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指著另一邊的臺階,驚叫道:“程臨南,你看!那應該就是武親王,靠著他的那個女子肯定就是他的心上人?!?
唐曼安看過去,盯著那個女子,精緻溫婉的面容,卻莫名的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來不及多想,卻猛然見榮慶頭頂的一根巨大的冰錐在斷裂,驚叫道:“榮慶,小心!”
她這一叫,更是驚動了山體,那冰錐迅速的落下來。
“咔嚓——”
冰錐落地碎裂,發出巨大的聲響,唐曼安嚇得閉上了眼睛,又趕緊睜開去尋找榮慶的身影,卻見榮慶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她,她的嘴巴被程臨南嚴嚴實實的捂著。大概是榮慶大驚小怪的聲音驚動了本就鬆動的巖石,才引得冰錐墜落。
外面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又下雨了!
小白已經跳著蹲在了洞口,焦急的望著他們三個。程臨南抱起嚇得腿軟的榮慶,壓低聲音道:“快走!不要大叫!”
唐曼安點頭,迅速朝洞口奔去,她只知道跑,渾然不知周邊的情況,突然手腕被抓住,她驚得停住了腳步。一根巨大的冰錐在她的眼前墜落碎裂,發出巨大的聲響,一些冰渣子還飛濺到了她的臉上。
若程臨南不拉住她,那她……唐曼安不敢往下想,回頭看向程臨南。
餘光卻瞟見了那些透明晶瑩的人物冰雕,山谷頂的冰錐不停地往下掉,那些冰雕生生碎裂,露出了裡面的石頭,有的甚至被砸成了兩半。榮慶伏在程臨南的懷裡,流淚小聲道:“都怪我,不該來的。可是如果這次不來,說不定永遠看不到這樣絕倫的冰雕……”
唐曼安十分贊同她的話,也不再惋惜那些還未見天日別被毀掉的石雕,轉過臉就朝洞口走。
山谷開始發出“轟隆”的巨響,地面也不停地晃動,洞口就在咫尺,卻走不過去。小白蹲在洞口一直張望著他們,唐曼安心急,揮揮手,小聲道:“小白,你先出去,別管我們!”
小白卻固執的蹲在那裡,唐曼安撿起一塊冰朝它扔過去,它卻只是跳開幾步遠,根本不肯走。唐曼安提起裙子,跨過地面碎裂的冰塊,一步一步朝洞口走去。
“小安!”
身後傳來程臨南撕心裂肺的叫聲,她不知所以,轉身看向他,卻見他放開榮慶,飛身朝她而來。她感覺到了什麼,擡頭一看,一塊冰錐正直直的朝她墜落下來。此刻,她應該往後或者往前都好,都可以避開那冰錐,可她就是嚇傻了,直直的看著那冰錐離她的眼角膜越來越近。
白色的身影朝她撲來,她被壓在程臨南身下,接著,程臨南發出一陣悶哼,她也覺得身上重了好多,她擡頭,就見那冰錐落在了程臨南的背上,然後滾落在地。
“程臨南!”榮慶跑過來,哭著叫道,“你……你沒事吧?”
那冰錐的尖端與程臨南險險而過,他背部受創,手臂胳膊與冰錐摩擦出了口子,不停的流血,他擡頭蒼白一笑:“小安,你沒事就好?!?
他還壓著唐曼安,伸手拂了拂唐曼安的劉海,然後艱難的移動自己的身體,最終滾落到一邊。
唐曼安淚如雨下,也顧不得先包紮傷口,和榮慶兩個淚人兒扶著程臨南站起來,兩個女子架著一個男子朝洞口
走去。
當山谷口的冰塊石塊和泥塊傾瀉而下堵住了洞口時,兩人已泣不成聲。山體發生了一次滑坡,山谷內暫時就安穩下來,沒有了不停下墜的冰錐。唐曼安看向小白蹲過的地方,鬆了一口氣,哽咽道:“小白出去了,它會找人來救我們的,程臨南,你撐??!”
又慌忙扯自己的裙襬撕成布條爲程臨南綁住傷口,當掀開他破裂的衣服時,兩個女子哭得更兇了,那道口子從胳膊蔓延到了手肘,血肉朝外翻著,血涓涓的流著。
好不容易處理好程臨南的傷口,他卻疼痛的暈了過去。
除了他的手臂,他背部的傷一定也不輕,說不定還傷到了內臟。
這樣一想,整個人又焦急起來,兩個人不會醫術,只覺得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唐曼安,都怪我!”榮慶捂住臉小聲的嗚咽,“我不該提議來這裡的,不該大聲亂叫的??戳吮裼秩绾??要是程臨南出了什麼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榮慶,與你無關,程臨南是救我才成這樣的?!碧坡部粗鴷炦^去了還皺眉的程臨南,心中被自責和內疚填滿。
她不愛程臨南,而卻無數次的接受他對她的好。
這些好,她要怎麼還?
山谷裡瞬間暗了下來,所有的出口幾乎被堵死了,本來可以增加亮度的冰塊也無了用武之地。在這樣的黑暗裡,只能偶爾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和抽噎聲,以及“滴答滴答”的水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榮慶突然道:“唐曼安,你實話告訴我,程臨南喜歡你,是不是?”
