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幕籠罩著御花園裡的奇花異草,藉著周邊的燈籠,倒有一種朦朧之美。而且此時來御花園遊玩的人不止她唐曼安一人,好像還有別的許多嬪妃,三三兩兩坐在亭子裡閒話。御花園很大,唐曼安不想與那些人打交道,便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她來皇宮接近半年,雖很多次經過御花園,卻從未細細的遊覽過。這次也算是機緣巧合,她站在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面前竟駐足認真的觀看起來,美人蕉、三色堇、風信子、鬱金香以及各色妖冶的花競相開放,夜晚看不清花容,這些花的香氣也足以讓人沉迷了。
身後跟著的侍衛絲毫沒有影響唐曼安突然變好的心情,她嗅著一朵花,想到,難怪有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去親近大自然,原來大自然的花草真的有這麼神奇的力量呢。
邊走邊看,卻驀然覺得視野越來越開闊,光線也越來越足,正納悶著,卻聽身後的侍衛道:“皇上就在前方,安妃娘娘請移步別處吧!”
他在前面?
唐曼安心中一驚,哪裡挪得動腳步,條件反射般的就朝那一邊看去。
果真見那邊全是人,宮女和太監手裡提著燈籠,有次序的站在亭子外,她瞇著眼睛,細細的看著,甚至還看到了蘇林。只是亭子外擺著許多一人高的花盆,枝繁葉茂,遮的嚴嚴實實,看不到裡面的人,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
難道這就是緣分?
這麼一想,她也顧不得太后和榮慶的警告,擡腳就往亭子那邊走。
“安妃娘娘!”後面的侍衛有太后的懿旨,當然不會輕易放唐曼安過去,兩個人擋在了她的面前,確有她不回頭就不罷休的架勢。
唐曼安冷冷的瞪著那兩人,心知自己不是對手,冷聲道:“本宮不是去見皇上,而是有幾句話要跟蘇林公公說,你們還要攔著麼?”
侍衛點頭道:“既然娘娘要見蘇林公公,那奴才這就請蘇林公公過來,請娘娘稍後!”
似是怕龍煜澤那邊聽到什麼動靜,剩餘的侍衛硬是拉著唐曼安遠離了好幾步,最後只能勉強看到那邊綽綽約約的影子。她無奈的嘆氣,見蘇林急急地走過來,心下悽然,故意去看那開遍御花園的夜來香,並不理蘇林。
“安妃娘娘可有什麼事兒?”唐曼安叫了他過來,卻又不和他說話,蘇林也能理解,並不氣惱,淡淡的說道,“奴才怕皇上那邊有用著奴才的地兒,若是安妃娘娘無事,奴才就先過去了。”
“蘇林,你我也算是朋友一場,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劃清界限嗎?”唐曼安轉過頭,冷冷的笑,“我如今也算是被太后娘娘半軟禁,所以你比較願意看我的熱鬧,是不是?”
“娘娘,你誤會了,不是這樣的。”蘇林急著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而站在周邊的八個侍衛像幾尊獅子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蘇林嘆氣,無奈道,“娘娘,太后娘娘真的是爲了皇上的身體著想纔出此下策的,只要再過一年,那樣誰也不會再阻攔
娘娘和皇上見面了?!?
“呵呵,那好,你告訴我爲什麼,只要告訴我原因,我就立刻前往永安,這一年都不會與皇上相見,要不然,我總會找到機會的!”唐曼安攥緊拳頭,冷冷的說道。
蘇林無奈的搖搖頭,也不知作何解釋,其實他也想,那件事告訴唐曼安也沒事,她是絕不會害皇上的??商竽锬锊蛔專竽锬锊辉试S皇上有任何意外,特別是皇上如此深愛著唐曼安。凡是都有萬一,唐曼安就是那個萬一。
唐曼安揮揮手,遣走了蘇林,自己卻駐足在一罈花草前,靜靜的凝望著那邊的亭子。
那八個侍衛對唐曼安的固執和執著也深感無奈,拆著太后娘娘說的話,大意是不允許唐曼安去乾清殿見皇上,現在如今在御花園,也不算是違背太后娘娘的懿旨了吧?更何況皇上也看不到這邊,那侍衛如是想,遂也不再管唐曼安,只是堵住了前往那邊亭子的小道,警惕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似乎是過了很久,也可能只是過了一瞬,等待的過程漫長的就像是一個世紀。
光影攢動,流光溢彩,那邊的宮女和太監都舉起了燈籠,唐曼安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口,都不敢大口呼吸,緊張的幾乎窒息,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亭子的出口。
人出來了,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雪白衣衫的女子依偎著明黃袍子的男子從亭子裡走出來,兩人的臉上都是笑意,一個嬌柔,一個清朗。周邊高舉的燈籠和泛著光澤的草葉花瓣映襯著一對璧人,像是有一束巨大的光束從兩人的中間迸發出來,刺痛了唐曼安的眼。
她努力的將眼皮撐到極限,想將這一幕永遠的鐫刻進心底。
“安妃娘娘,夜深了,請移步回尋陽殿吧?!币粋€侍衛開口說道,生怕龍煜澤不小心就會撞見了她,急急地想要打道回府。
唐曼安伸手抓住就近的一株花蔓,任由那侍衛好說歹說,就是不肯移步。
眼看著兩個人依偎著漸行漸遠,她忍不住張了口,大叫:“阿澤!”
