)人對他愈加信任,可前段時間他突然消失不見,舞琛便派出大量人手尋找他的行蹤,同時也得知了此人的真實身份。
原魏國御史諫官,成爲(wèi)了一個小小的舞府門客。說出去誰能相信?恰逢朝廷南巡河治,期間絲絲縷縷牽扯起來,此人竟是在舞府隱匿如此之久。暗中定有人護他,否則找了這麼長時間怎會沒有任何消息。現(xiàn)下終於是要露頭了麼。
這個人知道舞家那麼多的事情,只有他纔是舞家存亡的關(guān)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