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漏痕跡的……夜晚和清晨完成了交接。
薄霧瀰漫在人們醒來的時刻,血雨腥風(fēng)的一天起初卻長著一張溫柔、安詳?shù)哪槨?
楚雨霏帶著玉竹他們?nèi)齻€,往西閣走回。長行居本就離景軒殿不遠(yuǎn),但因爲(wèi)阿魏的傷勢,幾人走得極慢。
玉竹和芍藥一左一右在阿魏申辯攙扶著,儘管步子已經(jīng)壓得很小了,他的臉依舊疼的抽搐,汗水從額頭一滴一滴墜落,就這樣撒了一路。
常伺在西閣門口等著,如今禁令已經(jīng)撤出,他看見楚雨霏等人緩緩走來,就想一邊打著禮兒,一邊隨衆(zhòng)人往裡移動。
卻見楚雨霏定住了腳步,神色淡然的望著他,語氣裡聽不出一絲情緒。
“公公昨日勞累了一夜,怎麼一大早就來本宮這候著,可是有什麼事啊?”
“娘娘嚴(yán)重了,是皇上吩咐奴才纔看看的,順便帶了太醫(yī)。娘娘大病初癒,可是不能再過渡費(fèi)神,也看看阿魏。瑾妃娘娘昨日許是……唉,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還沒個動靜,她倒先……”
“不必了,方纔在長行居蘭貴人處,讓太醫(yī)已經(jīng)診治過了。阿魏現(xiàn)在行動不便,本宮代阿魏謝謝公公了,玉竹……”
楚雨霏一口拒絕後,示意玉竹有所表示。這個常伺必定是受了莫焯鈞的意思前來的,模模糊糊講這般話所謂何意,到底是想打探些什麼。不過楚雨霏懶得細(xì)想,她已經(jīng)乏了。
“娘娘,千萬別折煞了老奴,老奴認(rèn)爲(wèi)娘娘宅心仁厚,所言皆發(fā)自肺腑,怎還好意思貿(mào)然收娘娘的賞賜。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既然娘娘已經(jīng)請過太醫(yī)了,老奴先行告退,不打擾娘娘的清修了。”
言罷,俯身後退出門。
如今,這個西閣再無屏護(hù)作用,楚雨霏看著有些不耐,是該想個法子回自己的芍藥居了……
“玉竹,你們一晚都未曾闔過眼,帶阿魏下去休息吧,阿魏近日不用當(dāng)值,只管好好養(yǎng)傷。”楚雨霏柔聲吩咐道。
“奴婢不累,不如讓奴婢先伺候娘娘休息吧。”許久未開口的芍藥說。她在宮中待得久了,性子本就謹(jǐn)慎少言,不過對楚雨霏甚是體貼入微。
“不用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楚雨霏說完這句,就慢慢朝殿內(nèi)走去。
剩下三人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玉竹和芍藥面面相覷,只好領(lǐng)命。
莫焯鈞從雨馨殿出來後就直接去了瑾祁宮,直到要到上早朝的時間纔出來。
淑妃本就恨得牙癢癢,這個瑾妃這般狡猾,先假裝與自己示好,如今卻獨(dú)得聖寵,淑妃早就在心裡罵了個千百遍。
懶懶的向皇后請過安後,淑妃也準(zhǔn)備回宮修整了,要知道,熬夜對一個女人傷害有多大,更何況是待臉比命還重要的後宮妃子們。
不過一轉(zhuǎn)身,看到還灘坐在地上的惠嬪楚靜秋,下一秒,心裡又樂開了花。明明沒她什麼事,非要鬧這麼大的動靜,平白無故的招了嫌疑不說,還丟了臉面,真是好生可笑
。
淑妃也毫不掩飾,帶著鄙夷的表情,輕笑著走了。
楚靜秋彷彿置若罔聞,一直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面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一旁的紫鳶就靜靜守著她,不敢言語。宮裡大起大落,她見得實在是太多了。依照楚靜秋平日裡的狠厲性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只是她這般性子,終究是會害了她的。
皇后葉赫婷,看衆(zhòng)嬪妃一個一個請安走了,也深感疲累,看了楚靜秋,也不想理會。攙著成嬤嬤也慢慢離開。
葉赫婷身邊的白雪見狀,走到楚靜秋主僕身邊,,微微俯身,準(zhǔn)備下逐客令。
“惠嬪娘娘,我家皇后娘娘也要休息了,您一直在這也不合適啊,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語氣中不乏輕蔑。
楚靜秋終於回過神來,不顧自己臉上的妝容早已哭花,依舊趾高氣昂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一條狗,也敢朝本宮亂吠!”
