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莊微垂眼簾,沉默了片刻:“陛下既然有此心願,神月作爲友邦自當竭盡所能。不過茲事體大,容莊回稟父皇,再做定奪。”
君不離冷哼一聲:“太子果然沒有誠意,朕只不過是稍提此事,太子則尋詞推脫。顯然口頭上的誠意,全是敷衍。朕並不怕繼續這殘忍的戰爭,我國幅員遼闊,不需要多久就可以解決這暫時的困境。貴國如果喜歡,朕願意奉陪到底。”
冉奉閔站起來:“陛下息怒,小王以爲,夜太子並非沒有誠意。只是有些事情的確需要神月皇帝點頭。如果夜太子能表示一定給予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陛下不防寬限些時日。相信太子也不是空口說白話。”
夜子莊道:“正如閔王所言,莊絕無敷衍之心。莊當以自身爲質,等待父皇的旨意。如果陛下不滿意大可以取莊項上人頭,以解陛下心頭之恨?!?
冉奉閔接口道:“夜太子乃神月的未來,願意留下做質子,確是難得。陛下,您意下如何?”
君不離凝視著夜子莊,這個人雖然比女人還柔媚,可是心卻足夠強大,的確具有未來當權人的氣魄。留他,比留下那幾萬人馬自然更有價值。
“既然閔王如是說,朕尊重閔王的建議。那麼這段時間,就委屈太子住在飛龍。朕當準備好最好的住處,不會虧待太子的?!?
“謝陛下寬宏大量,莊當儘快解決這善後之事?!?
冉奉閔重新坐下:“好,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小王的肚子已經開始打鼓了,這酒宴什麼時候開始???”
君不離嘴角微翹露出一個不易覺察的笑:“晚宴是爲閔王召開的,閔王說可以開始了,就可以開始了。來人傳朕旨意,晚宴提前開始?!?
窗外有人低低的“哎呦”一聲,有侍衛的質問聲響起:“誰?”
沒有人回答,於是紛亂的腳步聲響起,看來是追誰去了。不大一會,不滿的聲音傳來:“放手啊,我是好人。”
裡面的人,有兩個相視瞭然。
君不離道:“放了她,讓她進來。”
木遙很有面子的在衆侍衛的簇擁下走進來,一眼看見紅衣的夜子莊,把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睜的更大。
“哇哦,這麼美的臉長在男人身上,太暴殄天物了。打個商量把你的臉換給我好不好?”
夜子莊不知該怎麼回答,想生氣,很顯然來人很受君不離偏愛,不生氣,實在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她那麼明目張膽的調笑自己的長相。的確他長的是太女性化了,就爲這個他沒少苦惱過。所以他身邊的人,個個都知道他最忌諱這個。沒有人敢觸他的黴頭很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的禁忌。今日猛然再次聽到這樣的話,臉立刻陰了下來,拳在袖中握緊。
冉奉閔發現他的女人總能輕易的找到麻煩,忍不住嘆口氣,她闖的禍,只有他給她收拾了。
“可兒,不得無禮,這是夜太子。”
木遙一臉我知的表情:“是的,我聽到了。”
“那還不快給太子見禮
。”
“哦,你好,夜太子,我是孟可兒,有幸相識,交個朋友吧?!?
什麼?這是什麼狀況?這女的是誰?怎麼那麼隨意。夜子莊無措了。
冉奉閔著實鬱悶,她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實在沒辦法,尷尬的笑笑:“子莊兄,這是小弟的王妃,不懂事,你不要介意。”
夜子莊眨眼再眨眼,那意思你怎麼娶了這樣的女人啊。
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木遙收斂笑意,對他的好感直線下降,向冉奉閔身邊走了一步:“對不起,我是粗俗的女人,驚了你這神仙一樣的人物,是我的錯。你不是凡人,應該不會計較的。”
夜子莊再次張了張嘴,乾咳一聲:“閔王的王妃挺有趣的。”
“她不懂事,子莊兄切勿介意?!?
“呵呵,無妨?!?
冉奉閔將木遙拉到身邊,“剛纔在外面幹什麼?”
“呃,我就是路過?!?
“從哪兒路過這裡?”
