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劍雖殘有奇招 慌亂重典多冤情】
倭瓜一進來就死死抓住歐雲的肩膀,還一直叫嚷。歐雲倒是沒有被倭瓜這一通叫喊和動作驚到,還是自顧自的吃著嘴裡麪食物,只是娥如卻被嚇得不輕,一下子從桌子之上滑落到桌子底下,躲在歐雲的腳邊。歐雲一看趕忙問道:“你怎麼不吃了?躲在我腳底下幹什麼?郎中還沒有來呢,快上來再吃一點啊。”說完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經被人拎得老高,再看倭瓜的臉上寫滿了吃力,任憑他使足了吃奶的勁,只是再也提不上分毫。
歐雲一擡手,就把倭瓜彈出去好幾步遠,直摔的他嗷嗷直叫,歐雲則一言不說地向他扔了幾根雞骨頭,還有一個鴨屁股,半條魚骨和一個盆歐雲不喜歡吃的熱菜,並朝他問道:“你爲什要突然跑進來抓我的領子?”
歐雲一轉頭,發現自己的面前忽然坐著一個人,橫眉怒目,氣焰凌人,峨冠抖擻,尖胡囂張,一身官制玄紋飛羽袍,腰間一把金劍愈發而未發,正一直惡狠狠地看著自己,只是歐雲心中奇怪,不知眼前之人所爲何事。只是歐雲覺得眼前之人應該是個好人,便把手一伸,送出去一杯酒,只見那酒杯恰好停在他的面前,歐雲大咽一口說道:“壯士,請,你也喝一杯!”
那人又看一眼躲在歐雲椅子旁邊娥如,果然是消瘦無比,更兼歐雲只顧自己吃喝,全然對這苦弱女子沒有半點關懷,他心中認定歐雲必是近來猖獗無比的拐賣人口的惡徒,“噌”地一下站起,把劍一橫,聲如洪鐘道:“惡賊,果然是你,快跟我會鎮令衙門受刑。”說罷便舉劍來刺,劍如急風,呼呼向前,直朝歐雲的眉心刺去。歐雲見那人出招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就想要自己的首級,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只好把桌子一掀,先勉強擋住這一劍再說。
在空中翻轉了幾個來回的木桌被那人一劍劈開,而此時的歐雲早已拉著娥如站在裡那人一丈之外的地方,歐雲站直了身體,指著灑落一地的飯菜,心疼地說:“你要賠我這一頓飯,我還沒吃飽呢。”說話之間手裡已經多了一把冰雪劍,淡淡微光,若隱若現,瑩瑩劍意,忽顯忽藏。
那人看著歐雲手中的冰雪劍似乎有所忌憚,再也沒有輕舉妄動,嘴裡喊道:“惡賊,你危害鄉間,擄掠良民,販賣人口,竟然還敢在這裡露面,我勸你早點束手就擒,要不是這牽馬的夥計趙倭瓜來我鎮令衙門報案,豈不是又要讓你逃之夭夭!我告訴你,這往來軒的內外,已被我四方鎮五百捕快圍得水泄不通,縱然你有神兵在手,也保管叫你走不出這大門。”歐雲一聽那人稱讚他手中的冰雪劍爲“神兵”,登時樂開了花,趕忙向那人施了一禮道:“過獎了,我手裡的不過是一把尋常兵器,它叫冰雪劍,哪裡是什麼神兵啊,過獎了。”不知是酒意正濃,還是略顯害羞,歐雲的雙頰盪漾起桃紅春色,眼神也是飛來飛去不可捉摸。
那人看著此時的歐雲,心思道:“就算此人莫測高深,我作爲這一方大鎮的捕頭,也絕對不可以在此卻步。”牙一咬,心一橫,手中的金劍就又在空中飛舞,來回飄忽,不知道他到底要從哪裡進攻。突然他大叫一聲:“飛雲畫日!”便在歐雲面前浮現出十處劍影,似真非真,似假非假,這十處劍尖同時又都向歐雲刺來。
