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劣跡斑斑,呆郎君佳人相助】
歐雲來到老頭身邊,低身問道:“啊,那個,那個。”老翁手裡有一根脫了皮的老樹棍,顏色棕黃但是十分光亮,他拿那老棍一撐地面,自己借力往上一起,站了起來,聽著歐雲在自己面前‘啊,那個’說了好久,不知道他向說什麼,便轉頭向那剛纔給他花糕的花燈車主致謝,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腳步遲遲不動。
“老頭子,你要吃飯嗎?”歐雲憋了好一會兒,終於說出了這一句話。那個老翁用餘光一掃趕到歐雲身邊的夢小笙,似乎早有準備地說道:“好啊,想不到貴人願意請我這老頭子吃飯,這天上掉下來的飯菜,我肯定是來者不拒的。”說完,一個轉身,以迅雷不接掩耳之勢用那老樹枝朝歐雲的腳下掃去,歐雲眼疾腳快,一時腳尖用力,就躲了過去,旁邊的夢小笙卻是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差叫出了聲。
歐雲躲過去之後,便問那老翁:“額,你這是做什麼?”老頭子飽經滄桑的皺皮老臉之上浮現出了孩童般的笑意,說道:“棍子太長了,不小心滑倒了。”歐雲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哦”了一聲,也便沒有了言語,待在原地一時之間想不出哪裡有吃飯的地方。
那老頭彷彿看出了歐雲的心思一般,指著前面大花燈擂臺的旁邊說道:“就那裡吧,好吃酒家。我倒要看看,這好吃酒家的酒到底好吃不好吃。”歐雲看著老頭頭也不回的朝前方一家酒樓走去,雖然滿頭白髮,但是身形有神,腳步輕健,走路生風,完全不像一個破衣受凍老頭的樣子,但是這讓他想起了一位更老的前輩高人,他心裡一喜,也高高興興地跟著那老頭走去。
三人進入好吃酒家,挑了最上層臨街的雅間,坐了下來,只是剛一坐下,歐雲便叫道:“不好,我沒有帶錢。”老翁一聽,哼了一聲,安慰道:“你這小子倒是實誠,不過你放心,這錢,你會有的。”歐雲沒有聽明白,疑惑地看著老翁道:“啊,你是說天上會掉下來錢嗎?”老翁哈哈大笑之後也不答話,叫道:“店家上菜,把今天有人點過的菜全上一遍。”店小二看著眼前的老頭如此誇大,衣服如此破爛,再看旁邊還坐著兩位錦衣玉帶的男女,一時不敢聽那老頭子的話,以爲是老乞丐在騙人吃飯,就朝歐雲問道:“二位可要點些什麼?”歐雲也沒有主意,便對店小二說:“就照著那老頭子的話去做吧。”店小二悻悻而去,不一會兒來了一位掌櫃的,恭敬行禮問道:“各位好人,我是好吃酒家的袁掌櫃,我看二位穿的是綾羅綢緞,想必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女,只是看著眼生,倒不會是雲開城裡的達官貴人的子弟,想必也是爲了來見證雙劍大典的吧。”歐雲默不作聲,夢小笙也只是靜靜坐著,那個白頭老翁更是閉目不聽。
歐雲一看,只好將將應了一聲。那個袁掌櫃又說道:“只是這雲開城,乃是當今第一繁華的城市,城內的財巨錢豪數不勝數,遊俠劍客星辰羅列,因此這各個菜品嘛,用的是天南地北上好的材料,方能配得上這雲開二字不是?”歐雲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只好又應聲道:“是是,你說的對。”袁掌櫃又接言道:“所以這錢兩嘛,自然也要比其他地方貴上四五倍,原來在小地方可以點滿一桌的銀兩,到這裡怕是隻好點一些普通的下酒菜,不知二位可是知道?”歐雲還是一樣地應道:“是是。”袁掌櫃又說:“要是按照這位老者的說法來點的話,我看三人這一頓怕是得吃掉一千多兩銀子,不知道二位還準備點嗎?”歐雲一聽便問道:“一千多兩銀子是多少?”袁掌櫃聽著歐雲的話,心裡笑道:“果然是一羣鄉下來的土財巨,一千兩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歐雲又說道:“你能給我換成金子嗎?銀子我真不知道是多少?”
掌櫃一聽,忽的喜笑顏開,趕忙哈腰回道:“十兩黃金,十兩黃金,不知道二位家財幾何啊?來自哪裡啊,出手竟然如此豪闊綽,難不成是天都城裡哪位上卿的子女?”歐雲趕忙回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家有多少錢,那個我想問一句。”袁掌櫃貼近耳朵問道:“公子請講?”
