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雲早早地就從那加冠高臺上退下,徑直也往歐家家廟趕去,只見歐雲三兩步一躍,七八丈一奔,飛速地逃離了那衆目睽睽的觀禮臺,高臺上的蓉王不禁疑惑:“好侄兒這是要到哪裡去?。≡觞N這般急躁!這加冠之禮還沒有完成呢!”
大宗伯聞言,即刻施禮致歉道:“歐雲莽撞,自幼便是這般不受約束,如今雖已成人,只是年歲虛長,卻不曾有半點成熟,以致今日這般怠慢,只是他赤心一片,一心向往九劍,今日之去,我看他的方向應該是去了歐家的家廟吧,應該是到祖先的靈位之前言謝去了!還望蓉王聖心寬恕他的失禮之罪?!?
蓉王笑道:“大宗伯哪裡的話,這冠者和主人同去祖宗面前祭拜,也不算是失禮,更是孝心一片吶!我侄兒這般灑脫,更兼雲開努力,日後必定也是一方人物,大宗伯說他赤心未變,我也是頭一次聽聞大宗伯有此一言吶,就連當年的歐開城主,也沒有這般評價。那便是最難得的,這山海之中,禮數倒是其次,有德行纔是最最重要的。”大宗伯謝道:“蓉王豁達高遠,胸懷包容!真常人所不能及也?!比赝醯故墙舆B擺手,一臉笑意。
歐雲急忙直跑進歐家的祠堂之內,對著正在衆先祖靈位前跪拜的歐開低聲喊道:“老頭子!老頭子!”歐開一聽,把手一揮,只見祠堂之內有一人影倏地顯現,又倏地消散,他回頭道:“你來了!”
歐雲急道:“我跟你說的,我想要自己單獨出雲開,去山海之內闖蕩,你不是已經應允了嗎,還要叫我冠禮之後來這祠堂裡面作甚?”
歐開言道:“我是怕你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所以讓你自己先想一夜,如今這冠禮也已完畢,你可是考慮好了?”
歐雲脫口而出:“我想出去!”聲音很堅決,很有力。
歐開笑道:“你可會購買食物,乾糧,與人交際,問路,交友之類?你做一些於我看看,不要出來雲開城,沒人照顧便一里路也行不得了,這山海不比雲開,真可謂‘奸人叢生,惡棍如雲’!”
歐雲哪裡會聽什麼奸人惡棍,他朝著歐開施拱手禮,半躬身道:“那些花錢之事,我怎麼做不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分明得很,要說交友,我不是也有一些朋友嗎?如此說來,我已經可以獨自行走山海了,那我走了!”
歐開知道歐雲的心思,也知道他背後有高人指點,只是一直以來,無風無影,不知道是誰,如今又看出來那劍王薛燭對他青眼有加,心裡一陣歡喜,照此看來,那背後之人也定是一位山海大能,本來就要放心讓他離開,這時卻攔住道:“不行,今日你還是不能走,你要等那劍王大人先離開了雲開,你再出發,只要你能遵守這一條,我便讓你真正的一個人出去,不派半個影子跟隨?!?
歐雲應道:“好!那我就回去等他們來告別了!”說罷便是又一個轉身,從歐家祠堂之內躍出,跳入空中,左右採風之後,果然像歐開想的一般,徑直向小月樓歸去,沒有再去行禮之臺。
大宗伯嚴格遵守著古制,要將冠禮舉行完畢,此時已經等待了一會兒,蓉王地位尊貴,在等待之時,衆人不敢與之並列,二姑已經走下高臺,大宗伯也立在臺下等候,臺上只有蓉王和蓉王妃,還有兩名貼身護衛。就在衆人耐心等待之際,只見人羣之中有一個人步履輕盈,動若雷霆般,飛快地就朝蓉王身邊走來,雖然蓉王此時正在高臺之上,離那可疑之人仍有百丈之遠,但是蓉王的護衛無一人敢大意紛紛列陣拔劍,面對著來人,將蓉王護衛在身後。
身爲蓉城八虎之一的飛天虎廖重陽已然是走到那人身邊,把劍一橫,擋住了那人的去路,一看那人已停下步伐,廖重陽巨聲問道:“來者何人,前面已經是九國諸侯王所立的高臺,卑微低賤之人就不要再向前跨一步了,如若不然,我這手中的血痕劍怕是又要枉添亡魂。”那人答也不答,動也不動,正當廖重陽把劍一收走上前去探看之時,只見那人五步一躍,十步一跨,只用一瞬,就走到了廖重陽的身後。廖重陽登時勃然大怒,回身喝道:“你找死!”說話之間就要用劍去刺,只一合就將那人的心口刺穿,他收劍哈哈大笑之時,眼睛一眨,又看見剛纔那人完好無損的朝蓉王的王臺之上走去。
