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言妝擡頭看她一眼,然後又低頭細究手中帛書,這次邊看邊用細細的聲音解釋。
“帛書的主人是個名叫曾聞的人,應當是個男子。他在臨死前寫下了這些東西,是爲了留給後人查證。怕自己死後有人不知,對純慈皇后的遺身不敬。這上面所言,他是純慈皇后的內侍,應該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年華聽後,方纔恍然大悟。這次看向玄晶棺內女子時,不由內心夾雜幾分敬意凜然。
純慈皇后當年陪大禹聖上征戰天下,殺伐決策不輸男兒半分,巾幗英雄不外如是。以至於大禹定國已經數十年,仍有不少她的事蹟在坊間流傳,供人歌功頌德。
可是傳說中這位娘娘銀甲披身,風姿颯爽,與這畫中的溫婉女子多有不同。但畢竟已經有些年頭了,有所出入也不足爲奇。
這時年言妝已經又拿起一卷帛書瀏覽,看過後又恭敬放下換了另外一卷。看著這卷時,方纔又開口。
“曾聞是少時入宮爲內侍,那時大禹已經定國。前一卷帛書上記錄的是純慈大小功績,這一卷上寫的是她如何身亡又如何來了此處。”
“依照這上面說的,純慈的遺體是被曾聞用計偷出來的。原因是憎恨大禹的開國帝王,也就是當今聖上。”
年華聽到此處卻是不解。若說這曾聞憎惡皇帝,那爲何將純慈遺體偷出來以後,不是百般虐待,而是如此恭謹對待。連死後也怕屍身遭到不測。可年言妝接下來的話卻是解了她心中疑惑。
“這曾聞說當年開疆土征戰的時候,帝后尚且和睦,恩愛如平常夫妻。但是定國后皇帝爲了鞏固各方勢力,不得已娶了許多有政治利益的女子,一時冷落了自己的髮妻。而純慈因常年征戰,後又生下長樂長公主與昭仁太子,身體也元氣大傷。”
“有一晚純慈夢見昭仁太子化身金龍,卻墜天而亡。醒後坐立難安,要去爲子祈福。可是這一出宮,竟是天人永隔。純慈不知爲何人所害,死相極慘。皇帝悲坳異常,卻受禮法牽制,不能公開查兇。”
“而皇帝當年征戰時,因緣際會於一座名叫菩提的高塔中得了一副玄晶棺。傳說此棺由深海冰晶所制,可令人起死回生。皇帝將皇后遺體放入,日夜守候,不再上朝。曾聞得純慈恩惠多年,在她死後極爲不滿皇帝在她生前的做法。”
“他認爲純慈是不願意再呆在皇宮這金碧輝煌的牢籠中。於是用計將一代賢后的遺體偷出。純慈皇后善用五行陰陽八卦,曾聞多少學了些。於是來這山上,挖了這密室將遺體供入。”
“曾聞入宮前有一弟弟,他覺的自己沒有盡到兄長的職責,很是愧疚。於是後來也將自己的弟弟接上山來同住。數十年來他深研五行之術,又收留不少貧苦人士。”
“沒了,寫到此處就沒有了。”年言妝說完就將帛書放回,走回年華面前。
二人心中都是多有感慨,又再看看那副仕女圖。年華卻覺得那山越看越像是璟山,心中疑惑漸大。又突然憶起張方欽曾經的話,更加覺得此間必有關聯。
年華疑惑,年言妝自然也是。她看著這畫,問身旁的人道:“師傅曾經有一位師妹,擅長五行之術,你可聽師傅他老人家提起過?”
年華搖頭,年長風甚少提起過往,她甚至不知自己師傅曾經還有過一位師妹。只得嘆氣一聲,道:“看來這位純慈皇后多半就是你我的師叔了,我曾聽張方……”
她一句話未說完,就被外面的嘈雜所擾。二人驚看對方一眼,立即朝外面奔去。看來是她們無意中觸動了某處機關,讓外面的人察覺了。
她二人急匆匆剛快要到存儲火藥的那間密室時,周圍的牆壁立刻飛出無數箭矢,一瞬間便是一陣箭雨。
年言妝武功極好,拿著夜明珠幾下閃躲。而年華卻是不行。莫說她武功本就不及年言妝,腳傷以後更是糟糕。堪堪幾下後,就應付不來。
此時,一利箭朝年華飛來,她反應不及眼看就要被刺入,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身影快速閃現到她面前。替她受了這閻王爺的召喚。
“師姐!”
年華疾步上前,接下年言妝欲墜的身體。驚恐看著插入她胸膛的箭,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而此時箭雨也停。
“師姐!師姐,你怎麼樣?你不能死!師姐!”
