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小賊自不量力 可憐人救也難生】
歐雲和一衆劍衛還有這來自南蠻的車隊一起被一陣近在咫尺的喊殺之聲驚到,只見劍衛們各自手握未出鞘的寶劍,站在歐雲的四周,成衆星拱月之勢,而榮夫則站在離那喊殺之聲傳來的叢林最近的地方,持劍凝神,目光如鷹,蓄勢待發,只等敵人出現。
約莫過了半刻鐘,終於陸陸續續從那樹叢之中蹦出幾個拿著大刀,光著膀子的大漢,爲首的大漢一眼就覺得眼前的這一幫持劍之人有點眼熟,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叫道:“你們就是昨天的的雲開劍衛。”又看見被綁在一些大車之後的幾個斷臂的小弟兄,心裡恐懼無比,一步也不敢在往前邁進,這時旁邊有小盜上來說:“大哥,雲開的劍衛很厲害嗎?”盜大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地說:“一夜之間,滅幫滅寨,片甲不留。”盜大說完又想逃跑,怎奈後面的劫匪源源不斷的往前面趕,衆人的聲音喧囂無比,也把盜大的話語之聲淹沒了。而在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盜的眼裡,卻只有天上一直落下的秋雨和遠處的十幾輛藏金載銀的大車。
一幫人馬你推我擠,早已是停不下來。盜大一看情勢不對,也不顧及衆人的生死,丟了兵器就又往旁邊的樹林子裡面一鑽,草叢晃動幾下,就沒有了動靜,定是偷路而逃。
這一衆小匪沒有見過雲開的劍衛,看見盜大恐懼成這樣,竟然丟刀棄甲,落荒而逃,一開始也有所擔心,只是盜大不在的這幾日,這些小賊已在這條路上出手過無數次,撈了無數的油水,而且每一次都是手到擒來,遇到的反抗極少,那些有幾把刀劍的護衛,在他們這麼多人的陣仗之下,也只有逃命的份,哪個敢爲了一點點微薄的護衛之傭金,就把自己的命給弄丟了呢?此時那些小匪已經驕橫無比,心比天高,根本不把眼前這幾個人放在眼裡,倒是那些捆綁在大車之後的兄弟們一個個缺手缺胳膊的悲慘模樣,激起了他們的憤怒,一個個怒目圓瞪,手裡的鋼刀揮舞,在空中碰撞,發出刺耳的,令人厭惡的聲響。
領頭的小匪只當眼前的這幾個人都是有一些武功的好手,這才把那幾個探子兄弟打敗了,捉了去,綁在大車後面,只是他們再強也不過是隻有幾把劍,幾個人人而已,而自己這邊可是有兄弟七八百人,肥肉送到了嘴邊,哪裡有退縮的道理。便囂張地叫喊著:“報仇!爲兄弟們報仇!”一傳十,十傳百,盜大的“雲開劍衛”的呼喊沒有人聽得到,這“報仇”之聲,卻是一呼百應,很快,連最最末端的匪賊們也跟著前面的衆人齊聲高喊道:“報仇!報仇!”只是不知道前面的人爲什麼要這樣喊,按理說自己攔路搶劫,爲惡不少,高喊報仇的也該是那些被搶之人吶,如今前面的衆人喊得起勁,難不成是大哥被人削了腦袋?
