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的心微微疼著,自嘲的笑掛在嘴角,不想再聽他們說話,也無心再看黑子白子的僵持,茫然的轉頭看向了說書的先生。
她揹負著整個劉家的性命,潛伏在宮中,就爲了報仇雪恨,究竟值嗎?
突然,感覺樓下聽書的人羣裡一道銳利的目光盯著她,她循著目光看過去。
心猛的一驚,手起落間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子衿,怎麼了?”龍景逸手中的黑子也滑落了,擔憂的握住子衿淋溼的手。
子衿猛的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來,道:“十一爺,我……我碰到了熟人,過去講幾句話,馬上就過來。”
龍景逸看出了子衿的心事,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羣裡。黎悅來打趣道:“十一爺,沒想到你也有爲佳人癡狂的一天呢。”
龍景逸一笑,揮揮手讓暗衛跟了過去,放下一顆黑子,道:“狀元郎爲官兩年,卻一直未婚嫁,可是有好多大家閨秀盼著呢。”
兩人你去我來,黑子白子交錯,一時難見分明。
子衿迅速的下樓,樓下的人卻走出了茶樓,她趕緊跟上,走到繁華的街上,卻看不到那人的影子,她環顧四周,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剛要踏進茶樓,手腕卻被人捏住,將她拉近了附近的巷子。又攬著她的腰,抱著她飛過了幾條街才停下來,道:“後面有尾巴。”
“四……四王爺,真的是你?”子衿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看著眼前帶著黑色斗笠的男子。
四王爺龍文宜的皮膚更加黝黑,臉上鬍渣恣意,一身黑色的衣袍,顯得十分蕭條,完全不似昔日威風凜凜的四王爺。
四王爺冷然一笑,道:“本王哪裡是那麼容易死的?連上天都眷顧我,掉下了萬丈深淵竟然還撿回了一條命,竟然上天給本王機會,本王哪能不好好利用呢?”
子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退後幾步,道:“你還要謀反嗎?昔日你勢力強盛都落得抄家斬首的下場,如今你什麼都沒有,你拿什麼去和皇上掙?”
“劉紫堇,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四王爺邪邪的一笑,垂頭看向子衿。
子衿強作淡漠,冷冷道:“是你的父皇殺了我劉家上百口人,不僅是龍煜澤,龍景逸,龍榮慶,還有你龍文宜,都是我的仇人。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我只是現在還沒有能力動你們,總有一日,我會報仇雪恨!”
“別忘了,這件事可是我告訴你的,你被矇在鼓裡十餘年,你不是應該感謝我嗎?”四王爺大笑,“更何況,我父皇在世時最得寵的是如今的太后,最喜歡的兒子就是當今的皇上,殺了他們纔會有報仇的快感,你知道嗎?再說,你看到了我,竟然沒有告訴龍景逸,還尾隨我出了茶樓,說明你的潛意識裡是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的,不是嗎?”
“不,我們劉家的血債,我自己來報,不需要假手任何人!”子衿冷冷道,轉身欲走。
四王爺卻再次擰住了她的手腕,惡狠狠道:“劉紫堇,再給你一個條件,一旦我當上皇上,一定重新光復你劉
家在大宇朝的地位,並重查當年之事,爲你劉家還一個清白!怎麼樣,答應與我合作嗎?”
子衿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六歲時而記憶瞬間襲來。劉府的後院有一個諾大的花園,一年四季都長滿了花草,那是屬於她的小天地。她和哥哥姐姐們經常在花園裡捉迷藏,玩鬧一天後,衣服裙子上都會染的花花綠綠,那個時候,孃親就會拿著棍子一個一個的打屁股。打完了哭,哭了卻又繼續在花園裡鬧。
子衿眨了眨眼睛,她已經很久沒有再想那些事情了,感覺好遙遠,像一個不真實的夢。
黑子白子錯落交叉,龍景逸卻站起身來,雙手抱拳道:“狀元郎果然是狀元郎,心思縝密,敗在你的手下,我心服口服。”
黎悅來輕聲一笑,放了一顆黑子在棋盤上,道:“黑子並無解救的餘地,只是十一爺心裡念著佳人,恐怕再好的棋局給你都會是輸。”
龍景逸訕訕一笑,看向茶樓窗外,卻猛然見暗衛一個個撤回:“十一爺,屬下無能,出了茶樓,就沒有看見子衿小姐了,屬下找了整整一條街,也未尋見蹤影。”
“簡直是無能!”龍景逸怒道,掀袍運功飛下了茶樓,焦急的在路上尋找。
其餘幾人也沒了聽書說話的興致,紛紛下樓尋人。
卻,見子衿魂不守舍的朝茶樓走來,並未看見眼前準備去找她的衆人。
“子衿!”龍景逸大叫一聲,飛快向前將她摟進懷裡。
子衿回過神,不好意思的推開他,解釋道:“看到了昔日在怡紅院的姐妹,一時深有感觸,所以不由得多講了幾句話。”
“沒事就好。”龍景逸沒有多問,牽起了子衿的手,看向唐曼安,道,“事情說完了?”
