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唐曼安只想笑,“福氣?如果有福氣還會到這個地兒來?我是被人陷害的,可是皇上不相信我!”說著說著,她的語氣低落下來,又慢慢恢復成了雙手抱膝的姿勢,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倔強又不容侵犯。
“你剛纔被帶進來的時候我沒聽見你大呼冤屈,還以爲你真犯了什麼事兒呢,沒想到還真是!”那人笑道,“我也是被冤枉的,關在這裡五六年了,早就淡了出去的心思。現在人老了,更不會往那一方面想了。而我的那個案子也一再被擱置,我只希望我活著的時候能被洗清冤屈,見一眼家人罷了……”
唐曼安一驚,站起身靠近欄桿,也不再懼怕那人的骯髒,說道:“你剛剛說你被關在這裡五六年了?怎麼會這樣?是非是白也得有一個說法呀!”
那人嘿嘿一笑,說道:“你倒是來爲我打抱不平來了,小姑娘,我活的比你年歲大,什麼都看透了。生生死死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現在不過是等死罷了!你呢,跟我說一說你的事情吧。不管你是嬪妃還是皇后,來了這宗人府都是一樣,不過是等待著自己被判決而已!”
“老伯,皇上說我與宮廷侍衛私通,所以將我打入地牢,可我是被人陷害的!”唐曼安無力的說道,她本不欲將自己的傷疤揭給外人看,可她更不願意在沉默與煎熬中度過這一夜,她怕,很怕!
有一個人陪著說說話也不錯,或許隔壁的老伯也是基於這個原因才找她搭話的。那個老伯在牢房裡度過了五年,該是見過了多少像她這樣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人呀,而他彷彿置身事外,隔岸觀火,可誰又能真正看懂他內心真正的感覺呢?
這一夜,雖然各種爬蟲東來西去,而油燈又在半夜熄滅,而他們卻徹夜相談。言語間沒有重點,只是談談自己生平所見,以及對一些事物的感悟。老者年歲大,經歷的事情多,所講的話令唐曼安很是受教。而唐曼安來自於現代,從小到大的學習使她腹內詩書頗多,講起話來自然也是滔滔不絕。直到牢房裡略略顯出了日光,兩人才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
唐曼安以爲第二日事情就會查個水落石出,略略的瞇了眼就睜開眼睛大叫起來。只希望她的叫喊能引起守衛的關注,然後上報,一級一級的,總會報到龍煜澤那裡去。
“曼安,別叫了,即使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搭理你的?!苯涍^昨晚,他們之間的稱呼也沒有那麼生分了。
“不!”唐曼安仰頭道,“我不會這樣坐以待斃,自生自滅的!”說著,又繼續叫道,“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來人啊!快來人……”
似是真的是她的叫聲起到了作用,果然有一羣侍衛走了進來,掏出腰間的鑰匙打開牢房的門,說道:“你安靜點吧,公主殿下要見你!”
侍衛退下,榮慶從黑暗處走出來,她的容顏在唐曼安的眼底慢慢清明,這一瞬間,唐曼
安的眼睛就酸澀起來。一股言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她的心底升騰,心念一動,飛身撲了過去,緊緊的抱住那柔軟的身姿,哽咽道:“榮慶……”
這一瞬間,她們似乎回到了那個竹葉蕭蕭的夜晚,如果時光真的能倒流,如果時光真的能停留在那一刻,是不是就不會那許多的苦痛呢?
“唐曼安,你沒事吧?”頓了頓,榮慶才慢慢的抽出身來,低聲問道。
唐曼安低斂了眼眸,收住了情緒,說道:“我沒事,榮慶,你能相信我嗎?”
“我信,我當然信你!”榮慶毫不猶豫的說道,“只是唐曼安,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母后爲了皇兄,我怕……怕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心裡一直不安,可是又沒有什麼辦法,只好過來看看你?!闭f著,榮慶環顧了牢房四周,又道,“我什麼都做不了,但我能爲你換一個地方,至少能讓你好過一些?!?
“不用了?!碧坡驳耐妻o,“有這件龍袍,這裡還是沒有人敢對我不敬的。榮慶,你說的話我都知道,可是……可是皇上並不相信我!明明就是柳雪心陷害我,爲什麼他就看不明白呢?”
“唐曼安,皇兄失憶了,他不記得你了,所以難免會誤會你。”榮慶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母后無法爲你澄清事實,但我相信母后不會縱容柳雪心傷害你的。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住你的性命的?!?
“性命?”唐曼安有微微地失神,“你說皇上他可能會要我的命?”