“沒有帶錢可不可以吃飯?”歐雲吞吞吐吐的說。袁掌櫃陪笑道:“客官說笑了,哪裡有不用付錢的酒家啊,小人剛纔是狗眼看人低了,還請公子海涵。”歐雲又堅持道:“我真的沒有錢,只不過也許我馬上就會有錢了,天上會掉的。”袁掌櫃把目光移到夢小笙這邊,連忙作揖賠禮道:“這位小姐,您身邊的公子可開不得這種玩笑。”夢小笙弱弱的說:“我也沒有帶錢,他也沒有帶錢。”袁掌櫃一聽勃然大怒道:“你這是拿老夫消遣啊,我就說近日有許多山海騙子,扮成貴賓,來我雲開騙吃騙喝,雖然已經被我們城主送走了一批,沒想到還有幾個漏網之魚。原來就在眼前,哼,小的們,把他們給我好生架出去,免得傷了和氣。”他振臂一呼,身後突然冒出十來個夥計各個面露兇光,手持長棍,就要動手。
“砰”的一聲,窗戶應聲而開,忽然從窗外飛進來一個大包裹,直直地砸在了袁掌櫃的臉上,嚇得衆人不敢動手,此時的袁掌櫃臉上已經有一道血印,他也顧不得疼痛,趕忙撿起地上的“暗器”,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塊雲開劍衛的玉牌,他舉著玉牌,嘴裡說道:“玉,玉,玉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忽然“轟”的一聲,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旁邊的十多個夥計,無一不是把長棍一丟,立刻跪在地上,“砰砰”磕頭的聲音此起彼伏。
歐雲一看,那袁掌櫃手裡的玉牌,分明是劍衛的,便知道了有劍衛悄悄跟在自己身後,於是他忽然想到眼前的老頭子所說的話,不由得覺得他肯定不是一般的糟老頭,立刻起身,也學著榮夫的樣子,施禮問候道:“老仙人,深藏不露,晚輩歐雲,見過老仙人。”那個老翁一臉生氣道:“什麼老仙人,你就叫我爺爺吧,別把我當成那個花白鬍子老頭,我和他不對付。”
不一會兒,歐雲和夢小笙,還有那老翁看著滿桌的精美菜品,不由得口舌生津,都感覺餓了起來,夢小笙是在晚宴之上真的沒有吃多少,歐雲明明自顧自吃了好久,此刻卻也是,又飢又餓,真是怪哉。
歐雲叫來袁掌櫃問道:“這裡都有什麼菜啊,我看著一個比一個可口誘人。”袁掌櫃抓住機會,立刻給歐雲介紹說:“這一道菜是冰蜜熊掌,用的是太華山的華山黑熊之掌,和北地巖峰所釀的冰蜜爲主料,更用玉碟做盤,借文火三蒸三潤,方有此佳餚,品一口便知滋味無窮。”看著不住點頭的歐雲,他又指著另一道菜說道:“這一道是天火萬里鵝,用的是南歸時落在丹朱山中的大雁。這些火雁本來就是山火不侵,極難烤制,每一隻都要烤一百多天,還得要用狂風烈火,方纔有效,因此十分難得。但是,只要烤製成功,就連骨頭也是美味無窮,這位公子,您嚐嚐?”
那位老者卻是不悅道:“我們又不是要來學習這做菜之技法,只是看著這些菜品稀奇,指望你說個名字,我們也好漲個見識,要是你一道一道說完,倒是怕煩煞了這飲食之客不是?這兩位我是不知,反正我就覺得好生吵鬧!”說罷,便把玉著一放,臉一沉,伏在桌上。歐雲一聽,便笑道:“袁掌櫃,我也心亂,你還是隻說名字吧!”
那袁掌櫃不敢怠慢,便一道一名地說道:“這一道是九轉黃金環,這一道是秋水酥,這一道是雲開絕品,鑄劍湯,這八道是雲開八鮮,這一道是八寶玲瓏丸子,山海饅頭,須彌不顛筍,白象燴十珍,千味湯,十大功勞酒,四聖繽紛,芙蓉花海,雲開二十四劍,還有最樸實的一道菜,五方瑪瑙。”
“有沒有桂蜜童子啊?”歐雲問道,袁掌櫃思考了一會兒:“桂蜜童子是邽山城的密品名菜,小店才薄,不曾學得那麼上品的佳餚。”只見歐雲揮手示意,讓袁掌櫃離開,正當雅間房門關上之時,歐雲如釋重負般長嘆一聲,變又看著眼前的兩人,三人默默不言,只是靜靜吃菜。
忽然,歐雲把一碟小方糕拿在手裡,自己也不吃,就直接放在那老者的面前,對著夢小笙說道:“這秋水酥你不能吃!還是給這位老頭子吃吧!”夢小笙疑惑道:“爲什麼?這其中有什麼緣由嗎?”歐雲答道:“因爲店家說這是‘秋水酥’,秋水到心只是愁,我怕你吃到肚裡,真的又添了幾絲憂愁,我在天工閣裡面卻是從來沒有見你像今日這麼開心,還是開心的好,這秋水酥就不要吃了,就不必了,留個那個爺爺吃吧,他也餓著呢。”
夢小笙心裡卻是一暖,此時竟然嘟嚷著小嘴,嬌聲問道:“那你到底是爲了不讓我再添一點愁呢,還是看他可憐,想著留個他吃呢?”歐雲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兩者都有吧。”