唐曼安點點頭,看了一眼溫奇藍,相視一笑。
榮慶跳出來叫道:“不行不行,你們的事情完了,我還沒玩夠,就不回宮!”
龍景逸頭疼的皺眉,黎悅來一笑,道:“如今是深秋,京郊有一片地方很漂亮,是各種文人遊客賞詩作畫的好去處,公主可願意前去看看?”
“不去!”榮慶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黎悅來討了個沒趣,但也沒露出尷尬的神情,反而是一直淡淡的看著榮慶笑。
榮慶自個帶頭在大街上穿來穿去,卻一直愁眉苦臉,彷彿找不到好樂子。
突然,一行人往這邊走來,榮慶定睛一看,慌忙轉頭,低聲跑向龍景逸,小聲道:“十一哥,是皇兄,你怎麼沒告訴我皇兄今天也出宮?”
龍景逸也搞不清狀況,那羣人卻越走越近,他一手拽著子衿,一手拽著榮慶,道:“先躲著!”
可唐曼安因爲沒跟他們站在一塊,反而是挨著溫奇藍站著,當他們躲進了店鋪後面,她才反應過來要躲起來,卻,冷冽的聲音響起:“唐曼安!”
唐曼安訕訕的笑,指了指那小攤後面,說道:“那個皇上,十一爺和公主要給你帶東西回去呢,呵呵。”
“微臣見過皇上。”溫奇藍和黎悅來拱手請安
。
龍煜澤點點頭,沉聲道:“今日是微服私訪,不用如此。”
“叫黃公子就可以了。”蘇林難得沒有穿太監服,一身墨綠的長袍,看起來很精神。
“曼安,非要把我們供出來你才甘心?”龍景逸恨恨的盯著唐曼安道,又看向龍煜澤,“皇兄……不,七哥,你怎麼出宮了?”
“我還沒有問你們怎麼出宮,反倒問起我來。”龍煜澤冷哼一聲,一手順勢拉過唐馬安,讓她站在了自己的旁邊。
“好了,沒得玩了。”榮慶癟著嘴悄聲在龍景逸耳邊抱怨。
龍煜澤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如果想回宮,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如果還想在宮外,就跟我一起去京郊的飛鳥亭。”
黎悅來一笑,說道:“在下也正有此意,飛鳥亭這幾日分外熱鬧,秋高氣爽,風景宜人,各文人雅士都積聚在飛鳥亭,黃公子可以去瞧一瞧。”
“那就去吧。”榮慶無奈的聳聳肩,去飛鳥亭總比回宮好。
唐曼安興致正高,中學的時候一直學各種古詩詞,裡面講了很多古人郊遊聚會的場景,從那些優美的詩詞中就可以感受一二,又好玩又風雅,她也想去見識見識。
京郊的風景果然不同於大街,參天的樹木直入雲霄,金黃的樹葉零星的點綴在枝椏間。地面上鋪著的樹葉仿若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地毯,路邊開滿了各色的野菊花,不同於賞菊宴上雍容華貴的菊,這裡的菊花恣意的伸展的身姿,格外的美好。
“黎悅來,這次算你說的不錯,這裡的風景確實還不錯。”榮慶蹲著採了一把小菊花,難得的對黎悅來說了幾句好聽的話。
黎悅來笑笑,伸手拂去了榮慶頭上的樹葉。
榮慶一把打開黎悅來的手,怒道:“本公主乃金枝玉葉,哪裡輪得到你動手動腳?”
“榮慶!”龍煜澤沉聲道,“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一副小孩子脾氣,趕緊給悅來道歉。”
“我不要!”榮慶也是個倔脾氣,捧著野花就朝前面跑去。
黎悅來尷尬的放下手,笑道:“黃公子,小姐還小,沒事。”
榮慶和黎悅來之間的尷尬並未影響到衆人的興致,一行人一路朝飛鳥亭走去。
主事的人是當地的太守,官位不高,卻頗得民心,見他們一行人過來,雖沒有認出是誰,卻感受得到不一樣的氣勢,連忙起身拱手道:“各位公子小姐若有興致,可來一起來玩玩行酒令如何?”
龍煜澤自然是點頭,吩咐蘇林將保護衆人安全的侍衛帶到了亭子外圍,幾個人才坐入了亭子內。這時,一個瘦弱書生模樣的男子持起酒杯,仰頭喝下,叫道:“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好好好!”立即有人帶頭鼓掌,叫道,“預祝你明年一定高中!”
龍煜澤淡淡的一笑,道:“這位兄臺,”他的聲音本就清冽冷沉,一出聲,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三軍之帥關係百姓生死存亡,而匹夫之志關係的又是什麼?何爲可奪,何爲不可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