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鬼魅老屋無人 顯殺機鄉村苦海】
歐雲急忙奔出去問道:“你怎麼胡說八道說他死了呢?”那人一聽,一把掙開歐雲的手說:“什麼我胡說八道,我剛剛到村東頭的荒野地裡去看了,黑二他自己用一堆木柴圍在身邊,點上火,**燒成焦炭了,全村只有他還在用彎蔑刀砍柴,屍體雖然成了一具焦炭,可是那把彎蔑刀我還是認得的。”歐雲一聽不可思議,也不說話,直接拉著那個呼喊之人就往黑老頭的家裡走,只是剛一回頭,就看見黑老頭家裡一片熊熊火光。歐雲大呼不好,只用一剎就奔回屋內,只是任憑他睜大了眼睛,也找不到黑老頭的身影,連同門外黑老頭進門時堆放的一捆木柴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這火勢卻是越來越大,歐雲無法,只好退了出來,牽上六君之一,急忙逃到籬笆院牆之外。
這時那個敲鑼之人也趕到黑老頭的院門之外,只是吃驚的看著,也不叫喊,也不動手,嘴裡嘀咕道:“哎,怪了,這黑二家怎麼會起火呢,這屋裡沒有人啊。”歐雲不敢相信,又跑到黑二的鄰居家門口,甩手狠狠敲打那扇關的很死的籬笆門,高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不多時出來一個面色蠟黃的婦人,手裡抱著一個木盆,回聲道:“官人,你是哪一位啊?”歐雲指著老黑家的屋子問道:“你今天有沒有給老黑家送過東西?地瓜,雞湯?”那婦人一聽,登時變了模樣,眉毛倒豎,眼含兇光,指著正在著火的屋子就罵道:“哪裡還要我們送雞湯給他,他昨天不已經偷了去了嗎?這惡人,活該他家屋子著火了,遭天譴了吧,這惡人。”罵完一轉身,便又把木門關上了。那位敲鑼之人咿咿呀呀地端詳著歐雲,不一會兒迎上來道:“我說這位客官啊,你好像不是我們杏花村的人吧?”歐雲答道:“是的,我是從雲開城過來。”那個敲鑼之人立刻擺擺手道:“我不管客官你是從哪裡來的,我勸你還是快點走吧,杏花村裡可是不住外人的。”那人看著一動不動的歐雲,又苦口婆心地說道:“官人啊,你還是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吧,我們杏花村可是不能留宿的,趕快隨便找一戶人家,吃一頓飽飯就上路吧,要是晚了,恐怕你連飽飯都吃不到了。”歐雲想了一會兒便朝那人說道:“我能去牛頭屋嗎?”
那敲鑼之人神色大驚,手腳都不聽使喚起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用那隻領著銅鑼的手指著歐雲說道:“你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牛頭屋?”歐雲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突然那麼害怕,就像是做了壞事的人看見了雲開劍衛的樣子,歐開心想:“難不成他也做了什麼壞事?”便走近一步問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歐雲話音剛落,只見那人立馬把銅鑼往歐雲臉上一扔,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就跑了出去,一溜煙就已經看不見身影了。
歐雲急忙往旁邊一閃,再去看時,那人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歐雲心中大疑,茫茫然不知所措,在原地呆看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過來救火,要是這是在天工閣,朱管家一定早就把火滅。可是歐雲也沒有救火的法子,只得看著黑二的屋子一點點的化爲灰燼。