不多時,這羣匪賊就把歐雲等人都包圍起來,層層疊疊地困在中心,後面的人也陸續跟上,都從那小樹叢裡躥了出來,把這原本還算寬闊的大道,直接就給堵死了。他們手裡的剛刀亂揮,斧棍高舉,似乎就只是在等一個命令,只要一聲令下,就會有無數鋼刀向那圈中的肥羊砍去,就可以把眼前的“肥肉”吃到嘴邊。
歐雲從小可是沒有見過這種場景,但是他心裡一點也不害怕,因爲雲開劍衛的實力他是見到過的,要收拾這一羣烏合之衆簡直易如反掌,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收拾,遲疑之後,直接說一句“榮夫大哥,交給你了。”就萬事大吉地縮到一邊。榮夫受到號令立刻回道:“公子請莫動。”他看了看眼前的衆匪,面對雲開劍衛竟然一無所懼,還一圈又一圈地圍了上來,頓時怒喝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只見八個劍衛從四方奔出,直接鑽進了人羣之中。
霎時之間,人羣之中幾處飛沙走石,幾處雷霆震響,還有幾處虛影常現,只聽到“啊,啊!”的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只看到劫匪一個接一個肢體橫飛,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一刻鐘的時間不到,那幫劫匪便只剩下十分之一。只不過此時的劫匪,再也沒有了剛開始的囂張氣焰,都是丟刀棄棍,抱頭鼠竄,一心只想再多活一次。
雲開劍衛做事,從來都講究一個乾淨,哪裡會有讓劫匪逃走的事情發生呢。榮夫等人雖然早已血染長劍,趕跑劫匪,保護了歐雲和南蠻車隊的安全,但是依舊不肯停下,一定要斬盡最後一人爲止。
歐雲看了這一場一邊倒的殘殺,心情很不快,他想不到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保住那些劫匪的生命又可以叫他們不再逃跑,他傷心地大喊:“你們不要跑了,再跑就死光了。”殘存的劫匪一聽,立刻統統下跪求饒,哭喊之聲瞬間蓋過一切,有少許匪賊這纔想起盜大一開始的叫喊,也終於明白他爲何直接逃遁去了,在這些人面前,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只是此刻下跪求饒有用嗎?他們心裡沒有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唯有跪地求饒這一條路了,這是他們此刻唯一能做的。
榮夫一劍刺去,又是一個匪賊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似乎毫不理會公子的話語,向另一位匪賊奔去,而他面前的匪賊竟然喪失了再去逃跑求生的意志,單單跪在原地,也沒有再喊一聲,只是傻傻地等待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刺進自己身體裡面的劍和死亡。正當榮夫又準備斬殺一人的時候,歐雲左手持冰雪劍,擋在了他的面前。榮夫一看,立刻收回手中的遊蟒劍,下跪道:“公子恕罪,屬下冒犯了公子。”
歐雲大喊:“住手!”然後臉朝蒼天,任由小雨輕輕落在自己的臉上,然後順著臉流過眼角,流過鼻尖,流過嘴角,又滴落在這片土地上,輕聲問道:“一定要這樣收拾嗎?”再回首,眼眶已是半紅。衆劍衛此刻卻是聽清了歐雲的話,一個個持劍而使劍尖朝下,單膝跪在原地。
過了好久,歐雲終於又說話了:“你們把這些人都綁起來,不要再殺害了。”衆劍衛倒是聽到指令之後立刻行動起來,沒有半點猶豫。
赫連柯和大祝官在看過這一場戰鬥之後,心生餘懼,原本對雲開劍衛的讚揚變得添了幾分畏懼,對眼前這個公子倒是愈加地感到敬佩起來。他們在劍衛收起寶劍之後,立刻也派出人手幫忙逮捕這些劫匪,剛剛還是幾百號人的劫匪,現在只剩下十七人,連同剛剛的六人,一共有二十三人被縛在車隊的最後面,留有一些蠻族大漢看守。
歐雲一衆在交付完這二十三名劫匪之後,又向樹林走去,赫連柯不解地問道:“歐雲公子,你們還去那密林之中幹什麼?”歐雲卻是頭也不回直直地往前走,榮夫道:“我們還要去劫匪營帳,請大祝官和王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們去捉了那頭領來,一併交給你們帶回。”
歐雲衆人沿著劫匪們的痕跡直接到了他們的營帳,此刻裡面只有兩三個看門的小賊,歐雲用雲中步飛快到達他們身邊,右手一揮,直接一拳就打趴在地,另兩個小賊一看,自知不敵,也是跪地求饒,榮夫抓著小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那個小賊只會“啊啊啊”的怪叫,榮夫舉起拳頭故意威懾,那個小賊竟然嚇得昏死了過去,旁邊的兩個一看,也不知怎麼的倒在一邊。衆人一看這營中無人,便直接奔大帳而去,一掀開大帳的門簾,就看見裡面綁著四個人,有的還鼻青臉腫,有的則疼得躺在地上,來回翻滾,有的清醒,有的迷糊,搖頭晃腦,衆人對這些受縛之人不清不楚,一片疑竇。