唐曼安一愣,想看看榮慶的表情,卻發現什麼也看不到,她乾脆也不掩飾自己的表情,笑道:“榮慶,你亂說什麼呢!”
傳來一聲嘆息,榮慶道:“你不要騙我了,程臨南一定是喜歡你。我剛纔看到了程臨南孃親的雕像,她的手腕上帶的鐲子和你手腕上的鐲子一模一樣。這是他給你的定情信物,你知道嗎?不止是這一點,就在剛纔,當第一塊冰錐落下的時候,程臨南無比迅速快捷的就拉住了你的手腕。我就在他的懷裡,我感覺得到他的心跳的有多快,當第二塊冰錐向你砸來的時候,他直接扔開我就奔向你……唐曼安,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不要再騙我了……”
榮慶將頭深深的埋進膝蓋裡,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不帶哽咽,說完後,胸中的悶氣卻越來越濃,怎麼也揮不去。
其實還有很多事情能說明程臨南喜歡唐曼安,每每他們練武的時候,只要唐曼安在場,他的眼睛就是繞著唐曼安的,雖然不刻意,但她感覺的到。還有,若是無意在路上碰見了程臨南,第一個映入他眼睛的也是唐曼安……榮慶使勁的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
唐曼安也抱住自己的膝蓋,心中酸澀異常,她斟酌著用詞,緩緩道:“榮慶,我不知道程臨南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但是你相信我,我和他之前清清白白,絕無任何齷蹉的事情。我愛的是你的皇兄,我真的很愛很愛他,或許愛到了深處連自己都沒有辦法面對。你知道嗎?他愛的是雪妃,我也不相信的,但是我感覺到了皇上對我的厭惡,他眼底心底的都是滿滿的厭惡,所以,我不想回去……”
或許是爲了勸服榮慶,也
許是想找個人發泄,在這黑暗裡,唐曼安竟將埋在心底的那些情感全說了出來。只是兩個傾心交談的女子未曾發現,在黑暗裡,有一雙異常傷痛的眼眸盯著那個抱膝哭泣的女子。
“我知道了?!睒s慶懨懨的說道,“我喜歡程臨南,他喜歡你,你喜歡我的皇兄。唐曼安,這個世界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呢?”
“榮慶,你放心,我不愛程臨南,除夕過後,我就會走。”儘管知道榮慶看不見,她還是笑道,“我說了,我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你和程臨南之間的情緣也只能你自己把握了。”
“唐曼安……”榮慶瞪著眼看著眼前的黑暗,眼淚簌簌而落,她想開口讓唐曼安留下,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自從她們共同經歷了生死,她早已把唐曼安視爲姐妹,視爲知己。可這一刻,她卻無比的鄙視厭惡自己,她爲了得到程臨南,卻……她捂住臉,又嚶嚶的哭了出來。
唐曼安摸索著按住榮慶的肩膀,輕聲道:“榮慶,我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我自己。”
眼淚從眼角落到嘴角,鹹鹹的,唐曼安壓抑住自己的哭聲,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本就決定離開,卻一直捨不得軍營逍遙的生活,也捨不得與她患難生死的榮慶??蛇@一刻,她的心口卻莫名的一頓,仿若與榮慶的友誼也成了虛無。
那一起演繹星月神話的日子,那共同商議逃出黑衣人手掌的夜晚,以及在軍營日日笑鬧比武的生活,又有什麼好留戀的?不過都是虛的!
她的胸口頓頓的痛,龍煜澤早已淡出了她的生活,他最親愛的妹妹也不該在她的生命裡駐足。她本就不屬於這裡,沒有資格擁有這裡的友情和愛情,她就應該孤身一人。
越想越往死衚衕裡鑽,唐曼安無聲的哭泣起來。
躺在地上的人的手起了又落,終是無奈的垂了下去,只餘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在黑暗中,每個人的臉都表現著自己內心中最真實的情感,而黑暗,又吞噬著一切。
榮慶心裡難過,去拉唐曼安的手,好想說,你別走!
可喉嚨口像卡住了魚刺,就是說不出來那句話。她搖著唐曼安的手臂,唐曼安迴應的拍了拍她的手,她卻哭得更兇了。
程臨南不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可她從未想過程臨南會有心上人,還是那種可以豁出命去保護的心上人。而那個心上人還是她所認爲的好朋友好姐妹,這叫她怎麼不難過?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程臨南,是在她六歲的時候,她還那麼小,第一眼就被這溫軟如玉的翩翩公子吸引住了,雖然那個時候程臨南也只有十歲,可她的目光就是離不了他。
他一直笑著,對每個人都謙遜有禮,卻又將每個人拒之千里之外。
她長到了十歲,第一次在賞菊宴上跳了驚心準備的舞蹈,可程臨南的眼底絲毫沒有驚豔與動容。她一直戀著他,卻無法接近他,終於有一天,十一哥發現了她的心事。
她努力使自己變得優秀,努力讓自己綻放光彩,努力吸引他的眼球,可他的那一雙眼眸永遠波瀾不驚,永遠不會爲她做片刻的停留。
她該難過的!
終於有一天她看到了他眼底的疼惜和心痛,可那樣的目光卻不是因爲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