歐雲一看眼前的二十處劍影,笑道:“你這招連半個太陽都沒有畫出來,跟歐府直的飛雲畫日比起來就差遠了。”這歐府直是雲開劍衛中十二位副統領之一,也是歐雲的族叔,擁有古劍朝飛劍,聽說他還沒有成名之前,就在四方鎮用一招飛雲畫日一下子就擊退了來犯的八百山賊,名聲大振,回城之後,便因功受賞,獲得了朝飛劍,實力是如日中天,而歐雲也屢次被他用繩子捆著去參加各種祭祀之典禮,每當歐府直使出飛雲畫日之時,歐雲是如何也躲不過去的,只好乖乖不動,當然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歐雲早已經想好了破解這飛雲畫日的方法,那便是隔空對擊,在那無數劍尖匯成一劍之前反攻過去,便可擾亂劍招,減少威力,再伺機擋住幾百劍影,留下一個空子,便可全身而退。只是看著眼前這無比清晰的劍影,歐雲想也沒想就用劍一頂,瞬間就把那人的飛雲畫日停在空中,十道劍影也都消失不見,只有一劍對一劍。
歐雲也不著急出招,又急切地說道:“你到底賠不賠我的這桌飯菜。”只聽那人冷笑一聲,輕輕用劍一挑,想要把歐雲的劍撥開,怎奈歐雲的冰霜劍任他千挑萬擊,就是紋絲不動,急的那人滿頭大汗,一通亂砍,一陣火花四濺之後,那人的手中之劍,赫然多了十幾道口子。但是那人還不肯放棄,想要繼續用那殘劍刺向歐雲。
“呯”的一聲,那把劍便斷在空中,嚴可法在空中把劍一收,落在兩人中間,正色道:“住手。”
那人停了下來,立刻向嚴可法施禮道:“小人四方鎮大捕頭龍麗人,見過嚴大人。”嚴可法冷眉漸舒,話語輕和道:“哦?你就是人稱‘鐵秤砣’的捕頭龍麗人?”龍麗人趕快單膝跪地道:“多謝嚴大人費心,山海虛名,人人妄稱而已。”
嚴可法又問道:“你爲何忽然到了這裡抓人啊?”龍麗人起身道:“小人受到夥計急報,說是有人帶著一位白衣女子進入往來軒,而那女子面色煞白,精神無主,自從雲開劍衛撤走之後,本鎮多有人口消失,人口販子專門偷取柔弱女子,流送黑市,方纔我進來查看那女子似與這男子不相識。因此小人覺得此人非常可疑,想要帶他回去審問個明白。”
嚴可法一聽心裡也是一驚,想著自己剛纔也覺得這歐雲和那不言語的女子之間有些問題,只是說不出問題在哪裡,如今龍麗人的一番話倒是提醒了自己,他一向嫉惡如仇,行俠仗義,眼裡容不得半點不白之冤,想著回衙門調查也好弄個水落石出,便轉身看著歐雲,剛想說話,就聽見了歐雲的呼嚕之聲,手一揮,衝進來幾個衙役捕快,便將歐雲一通亂綁,帶出了往來軒。
嚴可法指著娥如說道:“龍麗人,你先將此女子帶回鎮令衙門,好生照顧,再給她找一身合適的衣裳,待她安穩之後,便叫她和歐雲對質公堂,我去旁聽。”“令。”龍麗人應聲道。
鎮令龔燈從往來軒出來以後,就回到鎮令衙門的正堂之上,正在辦理公務之時,忽然聽聞衙役來報喊道:“龍大人抓到人口販子了,正在押往鎮令衙門的途中。”龔燈一聽先是一驚,然後面不改色地說道:“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心裡卻是焦急萬分,立刻招來手邊親信,低聲耳語囑咐了幾句,就趕忙讓他從後門離開了。
八月十八,暮間,四方鎮鎮令衙門大堂之上。
“啪!”一聲驚堂木巨響,龔燈正襟危坐於高堂之上,看著底下迷糊昏睡的歐雲問道:“堂下何人?”站在一旁的趙倭瓜急忙下跪回道:“他是一個人販子!被小的看出來了,是小的報的官!這才被龍大人抓了回來,要是沒有小的在他的酒裡面放入許多蒙汗藥,龍大人雖然還是能夠將他擒拿,只是又要費了不少的功夫!小的也是爲大人著想不是。”
龔燈卻是搖搖頭,一臉不悅,又厲聲問道:“我是問你他姓甚名誰,哪裡人氏,作何出身?不是叫你邀功來了!這行罪之人自有官府捉拿,你個小小的馬童,怎地這般心狠手辣,使出這般腌臢手段!我們官府還沒有仔細分辨此人是誰,你就一口咬定他就是那世人皆欲殺之而後快的人販子,難不成你認識他?或是你和他有什麼嫌隙,只想栽贓陷害,故意叫他沉睡不醒,只聽你一個人的言語,好叫我們官府枉殺好人?”
