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天高地遠的,你要到哪裡去啊?我這馬腳程可是極快的。”
年輕的小馬伕一邊揮動著馬鞭,一邊看顧著馬車旁邊的一匹獨馬,讓它跟上車走。這匹獨馬,馬色甚好,四肢健壯,一看便知是馬中上品。
可是他問了好大一會兒,都不見裡面傳來聲音,車伕有些狐疑,馬車顛簸,應當不會睡著纔是,他便又問了一句。
“姑娘?可聽到我說話了?”
馬車內仍舊是靜音,不過這次稍會兒後便有了回聲。
“小哥,你可有家室?”
車伕一驚,不料車內的人竟是反過來問他有無家室這般奇怪的問題,但他還是如實。
“沒有,不曾娶親,爹孃有兄妹侍候。”
“那好。先去皇寺吧,我有一位故友葬在那裡,我想先去同她作別,日後……怕是沒機會了。然後,就駕車北去吧,一直往北走,不要停。”
車伕聽後,縱使車內的人看不到,他還是習慣性的點點頭答應。但又一想,這北方的天下可是不太平的,她一個懷了孕的婦人,身旁又無人相伴,怕是有些淒涼的。他猶豫著多了一嘴。
“姑娘,這北方近十年來,戰事就沒斷過,百姓都往南方逃去。這不,最近聽說朝廷又在招募新兵徵北了。姑娘真的要去北方?”
車內又沒了聲響,車伕心中暗罵自己果真多嘴了。但是猛然間一想,車內的人問他可有家室,莫非是已經考慮到了北地的不太平?如此一想,他卻是驚了幾分,回頭看看車廂,心中感激。
“小哥,我這是要回家,那裡再不太平,也是我的家。”
原是個嫁了千里的婦人,車伕這樣一想,倒是能明白了。也不再多問,自揮動著馬鞭驅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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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永禧六十二年七月中旬,北地舂陵胥家軍少主以擾亂軍規爲由,坑殺大禹留疆將士二千餘名,後懸掛屍體於城樓上,暴曬三日方作罷。史稱胥禹假兵變。
大禹永禧六十二年八月,胥家軍以清繳賊匪爲由,攻佔舂陵城周圍大小城池。抵死不從者,滿城屠戮,毫不留情。胥家軍休養七年後,再次揚起軍旗。
大禹永禧六十二年十一月,胥家少主列出歸禹後朝廷五大罪狀,稱禹皇不仁,胥軍自也不義,正式舉旗叛變,對外宣稱脫離大禹,此舉被後世人稱爲二次叛主。
大禹永禧六十三年一月,新魏鄲郡王拒不上貢大禹朝廷,與大禹使臣僵持數天後,魏鄲王殺使臣,祭首級於祖廟。此舉,也意味著魏鄲在臣服大禹數年後,決意反攻。
大禹永禧六十三年三月,魏鄲王與胥家軍匯合,開始一路南攻,佔領數座城池,欲要奪回原屬魏國土地。
同月,大禹皇帝重病,命太子監國,大禹朝政權利由此全部掌握在景穆太子的手中。太子命新繼任的濮北王,原一品軍候顧玨暔重掌帥印,十三王爺禹祺霽爲副帥,太子府謀士齊閣老爲軍師,揮兵北上。
自此,天下南北再次動盪,七年前的魏禹大戰欲要重演,史冊又將重描歷史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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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永禧六十三年三月,東十三官道旁。
“哥哥,你瞧這件衣裳可好看?若是給了嫂嫂,她一定歡喜。再有幾日孩子就要出生了,這小衣裳正好給她”
巧丫掂著手中的嬰孩小衣服,清秀的臉上眉眼彎彎,對著身旁的威武漢子道。
張桐山轉頭看看她手裡的東西,紅紅的小衣服,很是可愛。他不禁多看了兩眼,後道。
“嗯,是挺好看的,她一定歡喜。這是娘做的?”
巧丫見他也喜歡,便忙道;“娘眼睛不好使了,這是託莊子裡的裁縫做的。裁縫一家本是要去避難,看著多年老鄰居的面子上纔給做的。哥哥,你這突然回家,又給娘帶回來個懷著孕的兒媳婦,你都不知道。娘她說夢話都是笑的呢。改日嫂嫂生個大胖小子,可是有的歡喜了咱們家。”
張桐山聽後,微有心酸,但也是喜悅。
他多年離家,雖是每月都會有當地的府衙往家裡送銀子,可是這又怎麼比得上兒子在膝下盡孝。可憐了老母,日日掛心。
這次,北地又發生了戰亂。上一次異族變亂,他請求離京回家安置在北地的家人,上頭沒有準許。這一次,看在他東宮侍衛頭頭兒的份上,倒是沒人敢不同意了。
他原本是打算將老母妹妹接走,一家人到南方避難。但是沒想到,中途卻是生了意外。直到現在都還走不成,只能留在這裡。看樣子,再有一個月都是走不成的。
不過好在叛軍離這裡還是有一些距離的,他們還有時間準備。
“這幾天你給你嫂嫂多說說話,她有些心煩,我怕她鬱悶著。”
張桐山人長的是五大三粗的,不過心思細膩的很。這些年來,在宮中也是養成了事無鉅細的好習慣。
“知道了,就哥哥心疼嫂嫂,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這個妹妹呢。”
巧丫故意取笑他,嘟囔嘟囔嘴巴,但是眼睛裡都是笑意。哥哥回來了,她比誰都歡喜。還有那個嫂嫂,很是體貼,脾性也好,張母滿意的說是個好相處的主兒,以後張家傳宗接代總算是不愁了。
張桐山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將手中的小衣服快速塞到了袖子裡。在這個妹妹的嘴底下討饒。
他想到家中的那個人,心中甜蜜蜜的。這些時日,張家母慈子孝,婆媳相處融洽,自是他滿意的。況且那個女子,也是他歡喜的。
不過甜歸甜,心底深處還是有一股子哀意。
不覺間,兩人便走到了家門口。不過還沒等推門進去,就聽見裡面一陣的嘈雜聲音。
張桐山立刻推了門進去,只見老母躺在院中地上,周圍一片狼藉,還有兩個壯實的男子在遠航總站著。其中一個,手裡拿著一個錦盒。
巧丫認得這個錦盒,是母親房內的,平日裡老母都會將貴重的東西或者銀錢放在裡面。此刻,卻是被別人拿去了。
“你們是誰?!”