年言妝純色泛白,身上巨痛。抓著年華的胳膊,吃力言道:“快帶我走!此處機關已經被人開啓,不能停留!”
年華胡亂抹了兩下眼淚,便扶著她繼續向前走去。剛走到火藥密室,卻從前方傳來一陣男子雄渾之聲。
只見曾虎一人站在密室中央,眼睛猩紅看著她二人,模樣很是猙獰。突然又仰天大笑。
“哈哈哈!沒想到我曾虎還是被這些官兵蛋子給坑害慘了。也好,今日就讓你們兩個女娃娃給老子陪葬!”
年華扶著已經半昏迷的年言妝,厲聲對面前的人道:“曾虎,你兄長曾聞仁義心腸。卻沒想到你竟會淪爲這等敗類!你就不覺得蒙羞嗎?!”
曾虎卻面色未改,瞇眼泛過狠光,大聲猖狂道:“看來你們都知道了!他好那是他的事,與我有何干系,我曾虎受夠了窮苦日子!爲何榮華富貴那些人享得我卻享不得!我不服!我不服!”
年華知他已經徹底迷失了本性,不會放過她們了。曾虎最後的籌碼不是火藥,是純慈皇后的遺體。若是以此相要挾,別說太子,便是聖上親臨也是會退步的。但是他此刻一人在這裡,看來是外面已經不安全了。
“曾虎,外面你的寨子怕是已經不在了吧。若是你放過我二人,我興許還能幫你說幾句好話。”年華強硬不成,只得攻心誘敵。
而曾虎卻是已經聽不進去了。寨子已經不在,即便是活命又如何!他盯著面前的兩位女子,心中怒火更盛。便是她二人令自己一敗塗地的!如此一想,就再也忍耐不得,衝上前去,想要撕碎二人。
年華扶著年言妝不能撒手,看他發起攻擊,模樣兇狠。心知此劫難逃。但是她死沒什麼,師姐卻是不能。她一咬牙,轉身抱住師姐,硬生生擋住曾虎這一掌。
“噗!”一口鮮血吐出,她抱著年言妝倒地在上。
身體幾乎被震碎。但她應該慶幸,曾虎不是真正的練武之人,只靠蠻力傷人。
曾虎一招過後,眼中紅光更濃,立時就要再來一掌。
年言妝坐在地上被年華抱著,眼神渙散,嘴中卻囁嚅著:“小六,你快走……莫要管我。”
年華卻是抱她更緊,隨便一揩嘴角的血,死死盯著再次攻擊的曾虎。
可是曾虎這一次卻未能如願,只發力一半便被人一腳踢飛到一旁。
年華看著這密室中突然出現的人,心道,天不絕我!
顧玨暔看著地上的兩位女子,皺了眉頭。飛快從衣衫中掏出一個藥瓶子,蹲下來將瓶中藥粉灑在年言妝的箭傷處。手上動作利落,嘴也不遲,快速道。
“此處不能拔箭,我帶你二人出去。”說完,就一手攬過年言妝,將她抱起來。又示意年華快走。
年華雖受了一掌,但並不重,支撐著起來跟在他身後。可是他們卻忽略了密室中的另外一人。
曾虎被踹到了角落裡,顧玨暔武功冠絕,這一腳已將他心脈震碎。他吃力掏出懷中火摺子,想點了火藥與他們同歸於盡。
年華眼疾看見了他的動作,立刻撲上去想要將火摺子奪走,而此時顧玨暔抱著年言妝已經走到了密室門口。
可終究是遲了一步,火摺子飛了出去,火藥一下被燃起。整個密室頓時火光升起,噼裡啪啦。
顧玨暔聽到動靜回頭,卻只見炸裂火花將他們與年華隔開。他懷中抱人施展不開,卻仍然想要衝進去救人。
“快走!快帶我師姐走!”年華用胳膊擋住飛面而來的灼熱,衝著門口的顧玨暔大喊。
顧玨暔頓足,卻依舊緊張看她,並不打算離去。而面前已是劇烈爆炸,再也跨不過去。
年華見他猶豫,只得再次嘶吼。
“玨暔,護好我師姐!快走,快走!”
顧玨暔是上過戰場的人,見過比這還慘烈十倍的場面。他目光一凝,對著漸漸模糊在火光中的女子,堅定異常得語氣。
“我顧玨暔答應你,一定會護好她!絕不食言!你……且……”
他沒有說完,因著實在是說不下去了。決然轉身,快步向前奔去。
年言妝在他懷中,神志不清,只能一聲聲重複囁嚅:“小六,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