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半的身上並沒有那股迷魂香的香味。”
楚雨霏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合歡宮。
而身後那個被楚雨霏和玉竹,留在空空的宮殿之中的小宮女,那個和白甜性子一般相愛的可愛的,小半,將把自己的餘生都耗在著合歡宮中……
皇上莫焯鈞有旨:追封白甜爲“麗妃”,並特意將她的貼身侍女,小半,調往合歡宮,晉升爲掌事姑姑。
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
楚雨霏和玉竹腳步匆匆的趕往白甜以前的住所,因爲楚雨霏誕下小皇子的緣故,加上還是冬日,屍體倒也是放的住,一時間,白甜還未被下土。
還沒有走進去,畏寒的楚雨霏就察覺到了那裡面,不同尋常的寒氣,不由的瑟縮了一下脖子。
沒了主子,也沒了照看的人,整個院子蕭條極了,哪裡還有,皇上的寵妃,響噹噹的麗嬪娘娘的居所,那種曾經門庭若市的感覺。
等到玉竹慢慢的將楚雨霏攙扶進屋內,就看到了孤零零的,被擺在屋內正中央的,一個上等紅豆衫木棺。
楚雨霏鼻子一酸,心裡也是十分難受,幾乎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曾經那個一口一個 姐姐喚她的女子,現在正獨自一人躺在這冷冰冰的地方,愛熱鬧的她不知道能不能受的了……
然而,楚雨霏一個轉身,就看到了不遠處,還掛在房樑上的白綾。沒想到,現在就連這個還留在原處,這個地方,還當真是沒人管了。
不過想來也是,死過人的地方,衆(zhòng)人當然是會避諱著了……莫非……莫非是故意留著,想遮擋些什麼?
白甜的死,本就撲朔迷離,本來楚雨霏還覺得,自己心中或許已是明瞭,可如今,看到白甜身邊的貼身丫鬟小半,楚雨霏知道,這是沒有這麼簡單。
合歡宮外的梅樹,就是很好的說明。除了楚雨霏自己,一定有個人,在暗中的某個地方,悄悄觀察著,想到這裡,楚雨霏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玉竹見楚雨霏,一直盯著看,就輕聲說道:“主子還是莫要觸景生情了,這裡更加寒冷,娘娘身子還虛,許是受不住的,咱們還是早些回……”
可是,還沒等玉竹的話說完,楚雨霏就自顧自的,扒開了玉竹扶著她的手,然後緩緩走到那兒前面,仔細察看著。
白綾的位置就在桌子的正上方,按白甜的身高來看,她要自盡至少還需要站在一個凳子上。
想到這裡,楚雨霏趕忙低下身看著桌子周圍的四個桐木椅子,這種木材的材質較軟,如果被猛然蹬下來上面肯定會留下一些痕跡。
然而這些椅子上面的紋路依舊光滑如初,可是依著白甜直爽純真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會再去找別的凳子,更何況人在真的想死的時候,又怎麼會顧及這些呢?
楚雨霏看著看著,腦子裡突然閃過了小半的話,雙目驟然一瞪,轉身就走到了棺材的前面,還沒等玉竹來得及說什麼,楚雨霏已經傾身上前,用力的推著棺材的蓋子了。
“娘娘!”玉竹不由的驚呼道,玉竹哪裡會想到,楚雨霏竟然會這樣做。
“別在那兒傻站著,來幫幫本宮!
”因爲身子尚虛弱,拼盡全身力氣的楚雨霏,不免說起話來帶著顫抖,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玉竹一愣,還是趕忙上前,幫助自家娘娘。
許是沒有猜到會有人這麼做,許是還未想著下土,有了玉竹的幫助,棺材蓋子十分輕易的被推開了。
映入眼簾的就是,裹著絲被,看起來像在熟睡,可臉色卻是異常蒼白的女子,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經死了,楚雨霏真的以爲她還活著。
只是,這被子蓋的似乎有些奇怪啊!
楚雨霏看著,快要把白甜,整張臉蓋起來的被子,心中暗想,腦子還來不及反應,手就已經先快了一步把它扯了下來。
“娘娘…….不可啊”玉竹這下可真是驚慌失措了,今日,自家娘娘的動作,是一次比一次大膽,一次比一次放肆。
玉竹甚至嚇得趕忙遮住了眼睛,不敢望過去,可過了片刻,發(fā)現楚雨霏並沒有什麼聲響,心生疑惑,一邊心中安慰著自己,一邊偷偷的,打開手指,想在縫隙中看看楚雨霏正在做什麼。
“娘娘……”玉竹小心翼翼的輕聲喚道。
“噓!“楚雨霏打斷玉竹的話,看著那張姣好的臉,竟覺得有些恐懼。
這時,玉竹也壯著膽子,悄悄往棺材中看了一眼。不由覺得很是奇怪,復又轉頭像楚雨霏看去。
棺材中,白甜的模樣依舊是那般甜美,只是多了一份寧靜,比尋常的印象裡,顯得更加美好。
玉竹的心中有股淡淡的酸楚,但很快,望向楚雨霏的眸子中,玉竹發(fā)現,自己娘娘也是感覺到,很是奇怪的。
是啊……爲什麼……爲什麼會這麼完好無損?