白雪氣結(jié),自己是皇后身邊的人,自然不比一般奴才,這個已是失勢多時嬪妃竟敢辱罵自己,也懶得和她多費(fèi)口舌。
大聲道:“蘇公公,惠嬪娘娘許是太過勞累,公公您派幾個奴才送娘娘回宮吧。”
聽著這話還算體貼,但其實就是要找人把她轟出去。
不受人待見,身份卑賤,本就是惠嬪楚靜秋自懂事以來,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她就像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倏地站起,差點不穩(wěn)又要倒下,紫鳶趕忙從身側(cè)將她穩(wěn)穩(wěn)扶住。
剛待楚靜秋站穩(wěn),她就一個巴掌朝白雪扇去。
許是她身體已是虛弱,白雪敏捷向後撤去,雖速度很快,但還是與楚靜秋的手擦了個面兒。
白雪何時受過這個,眼眶微紅轉(zhuǎn)身就走。
楚靜秋一下身子沒了中心,竟向前栽去,只覺眼冒金星。
“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一一踩在腳下,將你們從我這兒拿走的一一討回。”說完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紫鳶嚇了一大跳,大聲呼救:“來人啊!宣太醫(yī)!惠嬪娘娘暈倒了,快來人啊……”
可是,任憑她無論怎麼呼救,也沒有一個人出來理她……
晌午,剛睡醒的楚雨霏收到這個消息,嘴角微微勾起,她這個庶妹,她自然最是瞭解:楚靜秋啊,可是死都不願意悔改的主兒。
也許是因爲(wèi)莊嫺的遭襲,也許是因爲(wèi)阿魏被用刑,想到兩人都還在病痛中,楚雨霏的心變得有些柔軟。
雖然她知道,無論是這後宮中的哪一個,都可能是謀害她的人,可她現(xiàn)在就是不願想。
叫來芍藥搬了個搖椅,楚雨霏舒舒服服的躺在院子裡。
已經(jīng)是晚春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夏天就悄然將至,天兒是一天比一天熱。
好在楚雨霏生性畏寒,倒也不懼暖陽,只覺得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好像還未進(jìn)宮,在家的時候。
玉竹早就對此見慣不怪了,
只是在一旁憨笑道:“娘娘倒是把自個兒臉遮上啊,莫叫太陽公公給曬成個大黑臉,把皇上嚇得不敢來了。”
此時的西閣除了她們也並無別人,玉竹難得不覺得憋屈,笑著和楚雨霏開玩笑,還真把自己的帕子蓋在了楚雨霏的臉上。
楚雨霏也不惱,剛好幫她遮住了刺眼的光,微笑著閉目養(yǎng)神。
皇上莫焯鈞自那日在雨馨殿之後就再未見過,只是偶爾派常伺前來給她送些賞賜,楚雨霏也來得猜忌,這幾日倒是樂得自在。
但芍藥心思剔透,見玉竹這樣說話,怕楚雨霏多想,忙出言打趣兒般阻止道:“玉竹丫頭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竟都敢如此和娘娘說話了。是我這掌事姑姑沒教好,一會等娘娘不在,看姑姑我怎麼收拾你!”
“娘娘,你看姑姑,怎麼總是這樣兇。玉竹可時時記著娘娘的話呢‘少說多做,謹(jǐn)言慎行!’沒看玉竹最近一點差錯都沒出麼,姑姑卻還是要罰玉竹,娘娘你可要幫玉竹說說話啊!”
許是許久都這麼玩鬧了,玉竹到跟楚雨霏撒起嬌來。
楚雨霏暗自覺得好笑,故作冷漠的說道:“本宮可不會幫你,芍藥說的沒錯,等你出了差錯那可就晚了。”楚雨霏半打趣兒半真心的對玉竹說。
等了半晌,竟沒人回話,楚雨霏以爲(wèi)玉竹當(dāng)真自責(zé)起來,只好沉聲解釋,道:“玉竹啊,你自幼跟隨本宮,本宮也是喜歡你喜歡的打緊兒,纔將你帶進(jìn)宮來。但芍藥沒錯,她在宮中久了,見到的比你我都多,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麼。好姑娘,本宮想你永遠(yuǎn)都如這般開心,改明兒在宮外給你找個好人家,開開心心過日子去如何?”
這樣的話,楚雨霏不是第一次說。當(dāng)初進(jìn)宮之時,她是覺得宮中沒有可信之人,畢竟上一世就吃過這樣的虧。
但是如今,有芍藥,有阿魏,她自己也多加小心,楚雨霏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當(dāng)時的決定。只想多加彌補(bǔ),莫要讓這個正處如花年紀(jì)的女孩白白在宮中耗費(fèi)青春。
其實有時候,楚雨霏到希望自己能是玉竹,心思單純,最重要的人怕也就是楚雨霏了。然而自己,腦中附加的記憶時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午夜時分,那些畫面一次次重演,楚雨霏一次次被夢魘嚇得驚醒過來,卻又無人可以傾訴,實在是太累了……
玉竹還是沒有接話,可能是害羞了楚雨霏想,她又開口道:“我的好玉竹,瞧瞧你這兒身段,瞧瞧你的小臉,我們玉竹啊,漂亮著呢!若是說出去,定有好多小夥子爭著搶著要呢,到時候讓孃親,送你出門。這樣的面子,夫家定不敢隨便耐你何。”
“呵呵”楚雨霏說罷自己笑出了聲,彷彿把自己的美好願望都寄託在了玉竹身上。
只可惜……玉竹並沒有聽見……
忽然,一雙有力的大手,穩(wěn)穩(wěn)的抱起了楚雨霏。
然而,還是將楚雨霏嚇得驚呼出聲。臉上的帕子隨著動作帶起的風(fēng)飄落到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