幾個侍衛的臉立刻寒了下來,也不再顧尊卑,不容分說就架起唐曼安往御花園走。
可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大,幾乎是用盡了平身所有的力氣去呼喚那個在心中百轉千回的名字,那個人回頭了,連帶著還有柳雪心驚慌失措的眼眸。
“那邊是怎麼回事?”龍煜澤藉著燈籠也只看到了那邊一片人影,模糊看不真切。
蘇林立即道:“回皇上,是一位娘娘夜遊御花園,怕擾了皇上和雪妃娘娘的雅興,因而原路返回了?!?
“哪個娘娘?”龍煜澤皺眉,剛纔他聽到了兩個字,由於是和柳雪心在說話,也沒有聽清楚,但也聽到了個大概,似乎是“阿澤”?
這個名字,似乎是他的暱稱,讓他心驚肉跳,又驚又怕。
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而蘇林卻額頭冷汗直冒,不敢作聲,柳雪心連忙拉住了龍煜澤的手臂,
嬌柔的說道:“皇上,今晚你可是單單來陪雪兒遊園的,怎麼還惦記著其他的女子?”
卻不想她這句話弄巧成拙,龍煜澤不悅的挑起了眉毛,冷聲道:“雪兒,你何時也成了妒婦了?蘇林,去將那邊的人請過來?!?
“皇上?”蘇林站著不知如何是好,他深深地記著太后和神醫的話,哪裡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而那邊的唐曼安被幾個侍衛架著往園子外面走,拼了命的掙扎,卻怎麼也爭不過,反倒扯到了傷口,急劇的咳嗽起來。她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一口咬上了拉著她手臂的侍衛的胳膊,拼了命的咬,似乎是要發泄出她這些日子所有的不滿與不甘。
血腥味在唐曼安的口鼻瀰漫,那侍衛隱忍著,一句疼都沒有喊出來,依舊拉著唐曼安往外走。
“啊——”
她再也無法下力氣去咬,痛苦的嘶喊出聲,那聲音像是玻璃尖在沙石地板上,尖銳刺耳,又像是野鹿的哀嚎,令聽者恨不得堵住耳朵。
“你們在做什麼?”蘇林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至這邊的花叢處,冷冷的看著拖著唐曼安手臂的兩個侍衛,“皇上在那邊遊園,要是驚動了皇上,小心你們脖子上的腦袋!”
“蘇林公公,屬下這就帶娘娘下去!”那侍衛立刻手腳麻利的拖著唐曼安遠離御花園。
“站??!”
冷冽的聲音像是浸透了千年的寒冰刺入人的心脈,所有的侍衛都僵直了身體,呆呆的看著來人。蘇林臉上一頓,也就是在一瞬間又換上了一副笑臉,轉頭看向龍煜澤,垂頭道:“皇上,安妃娘娘突然發病,不宜見皇上,所以奴才自作主張……”
“你也還知道你是奴才?”龍煜澤怒氣未散,“來人,將蘇林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皇上?”蘇林驚愕的擡頭看向龍煜澤,心底眼底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他跟了皇上十幾年,陪皇上一同長大,從未受過責罰,甚至有時候先皇和太后要罰他也被皇上擋了回去,可是今日……蘇林哀嘆的低頭,默然不語。
“怎麼?朕的話是耳邊風?”那些侍衛不敢動手,呆呆的站立著,龍煜澤眉毛一挑,見那幾個侍衛的手還拽著唐曼安的手臂,怒氣瞬間上涌,“來人,將這八個侍衛連同蘇林,一齊杖責五十!”
十幾個侍衛從左右兩邊涌出來,拖著被懲罰的人下去。唐曼安沒有了支撐點,身體軟綿綿的癱倒在地。從龍煜澤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他,她覺得他變了,可不知是哪裡變了。
她不想去追究這個問題,她只知道,她見到他了。
“阿澤……”她仰著頭,輕聲呢喃。
在心房被欣喜盛滿的同時,一個雪白如玉的身影從龍煜澤身後探了出來,挽住龍煜澤的手臂,嬌柔道:“皇上不必動怒,傷了身子就不好了。夜已經深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龍煜澤抽出手腕,彎腰扶起唐曼安,皺眉道:“你在這裡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