這時守在蓉王身邊的蕩寇虎-胡如雲才意識到大事不好,他立刻向廖重陽喊道:“重陽快回來。”他旁邊的戰疆虎莫遠亦認出了這飛速靠近之人乃誰,他馬上提醒周遭的人道:“此人是梨花幻影-獨孤一劍,劍影三重浪,虛幻縹緲,神鬼莫測,不到最後真正出劍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他的真身在哪裡,諸位要警惕萬分。我們怕是已經在他的劍意之中了?!闭f罷,他便立刻專心於蓉王的身後,因爲他知道眼前之人雖快,但終究是已經暴露,而早已暴露的人,只不過是獨孤一劍的障眼法,專門擾亂別人心智,而獨孤一劍肯定會在其他什麼地方出現。
蓉王一聽護衛的呼喊,自己也一陣驚魂,他卻緊緊地抱著身邊的蓉王妃安慰道:“愛妃莫驚,我蓉城衛士在九國之內也是難逢敵手,這等小刺客,不足爲慮?!比赝蹂o緊縮在蓉王懷裡,雙眼緊閉,瑟瑟發抖,任憑他如何安慰已是全然無用。
待到獨孤一劍離蓉王只有十步距離之時,那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利劍,胡如雲一看劍尖之上的一朵金色梨花花紋,便認定眼前之人就是真身,也顧不得蓉王的周身安危,直接使出自己最厲害的一招劍式“鉸鏈百錘”,周身忽然迸發出一陣洶涌的劍意,似江河決堤,如天上之水排山倒海般涌來,涌向那出劍的獨孤一劍,幾百條纜繩粗細的劍氣索,直接就把那獨孤一劍包裹的不留一絲空隙而將他緊緊封住,不得再前進半步。一陣驚魂之後,只聽得一聲“飯桶!”,那胡如雲的劍氣索卻是撲了一個空,獨孤一劍舉劍在前,忽然從蓉王身後刺來,此時早已等待許久的莫遠看準機會,用劍從蓉王斜身旁一個挑刺,先是撥開了他刺來的一劍,又將自己手中的寶劍正好刺在了獨孤一劍的腦門之上,自己怒吼一聲:“看招!”把劍一劈,將獨孤一劍刺殺。
蓉王驚恐之時,連忙從自己原來的位置處逃走,手裡緊握著愛妃的玉手,只是眼睛之中忽然閃過一道金光,一道劍影竟然從天空之中襲來,奇快無比,衆人此刻雖然看到,然而都已無力阻止那一把寒劍刺向蓉王,蓉王一面大呼,一面縮身下躲,此時竟然躲在了蓉王妃的柳裙之下,蓉王妃早已是嚇得一動不動,雙眼緊閉,就連那獨孤一劍的致命一擊她也看不到。
“茲”的一聲,獨孤一劍已將自己手中的劍由上而下刺進蓉妃左肩,然而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蓉王,所以他輕轉劍尖,想用劍刺透蓉妃的身體再刺向蓉王的頭部,只是當劍剛剛穿過蓉妃的肩膀之時就再也穿不過去了,被一層軟甲之物擋住,獨孤一劍瞬間意識到那定不是普通的貼身軟甲,不然也不會連千古之劍的劍鋒也擋得住。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左右胡如雲和莫遠的劍也飛速逼近,衆多雲開劍衛也已經揮劍趕到。他不得已,只得收回血劍去擋,左右虛晃幾劍之後,凌空一個翻身,竄入空中,又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裡。
蓉王抱頭躲在自己王妃的裙下驚慌不已,雙眼亦是緊閉,連睜也不敢睜,原本身處一片昏暗的裙底的蓉王忽然覺得眼前一片光亮,他又驚又奇的微微張開雙眼,看著倒在腳下的蓉王妃早已是鮮血如流,臉色煞白,不省人事。這時胡如雲也不去追趕刺客,回身問蓉王道:“大王受驚了,那惡賊已然逃走,蓉妃千秋功德,爲我王擋住了那一劍?!比赝醴畔卤г陬^上的雙手,渾身撫摸了一邊,覺得沒有半點不適,眼睛瞪得大大的,又問胡如雲道:“本王當真玉全?嘿,本王竟然安好無事?!彼麣g喜地轉頭又看見早已奄奄一息的蓉王妃,臉色驟變,怒氣直衝,大聲喝道:“你們都眼瞎了嗎?沒有看見蓉王妃這般重傷嗎,還不快請御醫來救治,一個個都只會傻站著幹什麼?”蓉城八虎之中的三人一聽,紛紛跪在蓉王周身,齊聲說道:“屬下有罪,還請蓉王責罰?!比赝跤洲哿宿圩约旱腻\衣,然後一個一個指著胡如雲,莫遠和廖重陽罵道:“你們護衛不力,回道蓉城我一定要重罰,還不快去救我愛妃,要是她再出半點閃失,你們一個個都是死罪,死罪?!?
