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衆人具是大驚,這纔不過一個月,聖旨怎會如此快。這裡每位都是淮南舉足輕重的人物,不說誰手上是完全乾淨的,但都是眼睛緊緊盯著最近風向。
舞琛雖面上還算是鎮定,但心裡卻是不信。淮南的情況送達天聽,來回至快也要一個半月,這纔不過一月怎會有什麼聖旨。況且他在途中還……恐怕是這太子黔驢技窮了。
“怎麼?舞大人不吃驚嗎?”禹玨堯凌厲目光盯著舞琛,問了一句其他人看來很是摸不著頭腦的話。可沒等舞琛回答,他便又道;“孤原想著舞大人定是要驚訝一番纔好的。畢竟你在沿途驛站做了那麼多手腳,孤的摺子怕是兩個月都未必能回。你自然是不想貿然劫了聖旨的,一是太過冒險,二是不必。因爲你自始至終盼望的都不是孤早早離開淮南,而是要把孤困在這裡,做你的籌碼。”他語氣淡淡,卻有股不容人質疑的威儀肅穆。
此話一出,無疑是震到了堂內的每一個人,剛剛站起的衆人又都齊刷刷的跪下,但有兩人卻是站立不動,便是舞琛與舞雪檀。舞雪檀本是站在禹玨堯身側,聽他說出這些話後,不禁扭頭呆呆看他,眼裡是不可置信。卻不知是爲他說出的話,還是他今日的行爲。而舞琛就站在禹玨堯對面,臉上猙獰一笑,輕道;“老夫不知,殿下所說何意。”
大堂裡的氣氛頓時膠著緊張,那對峙的二人雖是沒有劍拔弩張,但步步想要緊逼對方的氣勢已然顯現。實是分庭抗禮,一觸即發之情勢。而於此時門外進來一冷麪漢子,雙手端耀眼明黃帛,恭敬入內。
邢鐸進來後,只看一眼太子神色,得到對方指示肯定後,便於堂內一展手中聖旨,朗朗念出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感舞家先祖德之在人,故朝廷追賜其族。潛龍之功不可沒,然爾等持功而妄爲,未有臣民之良行。太子陳條數十罪狀,無不觸目驚心。朕憫民之疾苦,感萬言書之泣言,寢食難安乃無識人之明。今南部諸事,由太子責督,舞氏族人不可反抗。欽此。”
聖旨唸完,那些個官員們皆是跪地瑟瑟發抖。聖上怎會同意太子發難舞家,這豈不是要背上個忘恩負義,兔死狐悲的罵名。天下之人如何看待,後世之書如何書寫。
舞琛聽完聖旨後,卻並不慌亂,反倒是一臉的鎮定,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侄女舞雪檀卻是不那麼處變不驚了,瞪大眼睛怔愣在原地,口中喃喃不信道;“怎麼會,怎麼會。聖上怎麼會……”她以爲若是等來了聖旨,舞家便能脫險。畢竟聖上對舞家一直是存了情義的。她十二歲便被接至帝都皇城,聖上對她很是寵愛,整個平昌城沒有人敢同她相比,皇親國戚也是不行。但她一直都明白,這些光芒榮耀都是因著舞家嫡女的身份。若不是舞家曾支持聖上,若不是舞家在南部的勢力,恐怕她什麼也不是。
“怎麼,舞大人如今還有風度惺惺作態?”太子譏笑一問。上前一步,眼裡如鷹一般的鋒利逼奪氣勢,又道;“舞琛,聖上感念舞家與譚家當年扶持建國的恩德。哪知你們竟勾連在一起,意圖謀反!”
禹玨堯聲音不大,卻是一字一字的砸進每個人心中。意圖謀反……
“阿堯,你說什麼?!我叔父怎會……”舞雪檀激動上前抓起他的手臂。一般只有二人私下在一起時,她才喚他阿堯,因爲他是太子,萬不能失了身份體統。他從前總說她一板一眼的,被御史臺那些老臣們給帶壞了,失了小女兒的嬌態。她卻不以爲然,認爲自己歡喜的人是未來的皇,那她便應要有一番氣度禮數才行。可禹玨堯沒有回她,反倒是舞琛開了口,卻一下子將她打入地獄,無法信服。
“既是都撕破了臉面,老夫也不想再與你做戲。沒錯,我舞琛是不服氣這大禹皇位的主子!當初明明是我舞家得天下人聲望,怎麼就能讓一個小小府客得了便宜,成了九五之尊。先輩愚昧,我輩卻是不服!大禹的江山本就該是我舞家的,你們姓禹的不過竊賊而已。今時今日,我便要討回舞家該有的尊榮地位,得享這帝王之尊!”一番慷慨激言後眸光一厲繼續道;“你以爲你得了這聖旨便能制服老夫?!哼!薛茝既在我手,你連最後的勝算都沒有了,如今這別院到處都是我的人。且看你如何脫身!”