就連玉竹都知道的,上吊自盡的人,是會有一截舌頭,露在外面的!
心裡一驚,楚雨霏慌忙扒開了白甜的衣服領子,除了白綾勒過的紫紅色淤青,彷彿……還有一個手指的掐痕,漏在那條整齊的,被白綾勒出來的淤青外面。
楚雨霏連忙湊上前去,定睛一看,何止一個!明明正上方三個,斜下方兩個,正好是個五指印!
倏地一下,楚雨霏緩緩滑落,跌坐在地上。
“娘娘……”玉竹顧不上其他,連忙上前扶住楚雨霏,可還是晚了一步。
“娘娘快起來,地上涼,別上了身子!”玉竹焦急的說道,可不論玉竹怎麼使勁,怎麼抱,怎麼扶,楚雨霏好像都不知道一樣,就那樣靠著冰冷棺木,坐在那裡。
半晌,畢竟玉竹也是個年紀尚有的女孩,哪裡還有什麼力氣,再去將重量差不多的楚雨霏拉起來,只好跌坐在楚雨霏的面前。
這是,玉竹才發(fā)現,楚雨霏已經淚流滿面了。
“娘娘……”玉竹無言的安慰道。
“娘娘,不要這個樣子,若是娘娘這樣,玉竹也會很難過的。”玉竹緩緩地伸出自己纖細的胳膊,輕輕拉過楚雨霏來,讓楚雨霏靠在自己的肩頭,以免她靠在棺木上,太過冰涼。
“娘娘,芍藥姑姑說過,女人坐月子的時候,是不能老哭的,不然,會對眼睛很不好的。”玉竹一邊擦擦楚雨霏臉上的淚水,一邊出言安慰道。
這個時候,在玉竹和楚雨
霏之間,哪裡還有什麼主僕尊卑之分,有的只是兩人的惺惺相惜,在這個可怕又可憎的世界中,尋求一點點安慰罷了……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過久,楚雨霏哭完,玉竹又輕聲啜泣起來,兩人互相安慰著,直到兩人都哭累了,又休息好了,才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
楚雨霏雙手顫抖的,摸摸了棺材中,白甜那蒼白而又平靜的面容,楚雨霏哪裡敢相信,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子,此後,將永遠的離自己而去。
先到這裡,楚雨霏又不禁的潸然淚下。
玉竹知道,若是在這樣下去,楚雨霏定是會沒完沒了的哭下去。記得小的時候,楚雨霏還是楚家大小姐的時候,楚雨霏心軟到,簡直是花落了,枯萎了,都要哭上好幾天的,善良的人兒。
現在,若是在這樣,任自家娘娘這樣悲傷下去,她的身子定是會受不了的。
玉竹強忍住自己內心的悲傷,和稍稍看見亡人的恐懼,雙手顫抖著,輕輕將被子,又被白甜蓋了回去,只是,玉竹按照常規(guī),露出了白甜那恬靜的睡容。
正當玉竹想要,用力將棺材蓋上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楚雨霏的聲音。
“蓋上!”楚雨霏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她很好地將方纔哭泣時的軟弱,和現在的堅定融合在了一起。
可柔可剛,爲女子也。
“啊?”玉竹驚愕的轉過頭去,彷彿還沒有反應過來楚雨霏的變化,畢竟落差實在是有些大。
“不要讓人發(fā)現我們來過。”楚雨霏帶著些許落寞,淡淡的說道。
“好……”玉竹剛答應著,轉身正欲爲白甜蓋上。
突然,身後的楚雨霏又拍了拍她的肩,輕聲說道。
“我來吧……”
說完,楚雨霏就走上前來,身子因爲悲傷,走得還有些不穩(wěn)當,玉竹趕忙在身側扶住了她。
只見楚雨霏走到跟前,呆愣了許久,終是回過神來,輕輕地將白布蓋上了白甜的臉。
整個過程,楚雨霏再也沒有說多一句話,完成了這個動作,就緩緩轉身,走出門去。
玉竹有心跟著,奈何棺材就這麼晾在原地,只好先用力將棺材的蓋子蓋回原狀。只是力氣太小,時間好了許久。
走出門去,楚雨霏已經走出了老遠。
漫天皚皚白雪中,素白的一點,孤零零的一個人影,那樣瘦弱的背影,玉竹心中有些酸楚,連忙快步跟上前去。
玉竹再也不會讓娘娘一個人的……玉竹暗自發(fā)誓。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楚雨霏,突然盈盈轉身,對著玉竹溫和的笑了。
“慢些,別摔著了……”
就像是玉竹第一次跟著楚雨霏,走出楚家大院,去到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方去玩。周圍都是大公子啊,靜王爺他們男孩子。
只有玉竹和楚雨霏兩個女孩,但楚雨霏是主子,玉竹是下人,玉竹並不好意思跟的太緊。
可前面的楚雨霏,並沒有在意,轉身朝玉竹招了招手,也是這樣溫和的笑,溫和的說話。
那個時候的玉竹和楚雨霏,並不知道,此後滿餘的生命中,也是這樣,一同走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