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安心頭一顫,也不自覺的學著榮慶的動作,蹂躪著手中的枯葉,道:“難道你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嗎?我夜夜住在乾清殿,後宮裡的女人已經把我視爲眼中釘,肉中刺了,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輪番找我,我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想程臨南,只想著他不要戰死沙場就好了。但是公主,我喜歡皇上,真的……”
她說話的時候,蹂躪樹葉的動作已經變成了捏著樹葉,眼神變得飄忽。但榮慶看到了她眼中的光彩,好像成爲眼中釘肉中刺,是她甘之如飴的事情。榮慶突然就笑了:“你和我皇兄挺配的。”
“真的嗎?”唐曼安扔開樹葉,拉住榮慶的胳膊。
榮慶點點頭,甩開唐曼安的手,站起來,道:“可是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啊,沒名沒分的待在乾清殿,我去替你跟皇兄說,讓他封你爲妃子。”
“不,不用了,公主,真的不用了。”唐曼安忙忙擺手,“我喜歡這樣,真的,如果我哪一天想做妃子了,再找你幫我說情,怎麼樣?”
“好吧。”榮慶點點頭,又問道,“你說要是皇兄頒了聖旨逼我嫁人,那該怎麼辦?”
“可以不接聖旨嗎?”唐曼安抱著僥倖的心理問。
榮慶瞪著她搖頭,“抗旨可是死罪!”
“那我們來找找原因,”唐曼安並著和榮慶坐好,說道,“太后娘娘和皇上不讓你嫁給程臨南的原因是他喜歡我,可根本不成立,也就是說他們擔心程臨南不疼愛你,是不是?”
見榮慶點頭,唐曼安繼續道:“既然如此,那你努力讓程臨南喜歡上你,那太后娘娘和皇上不就無話可說了嗎?”
“可是,”榮慶哭喪著臉,“你也看到了,賞菊宴那一晚,我那麼努力,可是他好像沒有看見似的,我也不知道他心底是怎麼想的,賞菊宴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公主,這隻能說明你還不夠努力。”唐曼安做出了結論,“可能你的努力還不夠讓程臨南喜歡上你,也可能程臨南根本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你希望是哪一種?”
榮慶撕扯著手中的爛葉子,糾結了半天,才說道:“唐曼安,要是他根本不喜歡我這樣的類型怎麼辦?那不管我怎麼努力他都不會看我一眼,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唐曼安垂頭喪氣,她哪裡知道?她真希望程臨南能愛上榮慶,和她和和美美。若是哪一日榮慶知道程臨南喜歡的人確實是她,真不知會怎麼樣。
秋風吹過,冷風拂面,樹葉像黃色的蝴蝶在空中旋轉飄落。
兩個女子,沒有尊卑,沒有隔閡,就像是最親密的朋友,齊膝而坐,背靠著背,訴說著心思。或許連她們也想不到,她們彼此在某一天會變得比親人還親密,在某一天卻又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皇宮中有無數的宮牆殿宇,玉樹瓊花,在一條長廊的轉角處,站著兩個人。
龍景逸上前想握住子衿的手,子衿卻後退一步躲開,冷
聲道:“十一爺,不是我不願意嫁你,你也看到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嫌我是青樓出身,怕辱沒了你們皇家的清白,我想,我們就到此爲止吧。”
“子衿,”龍景逸聲音裡透著無奈,“母后和皇兄只是說說而已,我一早就知道他們會阻止,所以我要帶你回府,向他們表現我的決心,他們最後總會同意的。”
“如果不同意呢?就聽從太后娘娘的話,娶我做十一爺的側妃?”子衿冷笑道,“龍景逸,我告訴你,雖然我出身青樓,但也絕不會做妾,更不會容忍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
這是子衿第一次大聲怒氣的對龍景逸說話,她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見她這般,他只覺得心口發慌,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她也會在乎名分嗎?
“子衿,我帶你走,雲遊四海,踏遍天下,如何?就我們兩個。”龍景逸上前一步,神采奕奕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子衿只覺得天地萬物頓失了顏色,只看得到那雙承載著她的眸子,心中像有什麼要融化了。卻,那個戴著斗笠的男子突然從腦海裡躍了出來,她一怔,收回了視線,漠然道:“十一爺,我想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嫁給你,做十一王府的正妃,而不是跟著你四處流離顛沛,無家可歸。”
“那就陪我一起等,好嗎?跟我回府,總有一日母后會答應的。”龍景逸柔聲道。
子衿後退一步,擡頭看向四角的宮牆,苦笑一聲,說道:“十一爺,你太天真了。榮慶公主的婚事太后娘娘和皇上插手干預,根本不如公主所願。你是太后的兒子,她怎會容許你娶我這個青樓女子?不過,說來也可笑,你的皇兄,也就是皇上,如今對唐曼安的所作所爲又是什麼呢?唐曼安是罪臣之女,本該上斷頭臺的,現在卻上了龍牀。龍景逸,這不公平!皇上就可以娶罪臣之女,王爺就不可以娶青樓女子嗎?”