三人異口同聲道“令。”言畢,廖重陽先是將一顆藥丸捏碎送入蓉妃口中,回身對蓉王說:“屬下已經將生血續膚丸喂入王妃口中,此藥丸凝血奇快,只要傷者未死,便能夠在半柱香的時間之內就讓傷者的傷口完全復原,還請我王放心,之後再請御醫爲王妃調理內臟,氣運五行,可保王妃無虞?!闭f完,便和衆人等待御醫的到來,蓉王卻是一臉焦急地看著花蕊夫人,眼裡盡是憐惜和柔情。
而此時早有人密報歐開說:“蓉王遇刺無恙,蓉王妃花蕊夫人替蓉王擋住了那一劍,自己身受重傷?!闭陟籼弥畠鹊臍W開一聽,眉頭緊皺,看了一眼列祖列宗的牌位,嘆了一口氣,大袖一甩,又趕忙衝出了祠堂,手裡的出現了一把劍意橫秋的寶劍,那把劍彷彿有聲,如怨如訴,如泣如哀,隱隱傳來,周遭之人剛剛歷經刺客驚魂,正在一片悲涼之中,而歐開的這把悲秋劍的劍意就似薛燭出現之時的那團怪霧一般,使人愈發悲傷,不能自已。他大吼著用劍朝某一處空中插去,一聲慘叫,一道血口,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旋即又消失了,只有怒髮衝冠的歐開和他正在滴血的悲秋劍,凜然立於長空之中。
原來歐開早就用鎖息功在獨孤一劍現身的那一刻便鎖定了獨孤一劍的真身,任憑他之後故弄玄虛,只得欺騙那些古劍之流,但是在萬古劍的高手面前,是沒有任何偷機耍滑的機會的。歐開趕上前去就是一劍,頓時空中鮮血四濺,歐開有足夠的自信能夠一劍封喉,只是就在刺中獨孤一劍的那一刻他疏忽了,獨孤一劍沒有死,而歐開卻對自己的實力從不懷疑,認爲一擊必殺的他,已經將鎖息功解除了,此刻想要再一次在這天地之中找出獨孤一劍的位置,這世間卻是隻有一種功夫能夠做到,那便是“心如止水”,只是歐開並不會,他知道獨孤一劍的刺殺沒有成功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所夢想的雲開盛世將再也不會到來了,沒有機會了。而獨孤一劍從他的劍下逃脫更是預示著他連最後掩蓋的機會都沒有了,這件事情只要獨孤一劍活著,遲早會昭之天下,所有人都會萬分警覺,倒時候雲開的處境將會變得艱難,變得比想象之中還要艱難萬倍。
他心裡苦笑道:“不就是一把萬古劍嘛,他要我給他便是了,爲什麼要抹殺他呢!唉!要是這把萬古劍能夠還我雲開盛世,我就是棄了,又有何妨?唉,唉!”他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挽回危局呢。
過了半刻鐘,御醫已是趕到,略微診治之後言道:“王妃劍傷已經癒合,只是失血過多,體虛氣弱,急需靜養,其他已是無大礙了。”蓉王一聽,花蕊夫人已經無礙,卻是生氣不減,直接又將胡如雲一腳踢開道:“你們是多麼大意,竟然讓那刺客靠近本王,要不是我愛妃的奮身不顧,我豈不是早已一命嗚呼?你們這般玩忽職守,不僅讓我蓉國顏面盡失,還致使愛妃玉體蒙傷,你們,你們,你們死不足惜?!闭f完,他怒目圓瞪,一把搶過胡如雲手中的寶劍,就要向胡如雲砍去。
歐開在空中懊悔一陣之後,立刻滿臉羞愧地趕到蓉王的身邊,只見蓉王舉劍正要向一位跪在他面前之人刺去,歐開左手凌空一擊,一招擊空掌已然施了出去,那擊空掌的掌力隔空就將那蓉王手中的利劍擊落。歐開應聲而到,此刻他竟然也單膝跪在蓉王面前,雙手前拱,低頭說道:“蓉王息怒,今日雲開城中混入刺客,已經是我歐開失職,剛纔又被那刺客逃之夭夭,雖然一劍刺中要害,終歸是走脫了惡賊。想那惡賊驚擾蓉王,刺傷蓉妃,我雲開一定會給蓉王一個交待。還請蓉王定心寧神,保全萬金之身,以定蓉國之心,以定天下九國之心,護衛忠心,千兵易得,良將難求。還請蓉王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蓉王看也不看歐開,轉身就說:“你這是在說我不辨忠奸,小題大做嗎?在你雲開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歐開大監國公自然是脫不了干係,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待,只怕你雲開城會被天下人所恥笑,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這雲開的護衛都是些什麼豬狗牛羊?任人宰割的嗎?”
