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前段時間傷了嗓子,聲音變了些而已。”
年言妝不甚在意的模樣讓楚妙玉不好意思再繼續詢問。可是這人的聲音怎會一時間便……蒼老沙啞的如同老嫗。
驚歎之餘,有不由感慨顧玨暔與其二人之間的感情深厚。顧玨暔是一品侯爺,將來必也是要世襲濮北王的。這侯爵王爵同身,可謂大禹第一人。聖上對其恩寵與太子爺的看重自也不必多說。
這樣的人,自是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行,可年言妝的聲音即便成了如今駭人的狀況,這男人也未曾將其拋棄不喜。
她早便從自家夫君口中聽說,這二人北征之時並肩作戰,男的驍勇善戰,女的巾幗不讓鬚眉。可謂是一段佳話,令人豔羨。今日,她才徹有感悟。
“聽說鬼才公子乃是夫人的師兄,他醫術高超可謂人盡皆知,想必日後定會治好姑娘的嗓子。”
楚妙玉想了想,還是禮貌性的安慰一番。畢竟人人都言美貌之於女子的重要性,可是這聲音一旦沒了,乍然間也是駭人。
可是當她提到‘鬼才公子’的時候,年言妝眸底深處突然明顯略過一絲沉寂悲絕的憂傷,像是絲絲縷縷的亂麻,糾纏在一起,怎麼都扯不清楚。
楚妙玉立刻噤言,知道自己定是那句話說的不對了。這話題不能再往下引了。於是腦中開始想著怎麼開口道明自己的來意。
“夫人,今日妙玉前來乃是有事相求的。且這事……太過隱晦與……我實在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我……”
她說的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的,可以瞧得出來,內心也是亂作了一團。
“郡王妃莫急,還是先好好想清楚再告於我吧。”
楚妙玉低頭垂眸,好半晌都一動不動的,一雙手揪著腰上的帶子,死命纏繞在手指上。突然,她猛然擡起頭,眼中是一抹堅定異常,隨即又起來座位,一下跪在了年言妝面前。
年言妝被她的舉止嚇了一跳,這人還挺著個大肚子,她連忙從藤椅上下來,想將她攙扶起來。可是楚妙玉卻反拉住她,眸中晶瑩已然含滿淚水。
“夫人,我本是去找年女史的,可她不在營帳內。無奈之下,我只得來找你了。求你救救玨沐吧,我求你救救他!四王爺今日的所作所爲,他原本是不知情的。可是無奈爲了我,他才受要挾去害太子殿下和顧侯的!”
“你說什麼?!郡王爲何要害殿下和侯爺,郡王妃,這話可不是亂說的!你快些起來,把話說清楚。”
年言妝神色驟然嚴峻起來,強硬著將她又拉回座位上,自己卻不再坐下,看著已經抽噎的楚妙玉,急聲質問。
“我原本也是不知情的,是那日,我給他們父子送茶水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還是年頭十三王和殿下鬧得厲害的那件事,其實當年四王爺也有參與。不僅是四王,五王也是。他們都撇不開關係。”
--------------------------
霞山深淺獵取交界處。
閆成文看著年華慢慢倒下後,嘴角扯出一抹陰詭的笑意。他向林中深處招招手,突然就有十幾個黑衣人涌出來。看樣子,是一路跟隨著他們,潛伏在林中的。
“少主!”
其中一個黑衣人奔至他面前,立刻拱手跪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
閆成文輕點一下頭,後看著倒在一旁的年華,命令道;“將她捆起來,這女人我們必須好好控制住。癡女那裡怎麼樣了?”
“稟少主,癡女已經被移到了菩提塔的周圍。但是火勢太大難以控制,恐怕不久就會燒到那裡。屆時,怕是一整個塔都保不住。”
閆成文聽後,卻不見絲毫慌張神色。他輕皺眉頭,沉思後才繼續道。
“這山中菩提塔周圍有一條河道,順山而下,匯入霞山山腳的憲河內。倒是隻要將河道捅開,便可遏制火勢,此事不用過多憂慮。太子與幾位王爺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黑衣人再次低頭彙報;“太子殿下與幾位王爺也被大火所困,看樣子不久就能找到菩提塔。但是……但是太子殿下似乎並不驚詫今日發生的一切。五王和四王還算是正常。”
閆成文聽到‘太子殿下’後,瞬間深邃了眼眸,雙手背後。半晌後纔開口。卻更像是自言自語。
“哼,就算是他猜到了又能怎樣。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涼寡無情到什麼地步。便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能不在乎!”