“難道他不記得我了,就要殺了我嗎?”唐曼安低聲喃喃。
“公主殿下,時辰已到,請不要讓小人爲難!”有侍衛走了過來,彎腰卑恭的說道,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容置疑。
榮慶點點頭,拍了拍唐曼安的手,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纔跟著侍衛走到了牢獄門口。站在宗人府巨大的牌匾下,榮慶擡頭逆光看著晨曦灑下來,心裡一陣悲慼,取下手腕上的翠綠手鐲遞給那侍衛,囑咐他們給唐曼安換一個好一些的住處,並交代他們好一點照顧唐曼安,這才離去。
榮慶的身影才消失在迴廊末端,一個人就從巨石後躥了出來,將手裡一包袱的東西遞給守衛的,說道:“這是一千兩白銀,只要你把安妃轉移到水牢去,這些就歸你了!”
“這……”守衛遲疑的看著手裡還來不及揣進兜裡的手鐲,又巴巴的望著那人手裡的一包銀子,終是狠狠心,道,“此等大事,小人不敢做主!姑娘請回!”
來人正是月上,她一身粗布荊衣,臉色蒼白,血絲全無,聽那侍衛如此說,她立即顯出惱意,恨聲道:“王進,若是想保住你的妻兒和老母,那就必須照我的話做!要不然,你今兒回去可就是冷炕冷竈頭了!”
“你……你是誰?”名爲王進的侍衛哆嗦道。
月上冷眉一挑,說道:“你莫要管我是誰,只需照做就行,你放心
,只要事情做好,我們家主子自然會平安放回你的妻兒和老母。”說著,月上將那一包白銀扔進王進的懷裡,轉身便走。
“姑娘!”王進追上她,“小人只是在宗人府當差,沒有權利轉移犯人啊,還請姑娘饒過小人的家人!”
“你雖只是一個小小的衙役,但據我所知今日乃是你當值,而你的手下還有幾十的侍衛,足夠你行事了?!痹律铣镀鹉樒ひ恍?,“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可是姑娘,水牢必須有皇上或者大人的命令才能將犯人送進去!”王進艱難的說道,“小人確實辦不到這一點,安妃娘娘現在被關在普通牢房,如果姑娘只是爲了折磨安妃娘娘,那麼將她送進死囚所待的牢房也是一樣的!”
月上心中千迴百轉,王進的話就像輕飄飄的風颳過她的耳邊,驚不起一絲的波瀾,她木然的點點頭,說道:“若是被大人或者皇上問起,就說是帶錯了犯人,若是供出我來,你知道後果的!”
“是,小人知道!”王進額頭冷汗直流,直到月上消失在了宗人府的門口,他才鬆了一口氣。手裡的那個翠綠鐲子和一大包的銀子就像是燙手的山芋,讓他避之不及,卻無可奈何。
唐曼安在見了榮慶之後,慢慢安靜下來,依著欄桿滑坐在地,心口突突的跳。
“曼安,公主殿下親自來看你了,想來她也會爲你在皇上面前求情,你就安安靜靜的等著好消息罷了?!崩喜f道,“你還年輕,什麼不能等呢?”
唐曼安沉沉一笑:“如果清白和喜悅來的比歲月還要遲,那又有什麼意義?”
有人送了飯過來,一碗白米飯加一點酸豆角,簡單清淡卻又不足以讓人餓死。唐曼安只是淡淡的憋了那一頓早餐,肚子很餓,卻完全沒有胃口去吃。她就那樣靠著欄桿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牢房門口突然又出現一大羣侍衛。
“你們幹什麼?抓我去哪裡?”那些人打開鎖,一進來就押著唐曼安往外走,因爲她穿著龍袍,動作也沒有粗暴,卻也不留餘地推搡著她往一個方向走。
那些人不說話,唐曼安自己猜測起來:“是不是查出什麼來了?”
查出什麼來,這並不是唐曼安最關注的話題,她在擔憂什麼,她自己都說不清。若是真的查出是柳雪心下手給她一個與侍衛私通的罪名,那龍煜澤勢必會順著這條藤摸瓜,查出以前發生的事情,那樣就對他的病情大大不利;可是若真的查不出,那她就真的如柳雪心所願,被龍煜澤親手處死嗎?
押著她的侍衛還是不回答,但很快,唐曼安就知道一定是查出了什麼對她不利的東西,要不然爲什麼會將她帶到這個更加陰暗潮溼,而且還有哭泣哀嘆嚎叫的地方來呢?
“喂喂喂!”唐曼安使勁的拍著欄桿,“爲什麼?你們帶我來這裡,總得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我是被陷害的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