歐開一聽,強壓住自己內心的怒氣,依舊面不改色地向蓉王賠罪道:“還請蓉王息怒,我歐開一定竭盡全力捉拿惡賊?!比赝跻宦犛窒虢又R道:“雲開諸君我看是(豬狗不如)”說道這裡他忽然想到歐開也是人皇賜爵的大鴻盧大監國公,地位比他九國諸侯王亦不相上下,如今又是行跪禮請罪於自己的面前,此時要是一點臉面都不留,這傳出去反倒像是自己得理不讓人,有損我蓉王之尊。於是話道嘴邊突然一轉“雲開諸君我看是,唉,算了吧,你們幾個都起來吧?!?
胡如雲三人一聽立刻站起,趕忙向御醫問道:“王大夫,蓉王妃既然已經無憂性命,我們等是否可以將她送入一處靜地療養?”王大夫微微點頭道:“此地吵雜,不能靜心看病,我方纔一番切脈,雖然生命已無大礙,只是王妃玉體珍貴,還請諸位將軍將王妃送至靜屋之內好生照顧,我再去和衆同僚細細商討一番,再出醫藥?!比赝趼犙裕嗍亲龀鲆环謩荩甘竞珉吶藢⑷劐碗x上王臺,三人立刻運功,用一股真氣高高托起王妃玉體,自己而不碰觸,急速就向一處高閣飛去。
看著被衆人擡離的王妃,蓉王趕快向前扶起還一直跪在地上的歐開道:“哎呀,歐開老弟,我知道這刺客之危實乃突發,誰也不會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不是?你雲開城盡力追查便是,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边@刺客出現要是天意的話,誰都不能阻止,此時也是我蓉國數奇啊,時運不滿,自當有禍啊?!?
歐開一聽立刻又謝罪道:“刺客之禍,全在雲開,還請蓉王不要過於自責,雲開自當力擒刺客,以獻蓉王。”蓉王扶著歐開的雙手道:“哎,其實這也是我那幾個不成氣候的護衛,不肯用力,這才使歹人有機可乘,愛妃受傷,回去一定,一定要嚴懲不貸。”說罷,便在歐開的陪同之下走下了王臺,嘴裡還喃喃的說:“愛妃啊,你怎麼不躲一下呢?”
加冠高臺刺客行刺蓉王之事一經發生,便立刻滿城皆知,歐開更是急令東西兩城的城門護衛官,東門閶閭和西門野王,暫時關閉城門,嚴禁任何人或物出城,全城戒嚴,搜捕逃跑的獨孤一劍。
只是這山海之內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有人馬用盡各種傳信手段,有飛鴿,蝙蝠,鷂鷹,大雁,甚至是千里傳音之功,早已經把蓉王遇刺,王妃受傷的消息傳遍四海九國,想必只要是山海之中的人,沒有人會對這件事不感到震驚,因爲這是發生在天下第一城雲開城裡的行刺之事,雲開劍衛的威名天下人皆知,就連遠邦也有人知道一二,這行刺之事一出,刺客竟然也逃走了,雲開威名必然受損,更已經有人猜測這行刺之事就是雲開一手策劃,要不然以雲開的實力,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名千古劍的刺客而沒有一個人知道呢!衆說紛紜,不止是雲開一座城池,整個神州大地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