他又對著著火之屋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你到底在哪裡呢?”說罷,只好帶著六君之一原路返回,退到進村的那條大路之上。只不過這裡道路縱橫,又更兼天黑,每一戶人家的土房在黑夜之中彷彿一模一樣,對於歐雲來說,根本分辨不出東南西北,在亂轉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歐雲終於又看見了那塊“杏花村”的牌子,和那盞忽滅忽閃的路燈。他往左邊一看,道路的盡頭就是自己要找的“牛頭屋”。他忽然想起了老黑對他說的話,想起了那個叫“娥如”的女孩的名字,便快步向那牛頭屋走去,看著屋外沒有一圈籬笆,也沒有門,只有兩頭石牛,牛角向外,矗立在門的左右,他剛想把馬繩掛在牛角之上,忽然又想:“萬一這牛是這裡的人們的神怎麼辦?我把繮繩掛在這牛角之上,豈不是褻瀆了神靈,不成不成。”於是他輕撫馬背,對著六君之一說道:“馬兒,馬兒,我就不把你牽在哪裡了,你自己可不要亂跑,一定要等我回來啊。”馬兒眼睛一眨,長吁一聲以作迴應。歐雲看到馬兒的表現便是以爲馬兒聽懂了,就將繮繩一放。六君之一踏著“噠噠”的馬蹄之聲,一陣狂奔,只一會兒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歐雲也沒有去追趕,只呆站著看著馬兒的身影消失之後,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便獨自一人,走進那‘牛頭屋’之內。
一進門,還沒有看清屋裡面都有些什麼東西的時候,就有不知道多少張的大網朝歐雲身上撲去,歐雲瞬間就被裹成線球,他掙扎著喊道:“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啊。”這時的牛頭屋內忽然亮起了火把,歐雲面前烏泱泱地站著幾十個人,剛纔的敲鑼之人走上前勸道:“你還是別費心了,這可是用牛筋做成的捕獸網,連五百斤的野豬都逃不出去,你還掙扎個什麼勁啊,乖乖地別動!浪費自己的力氣!”歐雲一聽,心裡疑惑著,因爲他只知道牛筋是極其難吃的東西,卻不知道怎麼還能做成捕獸網,五百斤的野豬他也沒有看過,聽他說的話來猜,應該是十分厲害的樣子。只是自己掙扎了一會兒,還沒有用到自己的冰雪劍呢,僅僅用了南瓜和尚教給他的空手之術“指刀”就把這些網都劃出了一個大口子。
那“指刀”之法是一種空手之術,是一些不用兵器的人刻意修煉的一種指法,其要義就是將本來附著於利劍之上的氣,轉移至人的手指之上,在指尖匯聚出自由大小的一柱氣刃,雖然威力比不上劍氣那般霸道,不足以隔空殺人,但是在沒有兵刃的情況下還是可以憑藉氣刃簡單禦敵的,只是這招術對手指的負擔極大,稍有不慎,指斷筋殘。再加上威力弱小,用起來十分雞肋,練習起來卻要大費功夫,所以這指刀之法也就逐漸被被各種劍客所棄。雖然不難,但是這山海之內已是隻有極少的人還在修煉它了,南瓜和尚本來就不是劍客,也就成了修煉指刀的其中之一,歐雲覺得好玩,便就從南瓜和尚那裡學了來,只不過歐雲是修煉用來削蘋果的,也不需要有那麼強大的威力,不過割斷幾根牛筋做的繩子還是易如反掌。
歐雲輕鬆地從大網裡面走了出來,看著驚愕的衆人說道:“這牛筋做的網真的很不牢靠,要是用司徒剛的繩子來做網,那纔是叫人跑不掉了呢。”那個敲鑼之人立刻後退幾步,躲在了一位白鬍褐發,寬衣博帶,手持木杖的老者身後道:“姜族長,就是這個人,放火燒掉了黑二老頭的家。”
那位老者一聽,面如靜水,不動聲色道:“客官,你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要擅自闖我杏花村的祖屋。”歐雲一聽“祖屋”二字,心裡想著在雲開那歐家祖廟的地位非同一般,這裡應該也是一樣,而自己卻貿貿然闖了進來,他立刻作揖表達歉意道:“我來自雲開城,不知道這裡是,是你們的祖屋,我就想問這裡是不是‘牛頭屋’?”衆人一聽都睜大了眼睛,紛紛低頭竊竊私語著,原本有些安靜的屋裡一下子嘈雜起來,只見那領頭老者咳嗽一聲,衆人又都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語不發。那老者問道:“啊,我們杏花村沒有什麼牛頭屋,不知道客官是從哪裡聽來的。”歐雲便答道:“我是從黑大爺那裡聽來的,就在他家裡。”敲鑼之人卻是立刻叫喊道:“他胡說!看樣子那黑老頭昨天就已經死了,他今日暮間才獨自來到我們杏花村,黑老頭怎麼會告訴他?難道黑老頭死而復生了不成?”