趙倭瓜一聽,卻是連連稱否,一直說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還請大人明察秋毫。”龔燈說道:“來人!先把眼前這人弄醒過來!我再審問!”說罷,他又朝著大堂的一側,嚴可法所坐的木椅之處作揖問道;“大人,下官這般審理是否妥當?”
嚴可法施禮迴應道:“我在此處只是旁聽,大人儘管自己做主便是,不必看我,只是我有一處疑惑。”龔燈道:“大人請講!”嚴可法指著趙倭瓜說道:“他一個牽馬的夥計,如何有什麼蒙汗藥之類的東西的?這般恣意妄爲,日子久了,難免會害到好人。”龔燈一聽厲聲問道:“趙倭瓜,你是從何處得到這害人的藥物的?還不如實招來?”
趙倭瓜一聽立刻嚇得雙腿發軟,癱在地上回道:“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這藥是掌櫃的殺牛時候用的,從北疆買回來的那些公牛雖然肉質極佳,只是脾性爆烈,見人就頂,宰牛時十分不好下手,掌櫃的就把這藥混在水裡,叫那牛喝下,不費半點功夫就可以躺下一頭大牛了。小的手熟,順手也摸了一點,只是一開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後來聽說了是殺牛的蒙汗藥,想著扔了又捨不得,剛巧這人販子在門口被我瞧見,我就摸到廚房,往給那人販子送的酒裡面統統倒了,就去報官,這才立了大功!”
嚴可法心知肚明,卻是大怒道:“要是我也喝上一口,豈不是也要昏睡如死?你這個小人,我只不過是在往來軒的門口數落了你幾句,你就要一心報復,妄加傷害,要是不懲治你,那還了得?來人,給我重打二十大板!”說罷,這纔想起龔燈鎮令還在堂上,便話鋒一轉道:“啊,剛纔有所失態,還請鎮令大人做主。”龔燈會意,把令牌往地上一丟,喊道:“趙倭瓜無端竊藥,相害於遊俠令,領爵上大夫的嚴可法大人,歹心惡徒,罪不容赦,給我重打五十大板!”“令。”衆衙役回道。
只聽得趙倭瓜一直在堂下求饒,卻是無用,慘叫之聲,連響不絕,五十大板下去,趙倭瓜已是半個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在懲治了趙倭瓜之後,衙役又向歐雲潑了一盆冷水,這已經是第五盆了。
歐雲被一陣冰涼激醒,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身在大堂之上,只是這大堂比雲開城主府中的大堂要小得多,又站了十幾個人,又坐了四五個人,略微顯得有點擁擠,歐雲搖了搖頭,自覺地渾身冰涼,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用水潑醒的,手腳都被鐵鏈綁著,不能自由地舒展,心裡是十分的不解和不滿,他看著身邊躺著的血人,正是那一個提著他領子的夥計,只是這般慘樣,卻是不知爲何。
“啪”驚堂木一拍,龔燈喊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歐雲一聽,先是一驚,然後躺下道:“我是歐雲,來自雲開。”龔燈一聽“雲開”二字,瞬間沒有了氣勢,只是看向嚴可法輕聲問道:“他果真是來自雲開?”嚴可法回道:“人犯之言,豈可全信?這就要看大人你的明斷是非了。”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龔燈又問道:“還有呢?家住何處,祖上何人,經營何種事業,你和那女子是何關係?你給我一條一條詳詳細細的報來。”歐雲一聽,心裡不快道:“動不動就問我爹是誰,動不動就又要說我是天工閣少主,哼,到了這雲開之外,難不成還要我和在雲開城裡面做一樣的事情嗎?”嘴裡卻是說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啪”!驚堂木一拍,龔燈大喝一聲道:“大膽,有實情而不報是爲欺瞞官府,本大人問你話而答,反而對我頤指氣使,嗆聲怒喝,是爲目無尊上,目無王法,在堂上跪無跪姿,是爲無禮無教,小小犯人還敢這般猖獗,來人,也給我先打五十大板。”說完,一枝令牌已然飄然落地。