“嗯,嗯,從……”
“別編了,你也編不出來。讓你好好待著,什麼時候能聽一次話。”
“下不爲例。”剛被夜子莊鄙視後,她的情緒一下子很低落。感覺別人都在笑她,而且連帶著冉奉閔也被嘲笑了。
冉奉閔雖然沒有表露出來,可是總有一天會對她反複製造的困局厭惡的。她是一個很有風險意識的人,而且也總喜歡把事情往壞處想。有時候她是大大咧咧的,那是以前生活環境養成的隨性。
同樣以前的環境也給予了另一個特性,那就是對於自己沒有把握的事,總是悲觀的。如果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就沒有信心去面對。
她和冉奉閔真的不般配。冉奉閔是天生的王者,能夠優雅的處理一切,在哪裡他都是那麼完美。而自己竟成了他的缺點,讓那麼完美的他,不再完美。看來,她還真的不能進入這個社會的上層。
冉奉閔很奇怪一直快樂,不易被打到的她,怎麼看起來不大好。
“你,不舒服嗎?”
“不是,沒什麼?!?
“究竟怎麼了,剛剛你不是還很開心嗎?”
“哦,真沒什麼。我不該來這裡。我可以走嗎?”
君不離輕聲道:“不喜歡這裡,可以到別處走走。朕的皇宮沒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不過一會要開宴了。去換件衣服。你的衣服,朕已經派人送過去了。”
木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謝謝哥哥。那我回去換衣服?!?
夜子莊糊塗了,這女人這麼沒有禮數,爲什麼君不離會這般依從她,能看的出來他寵著她。
冉奉閔說是他的王妃,可是怎麼會叫君不離哥哥。這個女人看來有故事。對於有故事的人,大家都是好奇的,夜子莊也不例外。
木遙沉默的走回月華宮,日已西沉。人要走進情緒的低谷,沒有意外刺激,一時是很難走出來的,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打破,她會越陷越深,直到困死在裡面。那些宮人是不會去管主人到
底怎麼了,她們關心的是,麻煩不要找上自己就行了。
對於木遙來說,這場晚宴她應該最開心,因爲她被冊封爲飛龍的公主。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除了當皇后,就是當公主了。這種機會是百年不遇的??墒撬齾s高興不起來,就應爲夜子莊的一個鄙夷的眼神。女人有時候是奇怪的動物,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小的就因爲無關緊要的一件事而浮想聯翩,讓自己坐困愁城。
男人是無法理解這一點的。對於女人,冉奉閔還侷限於他見到的這一個。而君不離卻見過很多,他對女人的理解比冉奉閔多。當木遙的低落讓冉奉閔百思不解時,君不離已經猜到她的不開心源於夜子莊。因爲身份問題他自然不能跑過去安慰她。而那個可以安慰她的人卻不知道怎麼做。這頓飯吃的很奇怪。木遙自始至終說的話不超過三句,還都是謝恩,謝封的。
夜子莊一晚上都在打量這個奇怪的女人。下午見時那麼莽撞,晚上怎麼變得那麼沉靜。完全符合一個端莊嫺熟的王妃形象。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轉頭對旁邊的人說:“查查這個女人?!?
木遙擡起眼簾看著君不離身邊的皇后,儘管下午才被訓斥過,可是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委屈和鬱悶。滿臉都是微笑,一種看起來很快樂的微笑。只有那黯淡的眼睛才能看出她的心是孤寂的,沒有生機的。那是沒有幸福的女人共有的心態。有朝一日也是自己的吧。心越想越煩,越想越難過,難過的想狂吼,想去死。
感覺到身邊人身子的微顫,冉奉閔輕聲問:“你不想說說爲什麼這麼不開心嗎?”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
“我陪你去?!?
“不,我一個人就可以?!?
“你確定沒事?”
“我沒事?!陛p輕站起來,悄悄退出去。
一輪彎月高高的懸掛在半空,夏蟲在路旁的草叢和假山邊歡快的鳴叫。來到這裡有一年多了,已經習慣了沒有電燈,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沒有豐富的娛樂生活的日子??焱浟讼冗M文明的優越了。
沒有那些文明做自己的底蘊,她還有什麼?她來到這裡是不是就是來化解這場戰亂的?戰亂已經平息,她還有沒有存在的價值?這個世界上,除了寒諾,還有誰和自己是一樣的?如果沒有,她的孤獨將是無解的。命運啊,你究竟想要我走向何方?
“何必介意一個外人的看法,你最不在意的不就是別人的看法嗎?爲什麼今天會這樣不開心?”君不離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邊。
木遙看了看他,搖搖頭:“我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化解不了?!?
“那麼何不問問自己的心,究竟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木遙茫然的說,“我該要什麼?”
君不離臉上閃過一絲遺憾:“只要是你要的,我不能滿足你,冉奉閔應該也能滿足你。放下心裡的包袱吧?!?
木遙搖搖頭,迷惑的樣子提示困惑的是她整個心和身:“我不知道自己的包袱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