原本留在裡面的看守,一看闖進來幾個不認識的人,立馬感到大事不妙,剛想跑出營帳,就被一個劍衛掃地一腳,自己撞在了門柱之上,昏了過去。歐雲一看還能再救幾個人,心情頗爲激動,立刻要榮夫放了他們。榮夫卻是警覺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被綁在這裡?”原來這幫盜馬賊有些人的裝束和普通百姓不一樣,眼前這幾個人就是,但是他們卻是被綁在營帳之中。在榮夫看來,還很難說他們是賊人還是不幸的路人。
盜二一開始疼得滿地打滾,忽然看到有生人進來,便抖擻精神說:“我們是好人啊,我們是好人啊。救救我們吧。”其他兩人看到盜二的模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都跟著哭泣求饒道:“我們是好人呢,我們真的是好人呢。”榮夫又問:“是好人爲什麼穿著劫匪的衣服?恩?”那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好作答。榮夫看他們有所猶豫,正要把他們全部帶走,忽然盜二說:“我們是被劫匪抓過來當替死鬼的,所以被迫穿上了他們的衣服。”其他人應和道:“對,對,替死鬼。替死鬼,我們是替死鬼。”榮夫自然不信,又問道:“我看是你們自己鬧了內訌了吧。是不是?”盜二此刻心急如焚,想著自己光靠嘴巴是不能在眼前這人手裡討的生路了,是不是可以有什麼物件可以鎮住他們,哪怕迷惑他們也好啊。這時旁邊的盜八,一個勁地用腦袋指示盜二往一處看,盜二一看恍然大悟,臉上頓時有了生氣。但是這個動作太明顯了,不止是盜二,連歐雲歐看出來了,他順著盜八的指示,走到大帳裡面的座位旁邊,一劍劈開了一個青木箱子,從裡面又拿出了小的金玉箱子,上面雕有芙蓉花和紫金斧鉞的紋飾,還有仙鶴齊舞的鎏金紋,珠玉環繞箱外,華貴異常,光彩奪目。歐雲把玩著這個箱子,向那盜二問道:“你說這是什麼?”
盜二自己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東西,他只是在一天夜裡看見盜大從寨外帶回來這個箱子,把它一直鎖在身邊的青木箱子裡,然後一寨人馬就莫名奇妙地連著幾夜急行軍,翻山越嶺,趕到這個破地方,聽盜大原先的指示是要來抓什麼怪物,只是到現在連個怪物的屁影子都沒有看見,自己倒是被綁了起來,吃了一點苦頭。
他一時語塞,卻聽到榮夫偷偷向歐雲耳語道:“公子,我看這個盒子是蓉城將軍府的東西。”也便立刻扯著嗓子道:“我們其實是蓉城將軍府的。”衆劍衛一聽也是立馬大驚失色,對那些被綁著的人的態度也有所改變,榮夫疑惑地問道:“你們真的是蓉城將軍府的?”盜二一看“蓉城將軍府”這個名字似乎能把他們嚇住,就像抓著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呼:“對,沒錯,我們蓉城將軍府的人,我們將軍派我們到這裡來辦事,不曾想被這該死的劫匪捉住了,他們逼迫我們換上他們的衣服,還把我們綁在這裡,大俠,快救救我們,蓉城將軍府不會虧待你們的。”榮夫一聽到蓉城將軍府就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時沒有了主意,便看向歐雲。
歐雲早已是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便問榮夫:“這蓉城將軍府是什麼地方?”榮夫大驚道:“公子不知?”那個盜二在心裡笑話道:“在這裡竟然還有人不知道蓉城將軍府的人?這幫人原來都是沒有就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哈哈,老子今日有活路了。”榮夫接著說:“天下九國,在我們雲開西去兩千多裡,就有鎮守西陲之地的蓉國,國都是蓉城,而這蓉城將軍府便是蓉國兵馬的元帥府,總領蓉國近二十萬大軍,雖然其名氣不如我雲開天工閣,但是也算得上威名遠播,更因爲它是九國的大帥府,蓉城兵馬大元帥的爵位當在少卿一階,已在三十六卿的行列,地位極高,比之一般的小城的城主的爵位還要更高一層。”
歐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了句:“很厲害嗎?”榮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說:“厲害,厲害。”兩人再回頭看那自稱是將軍府的人,只見一個個臉上驚恐萬分,遠遠地縮到一個柱子旁邊,有的人甚至還嚇得尿了褲子,歐雲雖然直覺奇準,只是細看一會兒,竟然也不能分辨好壞,一時之間便打消了放開他們的念頭,對榮夫道:“先不管了,還是把他們都抓回去吧,免得到時候,又被你們當成壞人斬了!”榮夫此刻卻不敢動手了,小聲地問道:“他們可是自稱蓉城將軍府的人,我們就這麼綁著?”歐雲答道:“又不是我們綁的。”說完就走了出去。