嚴可法看著歐雲想要說點什麼,只是又停住了,任由龔燈下令用刑,在嚴可法看來,治世當用重典,對於惡徒自然也不能手軟,他本人更是嫉惡如仇,除惡務盡,他手中的一把鐵尺古劍更是衡量正義,懲惡揚善的利器,山海之中,說到“直行獬豸”的美名,人們就會想到那是遊俠令嚴可法,一身正氣,頗受世人尊敬。更兼此時西南匪患猖獗,人皇委以重任,要是再和風細雨下去,只怕那些賊人會更加得寸進尺。
歐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人強行按在一張木凳之上,脫下了褲子,只見行刑之人手起板落,“啪啪啪”十幾下板子就已經把歐雲的屁股打得皮開肉綻,歐雲一語不發,只是惡狠狠地看著堂上所坐之人,只想運氣行功,將那堂上之人打的滿地找牙,怎奈渾身無勁,頭腦昏沉,全身乏力,一時心急又暈了過去。
娥如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裳由內堂走出,站在旁邊,看見歐雲被慘打不止,便立刻跑了上去,護住歐雲道:“別打了,他不是壞人,是他救我的。”
龔燈一聽,立下從座位之上站起,看著停止揮板的衙役道:“你快看看呢。”衙役檢查了一下歐雲的鼻息,氣息勻稱,呼吸有序,便立刻回報道:“稟告大人,人犯只是昏死過去了,還有氣!”龔燈把手一揮,又坐下說道:“算了,姑且先定他個胡言亂語,擾亂公堂的罪名,先收押,日後再審。”說罷,又看著娥如道:“至於這位姑娘嘛,先讓她住在偏房之內吧,派人好生看守,她是此樁大案的重要人證,知道嗎。”衆衙役道:“令。”龔燈手一揮道:“退堂,今天就到此吧。”
嚴可法卻是說道:“龔大人這般定案,是否有些草率啊?”龔燈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審理案子極爲複雜,下官只是看那人可疑,先將他收押起來,至於這人販子一案,自然是要仔細審理,不可馬虎的。到時候是清是濁,自然會有定論,要是他果真是良人善民,我肯定會當堂釋放的。”嚴可法亦是心有疑惑的看著龔燈,不多時,龔燈又說道:“大人方纔說是有要事經過小鎮,趕路要緊,要不要下官爲大人早早安排好住處!”嚴可法回道:“你只需要一心爲民,專心辦案即可,我的行程自然是不用你費心了,我自會有住處。”說罷,早已是人去如風,只見背影。
龔燈只待嚴可法走了之後,便又將親信喚入一處房間說道:“你快去看看,他到底住在什麼地方?爲何這直行獬豸會突然來到我們鎮上,要是露出什麼蛛絲馬跡,怕是你我都要一命嗚呼,還不快動起來!都給我小心謹慎著點。”那親信問道:“大人,那那個犯人怎麼處理?”龔燈答:“難得天上掉下來的一個替死鬼,你說怎麼辦?你連夜將他毒死,扔到柴房裡,然後等到直行獬豸離開之後,我便將所有罪名統統推到他的身上,只要他死無對證!我們自然可以高枕無憂。”親信又問道:“那龍大人那裡怎麼辦?”龔燈問道:“他現在人在哪裡?”親信回道:“早就帶著衆人出去查看,打探去了。”龔燈笑道:“榆木腦袋的夯貨,也成不了什麼大事,莫去管他,我來看住他就是了,只叫他被我們耍的團團轉就好,將來主君大事一成,還不是一刀的事。”親信笑道:“是是,小的立刻就去查看那嚴大人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