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直到程臨南強行帶她離開皇宮,逃出京城,她才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內心的不捨和眷念。她不明白,她究竟是不能接受自己愛上了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愛上了他的身份,還是,她不能接受的是,他不愛她。
如果她不愛他,那麼,他愛不愛她,就顯得那麼無關輕重。
可是,如若她告訴他,她愛他……那他會不會譏諷,嘲笑?
你,憑什麼?
唐曼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在楓林想了半日,在草堆了想了半晌,現在又伏在荷塘邊想……她真的是瘋了,她應該去想是誰在幕後害她……
突然,她渾身一顫,雖然秋夜如水一般冰涼,但她分明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冷冽,就在她的背後。她吸了吸鼻子,有荷塘清水的味道,還有,那令她熟悉又著迷的龍檀香。她僵硬著後背,遲疑著該不該回頭。
卻那冷冽的氣息越來越靠近,龍檀香越來越濃郁,在那人靠近她的下一秒,唐曼安猛然回頭,對上了那雙不停在腦海中浮現的眼眸。
她胸中頓時起了羞意,不自然的躲開龍煜澤的凝視,沒話找話說道:“皇上,我看這裡風景很不錯,呵呵……”
龍煜澤淡淡的的眼眸染上一層笑意,之前的怒氣和暴虐好像被月光曬化,他一隻手撐上白玉欄桿,看向唐曼安略帶微紅的臉,道:“唐曼安,月色朦朧,荷葉枯敗,朕實在不覺得這裡有什麼好看的風景。”
“有嗎?”唐曼安趁機將身體艱難的在狹小的空間裡轉了過去,煞有介事的說道,“不是說留得枯荷聽雨聲嘛,我現在在觀察哪個角度比較好聽雨聲……”
“好一句留得枯荷聽雨聲!”龍煜澤不禁撫掌大笑,唐曼安被他的行爲弄得嚇了一跳,她這是無意識說出的一句話,這龍煜澤是傻了還是怎麼了,竟然誇讚這句話?
但轉念一想,這個時空和他們那個時空不一樣,說不定這裡根本沒有李商隱,更沒有這首詩呢,難怪龍煜澤會誇讚。她玩心一起,笑道:“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誰知,龍煜澤聽她念完了整首詩,竟面無表情的看向了荷塘。
唐曼安不解,回想一下整首詩,嚇得不輕,這詩訴說的是思念之情,不管她是在思念什麼,都足以引起龍煜澤的怒火。如果是思念家人,不就是印證了昨日雪妃所說的話嗎,她想念唐家,所以要復仇。如果思念的是朋友戀人,那龍煜澤一定會認爲她是在思念程臨南,她認識的人之中,只有程臨南剛剛率兵去了邊疆。
唐曼安臉色發白,不敢再看龍煜澤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了。她怕他以爲她是爲了替唐家復仇才接近他,她怕他以爲她心中裝著別的男子……她真的好怕!
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首詩應情應景,“符合”她的心境,而且這個時代確實沒有這首詩,難道要她說是聽別人唸的?
龍煜澤搭在白
玉欄桿上的手收了回去,雙手背在背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唐曼安心裡一慌,猛然轉身伸開手臂抱住了龍煜澤的腰。
龍煜澤大概被唐曼安沒有任何前奏的行爲弄懵了,僵硬著身體任她抱著。而唐曼安的臉透紅,也弄不懂自己的行爲,也是渾身僵硬的抱著如冰塊般的龍煜澤。
不遠處的蘇林,目瞪口呆,久久,才識趣的退後了幾步,站在聽不見他們說話,但看的到人的暗處。
“唐曼安,你在幹什麼!”龍煜澤好像才找回自己的意識,聲音冰冷僵硬,似乎又壓抑著某種情緒。
唐曼安就是抱著不放手,頭挨著他的胸口,悶聲道:“龍煜澤,你不要不理我。”
她一旦生氣了,或者開心了,就會喚他的名字。現在,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頭靠著他的胸口,聲音似乎是從胸口傳到耳膜,聽起來,和平常竟然有不一樣的意味。龍煜澤不由得伸出了手,遲疑了半刻,還是撫上了她的背。
唐曼安安心了,靠的更緊,閉著眼說道:“龍煜澤,我不會替唐家報仇的,我對唐家沒有任何感情。還有,我不喜歡程臨南。”我喜歡的是你——這句話,在唐曼安的脖子口轉輾數次,卻還是被她嚥進了腹中。
她更想問他,你喜歡我嗎?