“給我盯好四王和五王,這兩個也是老奸巨猾的料。還有,禹玨沐與顧玨暔所在何處,也要儘快的想辦法查清楚。這二人很有可能是個變數。”
“是!”
黑衣人們接下命令後,爲首的黑衣人一招手,便有幾個人欲上前把昏睡在地的年華給擡起來。
“方少主這一齣戲演得好,年華在這裡睡了半晌,好似聽到不少的事情呢。”
女子突然睜開眼睛,從地上站起來。幾位黑衣人猝不及防後,立刻成防備狀態,將她圍在圈內。
“你竟然沒有上當。”
閆成文雖有一瞬詫異,但極快斂過。拂手揮退幾名擋在面前的黑衣人,上前幾步走到年華面前,與她對峙。
而年華自始至終都是一抹難測的笑意掛在嘴角,盯著他,好似第一次認識面前這個人,要細細打量一番後,才能窺得一二對方的性情。
“怎麼敢上當呢,面對羅生門的方少主,我年華就算是再多張一百個心眼也是不爲過的。方夜塵,別來無恙啊。”
方夜塵,這個早已經被她漸漸淡忘的人,此時此刻又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
初入帝都那年,是她見他的最後一面。不過,也可以說他從未離開過她的周圍。
閆成文就是方夜塵,方夜塵就是閆成文。更或者,她的心中還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年華,你果然聰明。不愧是景穆看上的女人。現在想想,淮南懸崖上沒有將你殺死,還算是幸事。否則今日,也不會有如此好玩好看的局面了。”
閆成文的語氣中有股深深的輕蔑與譏諷,年華卻只當沒有聽見。像他這種人,怕是自負的很。
不過,他竟然主動承認了,倒是令她微有震驚。
“方夜塵、張方欽、閆成文,果然都是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非要跟太子府過不去!”
閆成文聽她質問,卻瞬間笑出,有些癲狂有些狂狼不羈,不再是平日裡那個精於謀算的書生模樣。
“不是我同他們過不去,是老天與我過不去!禹玨堯、禹玨沐、顧玨暔,他們都是天之驕子,都是人中龍鳳。可我呢,若是當年父王沒有死,若是他還活著,我何嘗不是與他們一樣!”
“年華,讓我好好想想,是哪一步錯了,讓你能夠猜出來。是流瑤對不對,那個蠢女人,竟然想要在這場陰謀中插上一腳,她也不看看她是個什麼身份!舞雪檀選了她,那是無奈之舉,可終究是爛泥巴扶不上牆!”
年華看著他,心中卻出奇的平靜。
這一切,都要從那封前往霞山之前,羅生門送來的信開始說起。
那信中將舞雪檀怎樣命環兒授予流瑤辦法在太子府謀得一席地位的前因後果都講的清清楚楚。
這事雖然有些突然,但是並不著急。看在閣老的面子上,禹玨堯沒有立刻動作。當然,年華想,其中更多的緣由是舞雪檀已經不在了,禹玨堯不想再提,也就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這封信來的過於蹊蹺,蹊蹺到令人不得不懷疑流瑤是怎麼得罪了羅生門。可年華因著曾與羅生門也有聯繫,所以不敢在禹玨堯面前過多提起此事。
羅生門,號稱無所不知,情報網通遍天下。當年年華初入帝都,手中所有的關於朝堂各門各派的消息,都是來源於此。
她從楚陽巡完河治初回京的那段時間,年言妝常來找她閒話家常。無意中曾透露過年言妝在北地舂陵胥府的時候,曾因擔心彼時正被舞元鍇劫持的年華,與閆成文動了兩下手。
年言妝說,以她多年混江湖的經驗來看,這人很有可能是會武功的。若真是如此,還能夠長期在太子面前隱藏,就一定是高手。
雖然年華一直以爲,師姐那些江湖經驗都是閒扯淡的玩意兒,但是那次她留心了。因她被舞元鍇綁架的時候,曾懷疑是禹玨堯身邊出現了奸細,將她的行程告知了舞元鍇。
可是舞氏兄妹已死,還能有誰知道這件事。也是虧得那封羅生門的信,讓年華與禹玨堯想到了,流瑤既是舞雪檀的人,那麼極有可能也知道這件事。
禹玨堯身邊的暗衛不少,當時舂陵,閆成文雖然也在他的身旁,可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機會。
可若是聯繫起年言妝的話呢?閆成文的嫌疑豈不就是最大了。
流瑤與閆成文之間有齷齪,羅生門一個江湖門派反倒是突然跳出來。那麼閆成文與羅生門之間,便又要一番深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