忽然有一名劍衛來報告說:“在一頂帳篷內還鎖著一個人。”歐雲和衆人聽後,立刻趕了過去。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女子,全身**地被吊在篷頂之下,雙手雙腳都被縛住,嘴裡還塞著布塊。渾身都是咬痕和傷口,她一看有人進來,情緒無比的激動,立刻掙扎著想掙脫自己的繩子,扭動著鮮血淋淋的身體。歐雲一看,一步上前說道:“你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的。”他立刻用劍割斷了吊捆住女子的繩子,又拿下了她口中布塊,環顧四周,在帳篷裡面的一個木箱子裡找到了女子所穿的衣裳,又命人找來毛毯,替那女子披上。而那女子六神無主的看著四周,蓬亂的頭髮一直遮蓋著那雙驚魂未定的,早已失了魂魄的眼。
忽然,那女子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歐雲也不曾說什麼話,只得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那女子哭完。被縛住的盜二等人剛好被劍衛押著,經過了這頂帳篷,口中生痰,向著路邊“呸”了一聲,那女子就發瘋似地拿起地上的一把匕首,哭喊著朝盜七刺去。榮夫看出了其中的道理,刻意讓開了道路,好讓那女子經過。只是歐雲不知道她和這被綁的人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夫妻,要來幫他割開這繩子?正在猶豫間,那女子的匕首就刺入了盜七的體內,只是那女子還不肯停下,反而喊得更兇了,哭聲裡帶著無限的仇恨,她又將匕首拔出,又再刺入,一連刺了二十多刀,漸漸的,那女子安靜了,盜七的鮮血濺到那女子的臉上,身體上,和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
而那最後一刀,卻是刺向了女子自己。
歐雲明白那女子報仇的道理,可是他想不通爲什麼最後一刀要留給自己,他驚慌著,想到這天地之間有種無形的力量在束縛著人們的生死,只是他還想不明白而已。自己明明已經救下來的女子,明明已經脫離了虎口的女子,卻被一雙不知名的隱形的雙手如此簡單的扼殺了,他希望的結果並不是這樣,他只希望那人可以活著,哪怕有人攔一下也好。在歐雲的眼裡,那女子絕對不是惡人,她只是一個陷入困境的受害者,爲什麼她卻有著比惡人更悲慘的下場,更絕望的眼神。山海怎麼了,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受過傷的人嗎?
他失落地叫榮夫把那女子和被那女子殺死之人都好生安葬了,只是不要葬在一起,而自己就呆坐在這營帳的門口,看著天空,想著事情,或者就是發呆而已。也許此刻來一場更大的大雨纔是最痛快的的,他這麼想著。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奇怪的黑色花紋圍繞在一隻巨獸的身體周圍,而那巨獸身長十丈左右,高五六丈,身形好像一頭巨大無比的黑牛,頭頂雙角昂立,周身毛髮尖銳如刺,遠觀毛色似虎,嘴部微張,鼻孔裡面的鼻息一直髮出“嗤嗤”的聲響,後背還有一雙極不和諧的小黑翼,只有三丈大小,一直在拍打著,忽上忽下,渾身散發著一股邪惡的氣息。只見它在這密林之中用前爪一揮,就有一排巨樹倒下,然後飛快的奔到歐雲的面前,停下之後,輕輕嗅著歐雲身上的氣息。
歐雲一看眼前的這頭怪物,他驚恐著在心裡校對者一些異獸的特徵,形如巨牛,毛如刺蝟,毛色似虎,背生雙翼。而他能想到的唯一對應的異獸就是邪獸窮奇,本來那異獸之性就兇暴難訓,而眼前這一頭身形已經大如小山,肯定是極度危險,想到這裡他立馬回頭朝著正在營帳之中的人們大喊:“快跑,野窮奇來了。”喊完之後立刻亮出冰雪劍,飛身到離它十丈之遠的地方,時刻注意著這隻窮奇的一舉一動,要是它誤入此處,停留一會兒就離開,便是萬事大吉;要是它是想對這個營帳裡面的人有什麼想法,那麼只好拼死一戰。
榮夫一聽是窮奇,心裡並不是很驚慌,在他看來,野窮奇之類的異獸不過是劍客手中利劍的試金石,就如同打虎成名的好漢一般,是個驗證自己實力的好對手。他也立刻拔出遊蟒劍,來到公子身邊。可是當他到達的那一刻,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巨大的異獸,堪比一座山丘。正當他驚訝之際,窮奇一爪就拍了過來,榮夫眼疾手快地跳到一邊,而歐雲卻沒有一點後退的意思,舉起冰雪劍就朝窮奇的爪尖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