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年華以及驛站衆(zhòng)人入關(guān),乃候雲(yún)志親自迎候。
馬車約莫走了一個時辰,突然停下來,年華在馬車內(nèi)聽見車外面的邢鐸壓低聲音叫了聲主子。
應(yīng)當(dāng)是那人回來了。
果不其然,一隻素淨(jìng)大手掀開車簾,禹玨堯彎腰進(jìn)了來。而年華窩在車上假寐,聞聲睜開眼睛。
正想開口與他說話,可是某人仗著胳膊長,伸手一攬,將女子抱了個滿懷。
“想我了沒有?”
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響在年華耳邊。她只輕輕勾了嘴角,突然勾上某太子的脖子,咬上他的耳朵。
“我還以爲(wèi)你回不來呢。十三王也在關(guān)內(nèi)對吧。他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你這麼一個棘手的政敵?還是……還是聖上其實對你有惱怒了?!?
耳朵上酥穌麻麻的感覺使他心魂一顫,不自覺加重了握她細(xì)腰的力度。
“你就是太聰明瞭,女子這麼聰明可是不太好的。”
年華卻只是靠在他的身上,不再言語。
函寒關(guān)入了,下面便是京城帝都,再無阻攔。
她猜十三王也在關(guān)內(nèi),乃是因爲(wèi)候雲(yún)志不過小小四品偏將,竟敢攔截太子親駕。背後若是沒人撐腰,怎敢如此膽大妄爲(wèi)。
十三王雖是親王,如今更是權(quán)勢在手,可他不會這麼傻。若要攔截,必是在北地就要派人了。函寒關(guān)太近了,近到他如果動手,只有一次機(jī)會且太容易暴露。
再者說,十三王還沒有隻手遮天的能耐,親王攔太子,世人必定詬病之。
而禹玨堯獨(dú)自入關(guān)不帶兵卒的行爲(wèi),卻是有幾分低頭之意。他會向與自己爭權(quán)的十三王叔低頭?怕是不會的。
真龍怒,衆(zhòng)人懼。即便尊貴如景穆,也要向金鑾殿上的那個人示弱。
可她彼時尚不知,有些人早已練就帝王之才,那是歲月沉澱入骨的積累。
“可是我不在的這三年,朝堂局勢有所變化?爲(wèi)何聖上動如此大怒,竟要十三王來給你這麼個警醒。還是說……”
還是說聖上在用十三王打擊你。
年華突然開口,還是放心不下。
禹玨堯卻是清淺一勾嘴角,笑她這份閒心。
“你以爲(wèi)聖上是位高忌權(quán)重的心思?確實,自古以來此乃帝王通病,若有一日孤得登大寶,怕也是會這樣。若不是有聖上培植,十三王叔不會走到今日地位。可是這次,卻並非如此。”
“孤命玨暔處理完羌族與百洛的事後,便率領(lǐng)北征軍啓程返京,不再征伐。孤與聖上原先打算是要將舂陵、魏鄲的事情一併解決的,如今卻是不能了。聖上焉能不怒?”
禹玨堯說這些事的時候神色輕鬆,一點也不像是在講自己的事情,反倒像是閒話家常。
可年華聽到後,卻是思忖頗多。她在舂陵的時候就察覺到他的心思,怕是要將北地給翻一個天的。後來胥家軍立了大功,她知舂陵算是保住了。
這些時日隨他一路見聞,倒是將這些事情給忘了。
“爲(wèi)何不再北征了?”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出口,躺在他的懷中,卻暮然有一瞬覺得顫慄。
這個男人,他始終是掌握萬千人生死的帝王之人??v使二人相戀,可有些事情她依舊後怕。若是當(dāng)初沒有保住胥家……那她與他……可是沒有如果,她如今是真真實實的在他懷中。
禹玨堯沒有立刻回答她,反是沉默了一陣後,才啓脣緩緩道。
“孤在舂陵的時候,曾與胥家二小姐有過交集。那是個奇女子,一番言論令孤感慨頗多。魏禹之戰(zhàn)結(jié)束不過五年,先人之血尚在城牆上未曾洗刷完全,又怎能再次開戰(zhàn)?!?
“當(dāng)初封下魏鄲、舂陵,是安定天下民心。如今,孤雖有辦法不擔(dān)這萬世罪名就將二者拿下,可終究是要?dú)⒎ネ缆镜?。以?zhàn)止戰(zhàn)未嘗不可,但若是百年以後,魏禹同流淌一樣血脈,不分你我,想必也是好的?!?
禹玨堯語氣平穩(wěn)說完這番話,可年華心中卻是波瀾不平。
徵天下靠舞,定天下靠文。開疆拓土乃是所有帝王的雄心野心,禹玨堯非凡之才,年紀(jì)尚輕,也定是想成就這不世帝王之功的。若是如此,史書承傳千載,都有他濃墨的一筆輝煌供後人敬仰。
可他終究還是放棄了。
“那胥家二小姐不是與你有婚約嗎,怎麼如今倒是要瞧上人家了?”