歐雲一聽便急道:“是黑老頭帶我來的,他還給你們村口的人解釋我的來歷了呢!”敲鑼之人又喊:“胡說,明明只有你一個人!”老者聽完,走上前來忽然問道:“這麼說,黑二老頭的屋子的火真是你放的?”還沒等歐雲解釋,那老頭突然面色猙獰道:“你是想燒了這牛頭屋嗎?”歐雲也被這老頭一驚一乍地嚇了一跳,定了定神趕緊解釋道:“你這老頭說話好不講道理,什麼禍事都往我身上推!我沒有燒了黑大爺的屋子,我也不想對這牛頭屋有什麼歹心,我”還沒等歐雲說完,那拄杖老者就說:“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趕出杏花村。”他身後的衆人一聽老者的話語,一個個變得癲狂起來,有些人還戴上了用獸骨製作的面具,面具之上塗滿了七彩的顏色,手裡拿著鋤頭,鐮刀,還有削尖的木棍,“呼呼呀呀”的叫喊著,不由分說就朝歐雲砍來。
歐雲看著面前的人,都感覺不到他們身上的氣,手裡的武器也全是用來做農活的農具,有的還拿著木棍,竹竿,只是一羣農人。他知道眼前這就是牛頭屋,而且這牛頭屋裡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本性善良,不想對這些村民動武,只是眼前的情況已經緊迫至極,他也不得有半點隱藏,手中“唰”地一下,出現了一把木劍,那便是歐雲從小習武所用的木劍,薛燭告訴他說這是蒼梧劍。
他腳往前一踢,一推,整個人就飛速向屋外飄去,穩穩地落在十丈之外,有些人看見歐雲在天上飛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跪拜起來,衆人雖然跟著歐雲出了牛頭屋,只是沒有人再敢靠近歐雲,這時那拄杖老者喊道:“他不是天神,你們不用怕,給我上!”這時身旁的一個大個指著歐雲喊道:“可是他會飛啊。”那老者一個巴掌呼了過去,又叫道:“難道你們都忘了十五年前的痛苦了嗎?就算他是天神,他也不會殺死我們的,快給我上!”那個大個身後的人一聽姜族長的話,立刻用竹尖指著躺在地上的大個喊道:“姜狗娃,你先上,快點!”後邊的人兒一聽,也紛紛把原本指向歐雲的“兵器”轉向地上的姜狗娃,大高個沒有辦法,只得大喊一聲:“啊!”便舉著手中的竹刀,向歐雲看來。他身後的人一看姜狗娃已經衝了上去,也紛紛高喊著衝向歐雲。
歐雲一看,只輕輕用劍一揮,最靠近歐雲的十幾個人紛紛倒下,倒在地上抱著腿哀嚎,原來是歐雲用劍氣輕輕地打擊了那些人的膝蓋,那些人根本沒有防備,只顧衝鋒,歐雲也不想傷人,只好先將他們擊倒。只是倒下了十幾個人之後,那些後面的人竟然沒有看見一般,踩著躺在地上的人的身體,還向歐雲衝來。一批又是一批,足足倒下了近百人,歐雲不得已,又往身後退了十幾丈,那些原本躺下的人,竟然爬著也要向歐雲移來,手腳之上鮮血淋漓,有的人還被踩得昏死了過去。
歐雲一狠心,稍稍加重了力道,將七八個人刺出了血,有的是手上開了口子,有的是腿上有一道劍傷。可是無論怎麼受傷,歐雲都不想傷害到他們的性命,而那一羣農人之中也是沒有人退卻,反而是越發瘋狂的朝歐雲衝來,歐雲心裡在想:“這些人難道不怕死嗎?”只聽得姜族長在人羣身後大喊:“你們看!就算他是天神,他也不敢把我們殺死!要是殺死了我們,更厲害的天神會懲罰他的!”衆人一聽,叫喊之聲更加瘋狂,衝地離歐雲更近了!
