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安伸手握住龍煜澤的手,道:“阿澤,公主還小,她不懂你的苦心。但你也應該試著去體會她的生活,她從小錦衣玉食,不知人心險惡,哪裡會懂爲人兄長的苦處。”
龍煜澤突然意識到當日寧嬪在冷宮的所言所語,心中不由得發(fā)寒,見唐曼安若無其事的勸他,心頭一嘆。繼續(xù)喝酒,但沒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反握住唐曼安的纖纖玉手,心中似乎有千萬個不痛快,卻又不能與人說。
她突然想變成一直蛔蟲鑽進龍煜澤的肚子裡,看看他究竟在煩惱什麼。她想問他發(fā)生了什麼事,想爲他排憂解難,可是,他是帝王,怎會輕易將自己的難處講給她一個女子聽呢?
唐曼安沉默著拿起酒杯,碰上他的酒杯,發(fā)出清脆的聲音,然後一笑,仰頭喝下。
夜越來越深,兩個人都帶上了輕微的醉意,唐曼安也開始滿嘴講起了胡話來。
“阿澤,你不知道,我們那裡哪裡需要點這些灰濛濛的破燈籠,每家每戶都是安了電燈的,按一下開關,馬上,整個屋子就亮了,比點是個燈籠還管用。”唐曼安一邊喝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還有,洗澡的時候,你們這裡真的好麻煩,還要不停地燒熱水提熱水,那水洗著洗著就冷了,我們那裡多方便,直接用太陽能熱水器,太陽直接幫忙把水燒熱……”
她嘴裡吐出濃濃的酒氣,不停的說我們這裡,你們那裡,龍煜澤不懂什麼叫你們這裡和我們那裡。他看著她,藉著朦朦朧朧的燈籠,加上點月光,也算是看清了她不停張開合攏的紅脣。嘴脣上染了點菜油,在燈的映襯下,發(fā)出淡淡的光澤。她的眼睛也是一會兒睜得老大,一會兒又閉著說半天,龍煜澤一時竟看入了迷。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唐曼安嘟起嘴脣,不滿道,“既然你不聽,我也不想說了,好睏,我想睡覺。”說著,她推開菜碟子和酒杯酒壺,歪頭就趴在了案幾上。
龍煜澤伸手探向她的頭,她卻毫無反應。他走向她,翻過她的身體,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唐曼安迷迷糊糊的伸手攬住他的腰,喃喃道:“不要走……”
他俯下身去,啄了一下她的紅脣,她卻只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繼續(xù)抱著他呼呼大睡。他來了興致,抱起她就要踏進寢殿,卻在下臺階的時候搖搖欲墜,他忘了,他也是有了七八分醉意的人。
蘇林連忙上前扶住龍煜澤,道:“皇上,小心,讓玉梅和月上扶著她進屋吧。”
“退下,朕自己來。”龍煜澤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卻透著十分的堅持,抱著唐曼安搖搖晃晃的在月光下慢慢走著。
月上和玉梅隨著向?qū)嫷钭呷ィ兄灵T口,蘇林卻關上了殿門,揮手讓她們回去。月上隔著門窗看了一眼屋內(nèi),裡面?zhèn)鱽磔p微的響動,她還想再聽,卻猛然見蘇林盯著她,匆匆跟上了玉梅的步伐。
這麼多天,他們都是同榻而眠,他對她的身體早已熟悉。這一次,卻因爲酒的作用,讓他帶著幾分迷醉,幾分探究,慢慢的吻遍了她。
唐曼安固然想睡,卻總感覺有一隻小蟲子在身上爬,從上爬到下。她伸手去揮,手卻被壓住,只得用腳去蹬,腳也被鉗制住。而那隻蟲子越來越過分,竟鑽進
了她的衣服裡。秋末冬至,並不算太冷,屋內(nèi)也未生炭火,裸露的肌膚與空氣接觸,皮膚上生出一顆一顆的小顆粒。
唐曼安連眼睛也懶得睜開,雖然有點冷,卻也很舒服。她拱著身子,不停地向熱源靠近,雙手雙腳不再抗拒退卻,而是纏上了龍煜澤的脖子和腰。
第二日,唐曼安便聽說榮慶公主要出嫁的事情,就如先前說的一樣,是嫁給當朝狀元郎黎悅來。在她的印象裡,黎悅來其實還不錯的,如果榮慶不認識程臨南,說不定會心甘情願的嫁,可是有些人,這輩子你就是逃不開。
想到昨晚龍煜澤的異常,唐曼安更是斷定這與榮慶脫不了干係,兩兄妹一定是狠狠的吵了一架,再加上朝堂之事煩悶,所以他希望借酒消愁,不過,昨晚他消愁了嗎?
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了?
唐曼安搖搖頭,頭還疼得很,玉梅端來了醒酒湯,喝了一點,人才算好過一點。
“二順,你去幫我到儀來宮看看公主今日怎麼樣,若是心情不好,就一定來告訴我一聲。”唐曼安按了按額角,道,“我現(xiàn)在得去一趟悠然閣,若是午間趕不回來,你們就讓御膳房給皇上準備膳食。”
殿內(nèi)的人都知道唐曼安不喜歡人跟著,自覺的散開去做自己的事情,月上卻突然走過來,淡淡道:“曼安,我跟你一起去。”
“月上?”唐曼安驚訝道,她在乾清殿很少看見月上,她現(xiàn)在提防著月上,相信月上也感受得到,怎麼會突然又來親近她?