舞雪檀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叔父;“叔父你……怎麼會,叔父你當真要……造反?”她到此時仍是不信。
舞琛看著她,眼裡不再那般狠厲激憤,臉上絲絲慈意;“檀兒,你過來。只要叔父成功了,你以後便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是叔父最寵愛的公主。”
“不,不,不!”她捂著腦袋一聲尖叫,已是在崩潰的邊緣。要她怎麼能接受自己的家族,自己的至親之人便是別人口中都會議論的亂臣賊子。她於蘭臺這些年,自認爲見慣局勢起伏,不會在心有波瀾,可如今卻是輪到她自己了麼?
禹玨堯見她模樣,眼中一抹心疼閃過,忙攬過她進懷。看著對面的舞琛;“孤絕不會容誰動了這江山天下,誰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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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方欽站在崖邊,看著底下雲霧繚繞如仙境一般,嘴角斂了絲瘮人笑意。眼睛一撇看見腳邊的繡花鞋,隨便腳一踢,那鞋子便也掉進了深崖。他眸子一縮道;“便跟著你那倒黴主人一塊兒下去吧。”說完轉過身來,看見車邊暈倒的馬伕。
這馬伕也是留不得了,但是他屍體卻還是大有用處的。不能跟那年華一樣屍骨無存。禹玨堯不是好糊弄的人,舞琛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讓他嫁禍的人。他可要好好想番說辭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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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姑娘,太子殿下吩咐,要姑娘通知衙門裡的人,封府!”
公羊晴看著地上的暗衛,神色凝重。原先的計劃並非如此,儘管聖旨已到,但時機仍不成熟。殿下料到舞琛會阻礙聖旨,所以一早便準備了兩路人馬。一路走官道驛站,一路走民道。那舞琛無論如何也料不到如此重要的東西,殿下會不經驛站。走民道不分晝夜的趕路護送,竟是一月便就秘密到了他們手上。她有些急迫開口問道;“暗衛可都跟著?殿下身邊如今還有多少人?”
暗衛低頭再次回覆;“殿下此時正在舞府別院。數百暗衛已經全部跟在身邊,但是……但是那別院內舞琛的人也是不少。殿下之前還命令我等從城內一處民宅接了一個人至舞府別院。”
“是他!”公羊晴失語出口道。這個人,或許也是個關鍵。
“還有顧侯爺在別院周圍發現了鬼才公子與薛老的行蹤。殿下囑咐姑娘不要太過於擔心鬼才公子的行蹤。”
公羊晴揮手後,暗衛退下。她心中計量思考,這薛茝到底有多大的的本事她不甚清楚,但鬼才她卻是知曉的。這人一身鬼斧神工的才智,怎麼會輕易被擒。舞府別院附近……怕是殿下已經找到了舞琛藏兵的地方。
之前殿下一直未有動作,還將舞氏一族放了出來。唯一的目的便是找到薛茝口中這舞家的屯兵之地。薛茝尚潛伏在舞琛身邊時,偶然知曉了這個天大的秘密。但舞琛狡猾,對此事極爲保密不肯多透露一個字,未能多探出什麼來。如今看來,鬼才與薛老在一起,怕也是衝著這地方去的。
譚家只是個開始,這舞家纔是個重頭戲。那譚家掌管軍械所時,私鑄兵器,被查出來是運到南方販賣給了鉅商富賈。實則不然!這些兵器都是爲舞家準備的。當初太子靠著些蛛絲馬跡查出來,最後處置譚明宗時爲了不打草驚蛇,故意迷惑遠在南部的舞家,當作是沒有查清。
殿下是已經下定了決心,那檀兒呢。她能否接受這樣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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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戲本里的東西都是對的,英雄救美的俠士是一定要穿個白衣的,落入千丈深崖的人也是一定不會死的。因爲姻緣要締結,崖下有湖泊。師姐曾經說過,深峽古崖會由地殼運動而成,但天長地久之後的樣貌一般都是水流侵蝕造成的,所以崖下有水實乃是個正理。雖然她不知何爲地殼運動、水流侵蝕,但她知曉師姐一貫是對的。
但或許是老天覺得她最近倒黴的簡直不是一星半點兒,所以這次對她是格外的厚待。既有水,又有俠士,且是個穿白衣有點兒熟悉的俠士。
白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