張桐山是宮裡的禁衛,自是不怕的,他先是跑到張母身旁,將昏昏沉沉的張母扶起來。然後就扭頭怒意冷冷的問對面兩個人。
而那兩個人互相看一眼,明顯的有些懼意。他們也是知道張桐山是個什麼身份的。
“縣太爺說了,非常時期自要有非常手段。張家是莊子裡的富足人家,現下打仗縣衙吃緊,自是要從你們家上繳一些的!”
“你們這是明搶!”
巧丫忿忿上前,不滿他們的做法。那兩個人看著張桐山,不敢再說什麼。互相使了個眼色後,就一溜煙兒的抱著錦盒跑了出去。
巧丫欲要追去,身後的老母卻是一聲驚叫道;“他們……他們將胥兒抓走了!桐山,快,去救胥兒!”
張桐山本是擔心老母身體,不欲再追,可是沒想到家中竟還有人被抓走了。他對巧丫囑託一句照顧好張母,便提起院中角落裡自回來以後就不曾再碰過的長劍。
“桐山,可是一定要救回胥兒啊。她再有兩天便臨盆了,經不得折騰的。哎呦,這是遭了什麼孽啊。怎麼出了這檔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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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十三官道上。
“大人,已經這是東十三道,再有一段路程,便可到達舂陵。”
官道上,有十幾個人高騎大馬的人,其餘一個身穿青衫錦袍,模樣俊秀,看樣子是個領頭的。其餘的都是一樣的作扮,應是侍衛侍從之類的。
“先去尋附近的縣屬吧,這一路都要做好準備纔是。到了縣屬,才能具體瞭解附近搬遷的情況。”
“是!縣衙距離此地不遠,一個時辰便能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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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附近的縣官兒名叫何平,平日裡是個畏畏縮縮的主兒,不怎麼有政績,也不幫老百姓伸冤。可是因著這附近十幾年來都也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自也用不到他這個縣官。
何平雖是墮懶,但是好在不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所幸也就沒有當他是一回事情,也不去招惹他。
可是近年來,北地連年戰火,農收是越來越不行了。能搬的人也都搬走了,他這個縣官就有了歪主意。想著自己爲官一生,最後連個跑路的錢都沒有,豈不是太丟臉了。
於是,何平將這主意打到了張家身上。張家每月都有銀子領的,還是他縣官親手發的。從前腦子不好使,不知道從中謀取一下私利,只道他們的兒子不好惹,不能打主意纔是。
可是如今魏鄲王都快打過來了,哪能顧忌的了那麼多。於是,何平與自己的師爺一合計,就派人去了張家,帶走了張家兒媳,搜刮了張家的銀子。
房內,何平打開錦盒,看著裡面少許的首飾碎銀子,少的可憐,不由失望。
“怎就這麼一點兒,這張家莫不是還有銀子沒有交上來?”
師爺站在一旁,看看裡面的東西,也是不信。但是又一想,開口道。
“應當不會,去的人都說了,裡裡外外搜了個遍,沒有漏下什麼的。聽說張母爲了讓進京城當差的兒子有個好名聲,經常接濟貧民。看來,這張家確實是沒有多少東西了。”
何平聽後,皺眉生怒,破口道;“真是白忙活一場!奶奶的,本太爺就不信了,這張桐山此次回來,一定也是帶了東西的。不會就這麼一點兒!你不是命人將張家的媳婦兒給抓了麼?”
“抓了,爲防張桐山報復咱們,就抓了他媳婦兒。太爺是想用這婦人要挾張家?”
師爺自是知道何平在想什麼,一臉奸意的浮現,他心中也正是這個想法。畢竟不僅縣太爺要錢,他也是要的。只有這麼一點兒,可是不夠太爺一個人的,怎還會有他的份兒。
何平點頭笑笑,兩個人狼狽爲奸,一番盤算後,欲要對張家再次下手。
可何沉將錦盒關上的時候,無意間瞥見其中一件東西。
是一條金黃色的帕子。
何平未曾細看,只覺一條帕子能值什麼錢。隨手將那帕子檢出來,扔到公堂桌子上,怨道。
“什麼垃圾玩意兒都往裡面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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