“曼安,哦,不,唐姑娘,我不是皇上吩咐伺候你的貼身宮女嗎,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也好有個照應。”月上淡淡的說道,似乎想裝作什麼事情也未發(fā)生,她們之間所謂的情感也好,仇怨也好,似乎都不復存在。
這也正是唐曼安想要的結(jié)果,笑道:“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去,你留在乾清殿。”
也不等月上再說什麼,唐曼安急急朝悠然閣走去。
卻見於悠悠坐在院子裡吹笛子,笛聲悠揚幽怨,看來她的病是好多了。
“曼安!”於悠悠放下笛子,開心的叫道,“好久沒見你過來了。”
“悠悠,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唐曼安拖著於悠悠的手走進了內(nèi)室,又讓紫雲(yún)屏退衆(zhòng)人,這才道,“現(xiàn)在宮中上下都知你的病已經(jīng)無藥可救,只是在拖時日罷了,你要裝的更像一點,不過我現(xiàn)在在想,我們出宮後,他們找不到屍體,肯定會四處找你,可怎麼辦?”
“屍體?”於悠悠疑惑道,“一定要假死嗎?”
“只有死了,皇上纔不會找人,他找一個死人做什麼?”唐曼安道。
於悠悠拍拍她的手,道:“悠然閣一年半載都不會來幾個人,除了悠然閣的下人,外界的人基本不認識我。如果逃出了宮,恐怕大家?guī)讉€月之後才發(fā)現(xiàn)於妃娘娘不見了。所以,曼安,不用裝死,只說是出宮尋找名醫(yī),不也可以嗎?”
唐曼安點點頭:“這樣有理由出宮了,也不用我想著去找十一爺幫忙了。幾個月後,溫奇藍已經(jīng)領旨去了遠在千里的邴州,皇上要找人也找不到。不過,悠悠,你和溫奇藍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我爹孃都知道。”於
悠悠輕笑道,“當時他們要送我入宮,所以我告訴他們了我和溫奇藍的事情。除此之外,沒人知道了,如果我不見了,皇上應該不會懷疑到溫奇藍身上去,就怕我爹孃……”
“你爹孃更不會找皇上告發(fā)你的。”唐曼安安慰道,“你在宮裡過的本來就不好,就算他們想到是溫奇藍帶走了你,也只能默默祈禱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細節(jié),並未避諱於悠悠的貼身宮女紫雲(yún),直到晚上,才告辭回去。走在路上,擡頭一看,是月圓之日,想來龍煜澤也是去了雪伊宮,她的心突然就萬分難受起來。
以後的日子她要怎麼過,真的要在這四角宮裡碌碌無爲一生嗎?
她想起程臨南給她承諾的生活,遊山玩水,踏遍紅塵,嚐盡天下美食,這本就是她熱衷的生活,卻因爲一個男人,她甘願待在這骯髒險惡的後宮裡。
選擇一種生活,是因爲這樣的生活裡有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唐曼安攤攤手,她這一生算是栽了,栽在了龍煜澤的手裡。
如果他對她壞一點,狠一點,說不定她會想盡辦法離開。可是,他對她,雖然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值,但也比想象中的好多了,不是嗎?
她嘆了一口氣,看著月光下自己的身影,慢慢的朝乾清殿走去。
月影橫疏,樹影婆娑,雪伊宮燈光如晝。
柳雪心盛來一盅湯,遞給龍煜澤,柔柔的笑道:“皇上,秋夜涼,喝一碗湯,暖暖胃。”
龍煜澤接過湯,卻並不喝,說道:“雪兒,朕用了膳過來的,今日有些累,早點休息吧。”
“皇上,你難得過來雪伊宮一次,就陪雪兒說說話吧。”柳雪心倚在龍煜澤身上,“皇上對雪兒沒有以前那般用心了,卻日日聖寵唐曼安,皇上,你可知我是心如刀割?”
龍煜澤伸手攬住柳雪心的腰,說道:“雪兒,朕對你的感情,別人不知,你還不知嗎?只是,朕也不知朕爲何會如此對她。”
“王宰相說的沒錯,唐曼安就是一個妖女!”柳雪心冷聲道,“皇上對她好都不知爲什麼要對她好,她不是妖女是什麼?皇上,朝上百官都請旨誅殺唐曼安,皇上你爲什麼還留著她?”
“雪兒,朝堂之事你幾時也這般關心了?”龍煜澤冷笑道,手不自覺的放開,站起了身,說道,“殺不殺唐曼安,可不是由百官說了算的。”
“皇上,你初登帝位,根基不穩(wěn),朝上很多人根本不服你。而王宰相又是你必須倚靠的重臣,他這次聯(lián)合百官請旨,若是皇上一意孤行,雪兒怕他會暗地裡反皇上啊。”柳雪心也站起身,站在龍煜澤的跟前說道。
龍煜澤盯著柳雪心,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說道:“朕上朝之時,百官拿此事煩朕,下了朝到了你這兒,你還要拿此事煩朕嗎?”
“雪兒不敢。”柳雪心眼底閃過一絲悲哀,眼睛看向桌子上的那一盅湯,一抹苦笑浮在嘴角,她擡起頭,變作柔柔的笑,“皇上,雪兒不說了,那皇上早點歇息吧。”
龍煜澤走向牀榻,柳雪心卻背對著牀榻,咬破了手指,將一滴血滴入了湯中,搖了搖,端起來走過去,道:“皇上,這湯還是喝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