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奉閔一時沒有從震驚中走出來,他仔細的盯著木遙的臉,看她是不是在開玩笑,看她究竟想做什麼。他有一雙能窺視人心靈的眼睛。此時他看見木遙的整個人都悲傷籠罩著。她的心在滴血,她的不甘清清楚楚的寫在眼睛裡。可是卻有什麼逼迫她不得不做一個她不願意做的決定。
冉奉閔瞬間被怒火點著了,他怒吼:“憑什麼?他憑什麼要取你的命?”
木遙收起悲傷,因爲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需要得到冉奉閔的理解:“因爲我和寒諾的命是綁定的。我是來終結他的。他死了。我就必須走。”
冉奉閔萬分惱怒的道:“什麼?如果是這樣你爲什麼不早說?”如果是這樣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寒諾死。他寧願留著這個禍害,也不要除掉這個禍害而失去自己心愛的女人。
木遙何嘗不是這樣的想的,她要是早知道是這樣的,她也不會讓君不離殺寒諾。
“我也是剛纔才知道的。如果我知道我和他的命運相連,我也會保他不死的。”
冉奉閔雙目血紅,望著黑暗中大喊:“死神?真的有死神?你讓他出來,我看見纔會相信。”
“閔,我真的不是和你開玩笑。天亮之前我就要離開。我不想你看見我突然離開。不放心我的孩子,所以求他讓我跟你告個別的。”
冉奉閔臉上的表情是驚恐,是不敢置信,是不甘:“不,我不信鬼神,不相信你的鬼話。你就在這裡,不準離開半步。我要看看死神怎麼帶你走。”
“閔不要這樣,人是鬥不過神的。我剛纔也是這樣的。可是……,閔算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她現在只能儘量說服冉奉閔接受這個事實。
冉奉閔吼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在這裡消失了。我再也看不見你。你的兒子還沒有叫你一聲娘。你就走了。你說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你告訴我,什麼纔算大不了?”他要瘋了,怎麼會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的?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他不能接受。
木遙突然把頭埋進他的懷裡,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閔啊,我也怕。我也不想。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看著他對你下手。生死是我一人的事,我不能逃避。既然他說我不能留下,遲早要走。沒有必要強留下來。一切順其自然吧。勉強來的東西會傷人的。”
“如果我不讓你走,有什麼辦法?”他冉奉閔從來不接受命運的安排。
“他會糾纏你不放,讓你精神崩潰。我們纏不過他。反正我的命也是賺來的。走就走了,不虧的。”木遙擡起頭輕吻冉奉閔的臉,讓淚水在眼底掩埋。
冉奉閔緊緊的抓住她,生怕他一鬆手,木遙就會瞬間消失。
“這不是做買賣,沒有虧不虧之說。他要來糾纏我是不是?讓他纏我,我不怕他。要是他有本事,連我的命也一併拿走。想讓我這樣就放你走,不可能。他有本事就來我的手中搶人。”
“閔,不要這樣。他會傷害你,還會傷害我身邊所有的人。”
“我不關心這個。”
冉奉閔緊緊的抱著木遙,遊向岸邊,警惕的四下張望。他真希望自己也能看見什麼死神。眼看就要到水邊了,本來水不深,站起來也就到他的腰。可是突然間就覺得腳下是個大漩渦,裹住他一個勁的往下拉。
他用勁想站起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身子開始搖晃,維持不住平衡,跌倒在水裡。即便是如此他也死死的抱著木遙不放。而在水中
這樣做是致命的。
木遙掙脫不了他的懷抱,整個人都沉在水中。她突然意識到,那個死神是想淹死她。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和冉奉閔說話。只能悲哀的想,如果閔發現自己是被他淹死的,會不會內疚一輩子?這個殘忍的死神爲什麼要這樣。她好想立刻見到他,讓他不要這樣,她會跟他走的,不要這樣讓另一個人愧疚一生。可是那個白影沒有在她眼前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空氣進入肺中。木遙劇烈的咳嗽起來,水從口鼻噴出來。好難受,已經死了,還不放過她。鬱悶,現在的她提不起恨,她恨誰,那個白影臉都沒見著,她怎麼恨呢。有陽光照在眼皮上,她能感受到它的溫暖。這是怎麼回事呢?如果投胎了,還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一聲聲的喚著她的名字。是他的聲音,難道還沒有死。費勁的睜開眼睛,結果眼睛被陽光刺的睜不開。痛苦的呻吟一聲,努力扭向一邊,躲避陽光。身邊的人俯下身子,將身影蓋在她的身上。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那聲音是極度的驚喜。
木遙終於把眼睛睜開了,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爲什麼我還沒有死?”
冉奉閔心痛的撫上她蒼白的臉:“因爲我不讓你死。”
“你怎麼做到的?”
他微笑著回答:“這是秘密。”
這是秘密,他不會告訴她。他用什麼交換了她的命。瀕死的時候他終於看見了一個白影。他怒火滔天的要衝過去,白影卻遠遠的退開了。問他是不是一定不放她走。他說一定。
白影說交換是要有代價的。他說什麼代價。
白影說你願意放棄你的帝王之位嗎?他說有什麼不可以。
白影說,你真的只要她?