歐雲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羣,不忍下手,只好又退了十幾丈,他不明白,他只想進到那牛頭屋去看一看,爲什麼這些人就像瘋狗一樣撲了上來,還是一羣沒有武功的人,一羣弱小卻不知死的人,歐雲不想打了,他覺得自己是在以武害人,看著眼前之人一個個頭破血流,手腳鮮紅,哪怕再揮一次劍他也受不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利劍會用來對付平民百姓,他的武功,他的劍術,在他心裡都只是爲了扶危救困,搭救蒼生,是爲了九國之內的身陷不平之人而用,絕對不是用來欺凌百姓的,欺凌弱小的。
歐雲害怕了,他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張張帶血的臉孔,他這才發現自己猜不透眼前的人心思,他強行壓住自己的劍氣,把劍一收,向空中縱身一躍,雙腳輕踩,左右採風之後,就飛到杏花村之外的高空裡去了。
那個姜族長一看歐雲已經離去,立刻高興的大呼:“天神走了!天神被我們打敗了!天神終於不能夠束縛我們了。”說罷他朝身後還沒有行動的幾人看去,眼睛一斜,手掌攤開像菜刀一樣往下一揮,只是做的隱蔽,衆人都沒有注意到。
這時歐雲已經是飛到不知哪裡的高空,他不想就這麼離開,還想再看看這牛頭裡屋到底隱藏著什麼玄機,一回頭卻看見奇怪的一幕,有一些村民竟然將手中的刀砍向倒在地上的人,有一些村民卻是將地上之人扶起,還有幾個人從旁邊的土房之中衝出,直接朝那姜族長衝去,一棍子就將那毫無防備的姜族長掄倒。聽不到那杏花村裡的叫喊之聲,只是看著眼前的情形,歐雲知道地面之上肯定是哀嚎萬千,哭聲慘絕。
這時歐雲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那個聲音非常的熟悉,只是他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了。
“他們這是在自相殘害。”歐雲身邊的白鬍老者悠悠地說道,歐雲一轉頭,只見眼前的老者身型傴僂,但卻是神光煥發,神采飛揚,一臉青春。他立刻雙眼直視,張大了嘴巴,驚訝道:“是你!”
“小友,好久不見了!”那老者面容沉靜,脣間不動卻是已經發聲。歐雲一見老者,歡喜道:“什麼好久不見了!前幾日我們不是就在夢裡見過嗎?”老者回道:“那是你的夢‘看見’了我的夢,並不是你看見了我!”
歐雲急忙問道:“什麼你的夢,我的夢的,我只想問你,現在的你是不是真的就在這裡?我這可不是夢,我知道。”
老子微微點頭,嘴脣未動,卻有聲音說道:“小友,正是老朽真身。”歐雲又問道:“那你快和我說說,遇到這些人我們該怎麼辦呢?”
老子聞言,只是底頭看著杏花村裡面發生的事,手一揮,歐雲耳邊竟然聽到了一陣又一陣哭喊,哀嚎。歐雲一下子便癱軟了,身體不聽使喚,沒有一絲力氣,眼看就要從空中掉下,忽然一陣和薛燭的雲霧一樣的白色雲霧在歐雲腳邊生成,將歐雲穩穩接住,停在了空中,老子的身邊。老子把手一揮,歐雲便又聽不到了。
歐雲驚慌道:“剛纔那是什麼聲音?”老子回道:“世人之聲!”歐雲又說道:“那明明是一些人的哭喊!不行!一定是下面的人之中有人受傷害了,纔會叫得這麼瘮人!我要下去救他們。”老子攔住問道:“小友,你可曾見過杏花村裡的這種景象?”歐雲搖頭道:“沒有,整個村子我都沒有見過,就更別說什麼這樣的血紅之景了,明明都是一個村子的人,爲什麼會這個樣子?”
老子又問道:“那你覺得那同一個村子裡面的人該是什麼樣子呢?”歐雲回道:“應該是和睦相親的!大家一起無憂無慮地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有所養,幼有所親的樣子,那杏花村不應該是這樣的嗎?”他想著老者黑二一開始帶他進到這杏花村之時,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種種,語氣裡帶著不甘。
老子聽完,自言自語道:“華胥之國嗎”歐雲在等著老子的迴應,只是老子自言之後,便是靜默了。突然,他又問道:“你可知道華胥之國嗎?”歐雲這一次就說得很乾脆,回道:“華胥之國不是你告訴我的嗎?那是一處天地之間最美妙的地方,每一個人都活的很快樂,好像所有願望都能實現一樣。一開始我是不相信這世上有這種地方的,可是,可是”歐雲看著自己的心之所向竟然在轉瞬之間就化爲泡影,這一切比之一直待在雲開城裡還要讓人傷心,他一時竟然無言。
“可是什麼?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這樣的地方!以前我和你講述‘華胥之國’,那也曾是我心中的的理想國。只是我錯了!”老子嘆息道。
“你錯了?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歐雲輕聲問道。
老子先是不答,然後微笑道:“你可知道這杏花村落的來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