可,這句話壓根就被爛在肚子裡,她萬萬不敢問出口。
龍煜澤聽了她的解釋,周身的氣息變得柔和,他選擇相信她的話,便點點頭,拍怕她的背,說道:“既如此,明日讓蘇林擬旨,封你爲嬪……”
“不!”前一刻,唐曼安還乖巧溫順的窩在龍煜澤的胸膛,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卻使出渾身的力氣,跳出了離他三步遠的地方。
龍煜澤蹙緊眉毛,張口淡淡道:“你想要的是妃位?”
“不!”唐曼安胸口劇烈的喘著粗氣,雙手攥緊成拳,她想大聲告訴他,她要的不是位分,她想要的是,他的唯一。
可是,她有什麼資格告訴他?
即使告訴了他,只會引來一陣嘲諷的譏笑吧?
龍煜澤邁開一步,便站在了唐曼安的身前,他的神情變得淡漠,眼神裡突然透出了一股厭惡。唐曼安心窒的難以呼吸,她搖搖頭,想退後,想逃開。卻,龍煜澤伸手挑上了她的下巴:“唐曼安,原來,你想做皇后?”
“不。”她虛弱無力的吐出這個字,除了這個字,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除了爲嬪爲妃,她沒有第二選擇。
她想了一整天如何自處,卻還是想不到應對的方法。逃,她不捨得。就這樣任人擺佈,她不願意。
她想在他的身邊,做他唯一的女人。
可是,他和她之間本來就不是等於號。
他是男人,自古三妻四妾,更何況他是帝王,更是三十六宮,佳麗三千;而她是女人,自古嫁給一個男人,相夫教子,從一而終。
然後,她愛他。
而他,未必愛她。
或者,他對她,只是簡單的好感。
一般帝王,但凡是有好感的女人,不都收納入了後宮嗎?
唐曼安無力的滑落在地,她,認輸。
身體卻被厚大的手掌撈起,緊緊的摟在懷裡。龍煜澤滿臉的戲謔,眼底隱藏著一抹痛色,他再次勾起她的下巴,淡漠的問:“唐曼安,你想要的是什麼?”
唐曼安渾身的力量都在龍煜澤的身上,聽他這麼一問,她猛然來了力氣,這是在給她機會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嗎?她擡起頭,看向龍煜澤的眼睛,卻張張嘴,涼涼的空氣灌入口中,最後,她垂下了頭,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我只想,在你身邊。我不要爲嬪爲妃,就讓我和以前一樣,伺候你喝茶,好不好?”
“唐曼安,你已經是朕的女人,也就是皇家的女人,讓皇家的女人再度爲奴爲婢,你是讓天下人恥笑朕心胸狹隘嗎?即使你姓唐,只要被朕幸了,那便是朕的女人!”龍煜澤緊緊摟著她,嘴脣霸道的壓了下去。
唐曼安閉著眼,承受著這充滿侵略的吻。
他冰涼的舌長驅直入,攫取著她的味道。大大的手掌遊走在她的周身,他輕而易舉的解開她腰間的帶子。唐曼安渾身酥軟,是不同於藥物作用的快慰,她攀著他的脖子,忍不住嚶嚀出聲。
他永遠也無法理解自己當時的行爲,就如現在,他也無法理解自己爲什麼要吻眼前這個女人。
吻這個可惡的女人!
夜風起,唐曼安不由得一抖,縮進了龍煜澤的懷裡。龍煜澤這才意識到,他們竟然在荷塘邊。他竟然在寬闊的夜空下,忍不住要了她。
他看著懷裡意亂情迷的女人,心頭一陣惱怒。這個女人,或許還想爲唐家復仇,或許心裡還住著一個程臨南,或許惦記著榮華富貴,想一朝成爲皇后……這個可惡的女人!
他爲了她,幾度失控!
可,夜風越來越大,星星似乎都懼怕涼涼的秋風,紛紛躲在了雲層後面。
他脫下外袍,裹住了意識迷糊的唐曼安,橫抱起她,大步離開了荷塘。
“皇上,嬪妃住的地方還有清晴苑和集萃庭空著,看是去哪裡?”蘇林小碎步的跟在後面,輕聲問道。
“乾清殿。”龍煜澤冷冷道,抱著唐曼安飛快的朝乾清殿走著。
蘇林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嘆了一口氣,趕緊加快了步伐。
第二日,唐曼安醒來,依舊是在龍榻之上,身邊被衾餘溫猶在。
進來伺候的宮女還是昨日那幾個,不過神色間卻沒有了輕蔑與譏諷:“唐姑娘,裡間已備好了溫水,請沐浴。”
唐姑娘?
唐曼安對這個稱呼感到很新奇,這至少說明她暫時還沒有被封妃封嬪,但也表示,她現在已經不屬於宮女了,這皇宮裡,沒有哪個宮女是被人叫姑娘的。
但是,她已經是龍煜澤的女人了,這些人怎麼還叫她姑娘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