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華強烈要求按原計劃第二日清早動身,並隨便找了個由頭糊弄年言妝自己腳傷之事。於是年華、年言妝、禹玨堯三人第二日便由大理寺衆人護送著打道回府。
年言妝調侃自己師妹;‘昨日大理寺上山明明沒有帶任何東西,可今日清早怎就莫名其妙的擡了一張步攆子來。我還道是我自己見識短淺,太子便是這般金貴不成?可未曾料到原是你腳受了傷。’
年華素知自己師姐的性子。她調笑你,你不搭理她還好,但若是髒上兩句嘴,定又是個沒完沒了。索性就不理她,心安理得的坐上那步攆子。只是擡攆子的人下山道中多有勞累,她心有不忍,卻也別無他法。
衆人剛走到山腳下,便看見一對人馬迎面而來。馬上衆人都是身姿硬朗的兵士,尤其是爲首的男子,更加的器宇軒昂。
“臣顧玨暔參見太子殿下,特來此迎殿下回府。”
顧玨暔跨馬下地,走到禹玨堯面前行了禮數。並未來得及看見太子身後的人。
“顧侯怎會來此。”禹玨堯看了幾眼那些顧玨暔帶來的人,然後開口問道。
“殿下一日夜未回,府中人焉能不急。昨夜大理寺連夜派人傳信,聖上著急,便派我前來接應。順便下了旨意,最近的連環殺人案,玄機營也要參與破案。”顧玨暔陳述回他,卻不經意間,瞥見了太子身後站立的女子。
“是你?!”他驚訝出口,顯然是認識年言妝的。
年言妝在顧玨暔下馬時就已經認出來此人,正是那日在淮南向她買酒之人。
她客氣一笑,語氣卻甚是輕鬆;“沒成想你竟然是位侯爺。這樣一來,那日我該收你銀錢的,可是白白虧了一筆好買賣。”
原來年言妝自衆位同門相繼下山後,在璟山待的頗是無聊。便於某個風吹日麗的下午簡單整理行囊,準備於民間遊歷一番。那時聽說朝廷南巡,南邊甚是熱鬧,便打著看戲的心情一路晃盪了過去。
哪知在淮南與楚陽交界的一間小酒館裡,與老闆娘起了些爭執。那老闆娘的酒不烈不香,她向來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便非要與她一較高低。年長風的徒弟又豈是好惹的,那老闆娘輸的心服口服。而她贏了之後便將自己釀的酒分與衆人,算是一件功德。
而當時酒館中的一位男子,一眼看去便是氣度不凡,很是欣賞她釀的酒。還非不要她贈與,必是自己掏錢買來才罷。她無奈收了銀子後,又偷偷的還了回去。相識於江湖,又何必拘泥世俗。二人一番暢談後,各自東西。回憶停止,卻不料那竟不是個江湖人。
顧玨暔也回她一笑,爽朗舒意道;“原來姑娘不是釀酒女,倒是顧某眼拙了。”
“你二人若是相識敘舊,孤不介意你們以後再聊。玨暔,孤記得你身上常備傷藥,現在可還有。”禹玨堯突然發話,冷冷打斷了二人。
顧玨暔有些尷尬的對年言妝笑了兩聲後,才從懷中掏出一瓶傷藥扔給了太子。心中薄怒這兄弟給他拖後腿。還有些好奇禹玨堯此時要傷藥作甚,看他樣子似乎並沒有受傷。卻見這人拿了傷藥徑直朝後面走去,這時他才發現了後面這個非常與衆不同的人。
顧玨暔頗有深意的對年華笑笑。他倒是不知這太子尚還用雙腿走著,一個小謀士小女史是怎麼坐著的。
年華心裡卻是不多想見顧玨暔的。她現在與禹玨堯的關係很是微妙。在山上的時候,只有他二人,自己尚能不過多思慮。如今相識的人在面前,就像是將現實一層層剝離出來,她不得不去面對。
“不用了。我這不是普通傷口,這些傷藥想來是沒多大用的。”她不好意思的推拒了禹玨堯遞過來的藥瓶。
“那你便拿著吧,拿著也會感覺好受點。”男人並沒有理會她的拒絕,還是將藥瓶強硬塞到她手裡。
年華失笑,他這是個什麼鬼邏輯。受了傷不吃藥,反倒是拿著藥瓶子心裡就會好受些?
好在顧玨暔雖是個八卦的人,卻更是個懂眼色的人。知道此時禹玨堯在場,便該老老實實的什麼都不能問。
就這樣,幾人一路回了太子府。
路上年言妝向年華解釋,她確實是收到了年言陽的飛鴿傳書,只是當時她正好離帝都不遠,便立刻動身了。哪知快要到平昌的時候,又收到年言陽傳信,說是年華來了城郊皇寺,讓她二人先匯合再進城。
年華想了想,還是將年言陽鬼才公子的身份告訴了她。畢竟這事她遲早是要知道的。年言妝聽後什麼也沒有說,但是接下來便是一路的沉默。
年華明白,她當初知曉的時候又何嘗能平靜半分。從小相處相知之人,卻原來她們都從未看清。
太子回府不過片刻便收到宮中來信,匆匆進宮去了。年華本是想問問他可否找師兄爲自己看一下腳,但聽到宮裡來人說的好像是舞小姐的事,她便再也找不到機會開口。而他似乎也忘了自己腳傷的事。
年華無奈回了拾玉院,年言妝同她一起住了進來。卻也沒有提出要去看望一下年言晨。年華知道自己這個師姐一向爽朗豪邁,但若真是心裡起了疙瘩,也是難解。便明裡暗裡的爲年言晨說了不少的好話,到了晚飯時分,終是見她臉色和緩一些。
因著沒有禹玨堯在皇寺崖頭對她說的一番話,她不敢輕易去找師兄。哪知後半夜腳越來越痛,實在忍不住便自己點了燭臺,靜靜坐在桌邊許久。拿出白日裡他塞給自己的藥瓶子,在燭火下慢慢撫摸。
這趟皇寺之行於她來說是峰迴路轉還是步入死局。對他從最開始的欽佩敬仰,到後來的清淺喜歡,再到如今的入骨入髓。她想,即便他不會是一個好的情人,也該是一位心懷萬民、足智多謀的帝王。
喜歡他喜歡到遍體鱗傷的時候,纔去發覺他的霸道與殘忍。卻未曾細想,或許這些東西正是因著她這份喜歡才強加在他身上的。
如此一想,她便釋懷許多。既然這場情愛中沒有誰對誰錯,那麼放手也會心安理得。他是最好的君王,她也會努力成爲最好的謀士。但他們不該是情人。
可是年華不知。這場情愛於她來說已經思慮過多接近末尾,但是於禹玨堯來說,不過剛剛開始罷了。所以許多事情,不看上天不看自己,端看誰的執念在一點點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