他說廢話,要什麼交換,儘管開口。
白影說用你的命。
他說什麼時候?
白影說,二十年後。他笑了,二十年後,很好。那時候他的孩子已經能獨當一面了,他也沒有了任何牽掛。於是他說,好,不準反悔。
白影突然笑起來,你真是傻瓜。
他說,條件談好,你沒有權利笑別人的決定。
白影說,既然你這麼執著,我就成全你。如果你真的能堅持二十年對她一心一意,也許你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
紅日從天邊升起,白影突然消失了。他猛然從水中站起來,那水只到他的大腿。懷中的人沒有動,臉色慘白,已經沒有了呼吸。他驚慌的把她放在地上,拼命的呼喚她。死神答應把她還給自己,他怎可食言。如果她不能醒過來,他一定要追到地府,找那個可惡的白影狠狠揍他一頓。
木遙微蹙眉頭:“不說嗎?”
冉奉閔笑的那樣純:“沒有什麼啦,我很會談判,他被我說服了,僅此而已。”
“那傢伙哪有那麼好說話。”
“是不好說話。可是你家夫君厲害呀。”
木遙見他完好無損:“不管怎樣,大家都沒事就好。”
“放心,我們沒事,我保證。來,我扶你起來。”
休息了兩天,木遙的身體恢復了。冉奉閔決定啓程,君不離知道他們要走了,決定和他們同時啓程。他們還可以同行一天,才分開,君不離不想放過與木遙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冉奉閔知道也不會說什麼,他搶不走她,自然沒有必要擔心了。
臨行前,木遙躊躇再三,終於還是放不下心結,要求
到埋寒諾的地方去看看。幾個男人沒有反對。
寒諾被草草的埋在一顆大樹的下面,沒有人給他立碑,那顆樹就當他的碑吧。新土還沒有幹,墳上什麼也沒有。
木遙也不知道要幹什麼。只是學著別人的樣子,給他送了一盤水果。靜靜的站在墳前,長長的嘆一口氣:“你也是被命運捉弄的人。你的罪孽會隨著你的逝去而逝去。我將淡忘你,很多人也會很快忘記你。來世好好的活,重塑一個自我。每一個靈魂來的時候都是乾淨的,希望你的靈魂不再被塵埃污染。我本與你毫無瓜葛,在命運的擺佈下,我們這樣的相識了。”
木遙淡淡的一笑,微微搖搖頭,一切都顯得那麼荒誕,“想想也很可笑。我們本無任何個人仇怨,但在你死的時候,是恨我的。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的來生一帆風順。能夠善始善終的走完一生的路。寒諾,不知道你原名叫什麼,所以就不刻你的名字在這裡了。我想刻了對你也不好。可能會有痛恨你的人,來傷害你的屍體。就這樣吧,你本是無根的人,這裡也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人會來祭奠的。再見了,不,是永不再見。”
轉身離開,沒有回頭,也不需要回頭。她和他沒有什麼感情,只是他是她對那個世界的唯一相關聯的東西而已。
走出樹林,冉奉閔就站在那裡,面帶溺死人微笑。她走過去,輕輕依靠在他的懷裡。
“如果今晚還有人來索命,我就用唾沫淹死他。”
冉奉閔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自己意味深長的一吻:“放心,有我在,誰也帶不走你。”
未來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但這一刻的幸福足可以永恆。
“閔,一定要銷燬那批武器。”
“這個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不必擔心。”
“夜子振會取代夜子莊嗎?”
“會的,他已經沒有退路。”
“夜子莊會怎麼樣?”
“不必關心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回去後,我要多抱抱兒子。”
“不如多抱抱我。”
木遙輕輕捶了他一下,羞澀的說:“說什麼呢。”
“我給你二十年時間,你可以盡情抱我。二十年後,也許你就沒有機會了。”
“二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是二十年,我要抱三十年,不,五十年。”
冉奉閔微微的笑著,眼底有一絲心傷:“好,看你有沒有本事留住我。”
木遙摸著下巴想:“是啊,二十年後我就快四十了,女人四十豆腐渣。可是男人四十一支花,也該我失寵了。有錢的男人都是這個年齡養二奶三奶的。不過你不用,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納妃。”
冉奉閔看她還要胡思亂想下去,照腦袋給她一彈指:“瞎想什麼呢?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的?”
“等到那天的時候,會告訴你的。”
“要等二十年哪,不知道到時候我還及不記得你現在的話。”
“我不會忘記的。”
“真的,那我不擔心了。我們回家,看兒子。”
冉奉閔嘴角漾起滿足的笑。人不用活的太久,活出自己的風采就行了。二十年足夠他打造自己的王國,二十年他可以看見孩子長大成人。回去有機會還要再生幾個孩子。將來他們可以相互扶持。就算他不在了,他們的母親也不會孤單。牽起她的手,走向馬車,他們要回家,從此不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