不想他看出自己的真實情緒,故意跑偏了話題。當(dāng)然,心中也是有小算盤想聽他如何評價‘自己’。
禹玨堯只輕笑一聲,夾雜些許無可奈何。
“那胥家二小姐確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兒,不愧爲(wèi)將門之女,眼界心胸便是尋常男子也不可多比。當(dāng)初孤拒婚未遂,於是惱羞成怒於大殿上敗她名聲,現(xiàn)在想來卻是有些後悔的。不如……”
禹玨堯說這話本是要?dú)鈿馑?,哪知聽得人卻是心裡美滋滋的,眉開眼笑的看著他,一點兒怒氣都不顯。說到最後,卻是怎麼也編不下去了。
是他說的太假還是這人沒心沒肺的,聽他談?wù)撆c別的女子的婚事都不惱怒,
他心中添堵,原本是攬著她的腰抱著?,F(xiàn)下一發(fā)力,將她整個人提上來,跨坐在他的腿上。
年華猝不及防,待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是這麼尷尬的姿勢了,嗔瞪他一眼。
禹玨堯只一手扶著她,一手捏著她的下巴;“若是哪天孤將其娶了回來,你難道還是如今滿不在乎的模樣?三年前提起這婚事的時候,你就……”
三年前,她要走,他也正要解決朝堂僵局。便自排了一出拒婚的戲碼,也是想要試探她,可她那時的反應(yīng)也著實氣人。既然她心悅他已久,那爲(wèi)何會不生氣。
年華哪能看不出來他的小性子,忙笑呵呵的倒在他身上,蹭他脖子。
從前在璟山上,屬她最會撒嬌。除了年言星,她最小,誰不讓著點兒。便是年言晨,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遷就。
“舂陵的地位如今太過複雜,那胥家美嬌娥你怕是一時半會兒都娶不了的。當(dāng)初你害人家被天下人嘲笑,人家指不定怎麼恨你呢。哪兒會這麼輕易的就嫁給你?!?
聽她這麼討好的語氣,禹玨堯纔算是舒心一點。不過年華卻是有句話說到他心中了。
“當(dāng)初未曾親赴北地,只覺她不過是個陌生人。那番言論乃不得已而爲(wèi)之,未曾想過會傳的如此厲害。北地舂陵時,見她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也不曾計較這些,倒顯得孤有些愧疚了。如今她名聲已然不好,如有機(jī)會,孤會彌補(bǔ)一二的。”
年華趴在他的胸前,輕輕笑了,沒有讓他察覺。
你這聲歉意,胥家二小姐已經(jīng)收到了。她並不惱怒,因她知道你究竟是個如何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凶印?
大禹永禧六十一年九月中旬,他們回到了帝都平昌,這個日後必定也是詭譎風(fēng)雲(yún)的地方。
大禹永禧六十一年十月九日,景穆太子於朝堂之上重提變法之舉,且任薛茝爲(wèi)律法太常官,激起羣臣憤慨。
大禹永禧六十一年十月二十日,聖上命太子重整女官之制度,廢除蘭臺憲臺之分,統(tǒng)爲(wèi)御史臺。自此以後,女官也可行御史監(jiān)督之權(quán)。
公羊晴爲(wèi)女官之首,正二品御監(jiān),乃大禹歷史上第一位真正意義上邁入朝堂的女子。其風(fēng)姿風(fēng)貌,多爲(wèi)後世傳頌。更有‘公羊英女步金鑾,三寸之意蓋男官’之俗語流傳千古。
而野史中除卻載記公羊晴外,其手下一年姓女官,也於此次御史制變中嶄露頭角,成爲(wèi)大禹第一批女官中的佼佼者,膽色才氣不亞公羊鬼才。但其名姓不祥,考究不足,生卒年易不知。
大禹永禧六十一年十二月。
年華剛從御史臺回到太子府,陳管事便已經(jīng)在門口候著。
“小姐,殿下今日回府了,看樣子晚上也是要休憩在太子府的。這不老奴專門在此候著,通傳小姐一聲?!?
年華點點頭,只說自己回拾玉院梳洗一番便過去。她身份尷尬,太子府中的人如今都是恭恭敬敬的喚一聲‘小姐’,叫她好不尷尬。
回京後,她閒不住便去了御史臺重拾自己以前的女史官銜,只是這次不再掛名,她幾乎日日前往,看到學(xué)到的亦是不少。
禹玨堯越來越忙,二人一連十多天不見面的時候都有。每次在清議臺辦公深夜之後,便直接宿在東宮,不再出宮回府。
有時她隨他在東宮休寢過幾次,但宮裡人多眼雜,總是不少的閒言碎語。說的雖都是事實,可她也不願再去了。
禹玨堯依著她怎樣都行,她便日日都回太子府,宿在拾玉院中。
今日他雖是回府了,但陳管家這麼殷勤的等在門外,想必是那清風(fēng)院出了什麼事,才找她來的。
梳洗一番後,走進(jìn)清風(fēng)院的書房內(nèi)。這腳還未有擡進(jìn)去,便迎面撞上一個人。
白錦年。
這並不是她回京後第一次看見這人,思憶當(dāng)年,二人也是這般‘跌撞’相識的。只是現(xiàn)下,這人的表情可不怎麼好。
“白大人神色可不太好,這是怎麼了?”
她客氣行了個平禮,不失禮數(shù)。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羣 623493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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