“唐曼安,她……她不一樣。”龍景逸吶吶道,不知道要怎麼向子衿解釋。
“不是她不一樣,而是你不一樣!”子衿的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因爲你不是皇上,因爲你沒有一手遮天的權利,所以就連婚事也要被控制!”
“子衿,休要胡說!”龍景逸板著臉,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子衿笑出聲來,說道:“我可沒有胡說,是真是假你心裡有數!十一爺,哪一日你說動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哪一日我就穿上紅妝嫁給你,但是,我只做你的正妃。”
語罷,她轉頭便走,身影卻有一些踉蹌。
乾清殿的寢殿不再像以前那般看不見幾個宮女太監,玉梅、月上,二順和五祿全跟著唐曼安又回到了乾清殿,他們一下子就從底層的奴才變爲了御前伺候的人,幾人彷彿還在做夢,蘭汀閣裡的一切顯得那般不真實。
唐曼安回到乾清殿,想到自己昨日說的話,立即讓玉梅去御膳房取來食材,自己在乾清殿的小廚房搗騰起來,還拖著一個御廚給她作
指導,畢竟她只知理論,不知實踐。去廚房之前,還特意吩咐玉梅早點去偏殿接皇上過來用膳。
廚房裡的衆人暫時不明唐曼安的身份,只得忍著不滿任由她折騰。她搗騰來倒騰去,總算是整出了幾道還看得過眼的菜,一嘗,卻鹹的不行,只得倒掉重做。可玉梅卻咋呼呼的跑來說皇上駕到,而且見天色卻已晚,無奈的吩咐廚房做好了送到飯廳。
龍煜澤已坐在了飯桌前,唐曼安卻光著手跑過來,他眉毛一挑,道:“聽玉梅說你做了菜,朕還想著常樂山之行之後竟還有幸吃到,快命人端上來。”
唐曼安一陣傻笑,然後哭喪著臉道:“阿澤,做的太鹹了,倒掉了。”
“你的廚藝堪比御廚,怎的會犯如此小的錯誤?”龍煜澤似乎不信。
唐曼安甩甩手:“阿澤,你誤會了,我根本不會做菜!我是口頭傳授,以前我有一個好朋友就很會做菜,耳濡目染,對做菜我也知道一些,不過從來沒有親自實踐過。今天本來想做菜給你吃,所以……不過沒想到鹽放多了。”
龍煜澤的嘴角染上一絲笑意,拉著她坐下來,道:“阿曼,以後你就做廚房裡的軍師,你說,讓那些御廚做就好了,不用親自拿鍋鏟。”
“不行,我想親自做菜給你吃。”唐曼安眼睛裡亮晶晶的,滿帶笑意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龍煜澤也點點頭,並不反對。
自此之後,唐曼安每日清晨起牀,就會鑽進廚房,努力用理論指導實踐,虛心向御廚學習,慢慢提高自己的廚藝。畢竟她也是地地道道的吃貨,乾清殿的廚房裡食材又應有盡有,也不停的鞭策她學習廚藝,短短一二十天,她的廚藝也像模像樣了。
夜晚的時候,逢初一,龍煜澤會去鳳儀殿,逢十五月圓之夜,龍煜澤會去雪伊宮,除此之外,他根本不再臨幸任何嬪妃。他不去別的宮室,也就是意味著會留在乾清殿,這一點,唐曼安也還覺得有些許慶幸,又悲哀。
悲哀的是,她發現,她就像是守候在家的妻子,等候丈夫臨幸小三回家。她爲她這種發現感到悲哀,時不時又會苦中作樂,自我安慰,好歹她是妻子,而不是小三。
這一日,她又做好了新發明的菜,坐在飯廳裡等候龍煜澤處理完政事回來,卻一直等到了月上中天,仍不見人影。不由得焦慮起來,慢慢轉到了偏殿。
偏殿門口站了好幾個人,看穿著應該是朝上的命官,唐曼安不敢走近,就駐足站在了一簇金菊後面。殿門緊閉,應該是在議事,她不覺就想到了長至節,在這冬至的關頭,除了這件事,應該沒有哪件事能讓皇上和大臣商議至如此晚吧?
說到長至節,唐曼安又開始頭疼,她整日除了做菜試菜,根本就沒有去好好規劃於悠悠的事情,也不知於悠悠的病養的怎麼樣了,說了答應悠悠和溫奇藍的事情,自己卻根本沒有一點頭緒。看來,不能再拖了,冬至馬上就到,她必須抓緊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