夢小笙一聽,立刻扭過頭去,再也不看歐雲。
不多時,袁掌櫃又送來幾盤 菜餚,歐雲卻一把叫住,他問道:“那個,剛纔的那塊玉牌,你看見了爲什麼如此驚恐?”袁掌櫃看見歐雲發話,又彎腰答道:“剛纔的玉牌是我們雲開劍衛的腰牌,劍衛一出,我們自然要恭敬對待。雲開劍衛雖然只有一百名,但是他們全都是萬里挑一的精英。外御強敵,內懲惡賊,威名無比,保得我雲開一方百姓的安居樂業,這些大德之人,我們哪裡有不敬的道理?”其實他心裡還在說:“只是他們除惡務盡,手段堅決,只要你被認定爲可以危害雲開的人,就會被趕盡殺絕,雖然對雲開城內百姓沒有那麼殘忍,只是從雲開城外傳回來的惡名還是讓人敬而遠之,我們也是十分忌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夢小笙一聽,又轉過身,問道;“雲開劍衛哪裡懲罰什麼惡賊了,倒是隻會欺負像我這種小姑娘。”袁掌櫃知道這兩人周圍肯定有劍衛在守護,但是眼前的女子竟然在說劍衛的壞話,要是自己這樣胡謅,怕早已是身首異處,趕忙停住夢小笙的話語說道:“這位女貴人,可不敢這樣說,雲開劍衛們恪盡職守,任勞任怨,實在是我們雲開百姓的楷模啊。”
歐雲倒是很認同夢小笙的說法,因爲那雲開劍衛時不時就把自己綁來綁去,好不煩惱。自己也知道夢小笙爲什麼會那樣說,聽到袁掌櫃如此讚美雲開劍衛,他倒是不以爲然,心中卻是生氣,只是問袁掌櫃道:“在大街之上輕薄清白女子可算得上的惡人嗎?”袁掌櫃一聽,頓了一會兒,接話道:“兩位可是說的那雲霄酒家的二公子,王瀟?”歐雲一聽正覺奇怪,便問道:“怎麼,你認識那個王瀟?”
袁掌櫃說:“那個王瀟是雲霄酒家的二公子,仗著自己有一個身爲百劍衛之一的哥哥王瀾,整日和那些胡家公子,趙家公子等人混在一起,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欺壓鄰里。說到欺壓鄰里也就罷了,只是他們專門依仗著雲開劍衛的威名在這片的街市之上多欺辱外鄉人,尤其是外鄉來的女子。要是我們雲開有惡名流傳於山海,多半是像他這種人造成的。”歐雲問道:“他怎麼欺負別人的?”
袁掌櫃生氣道:“還不是利用雲開劍衛的威名恐嚇那些柔弱女子,那能夠來到雲開城裡的人家哪個不是大富大貴,富貴人家的女子有哪一個不是玉簪搔頭,嬌生慣養的。那些個紈絝子弟,動不動就把和雲開劍衛的關係亮出來,以勢壓人。那些受了侮辱的女兒也不敢聲張,一來怕是有損了好人家的名聲,壞了女子的清譽,二來那雲開劍衛也著實惹不起,到最後都是給些銀兩就算不了了之。”他接連嘆著氣,又振奮了精神說道:“好在老天有眼,上一次他們幾個看走了眼,把城北繡花塢莊老闆的女兒當成的外鄉人,剛剛說了幾句輕薄的話,就被莊家的護衛打斷了腿,在牀上躺了三個多月呢,也算遭了報應,爲那些人出了一口惡氣,也讓這個人面獸心的人的名字傳遍雲開,如今又有誰不認識他呢。”他看了一眼夢小笙,又繼續說:“想必是這位女貴人,已是遭遇了惡徒的騷擾,只是放心,有云開劍衛守護,那些賊人只能是自討苦吃。”
夢小笙又賭氣道:“誰碰到那些骯髒的人了,再說你們雲開劍衛不是除惡務盡嗎,怎麼連一些惡人公子都鎮不住。”袁掌櫃又道:“他們多找生人面孔下手,雲開劍衛對待外城人可沒有像對待雲開人那麼好,再說這些事情也有損雲開的威名,一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歐雲拍案而起大怒道;“又是那些什麼狗屁不通的雲開的威名,女子的清譽,都是一些虛假的害人的名聲。偌大個雲開城裡,連個清白的人兒也保護不了,還天下第一,真是要把那‘第一’的名號扔在泥裡,踩爛!再踩爛!原來我是沒有想到,那些惡徒就在我們身邊,要是早知道他們這麼可惡,早知道我就不放過他們了,九劍大德,我們雖然比不上,也要行小義!”那袁掌櫃一聽歐雲這般辱罵,心裡卻是高興,又是不安,雲開劍衛可是都在四周看著這裡呢,縱然你是天都城裡面的王公大臣的子女,這般侮辱雲開,那劍衛能忍,歐開城主聽到了能忍?急地袁掌櫃直跳腳,嘴裡高喊道:“爺爺吶,爺爺吶,你可小點聲兒,你可小點聲兒!”
正當歐雲怒喝之時,從對面的酒樓之上,一陣喊聲傳來:“小雜種,用錢袋砸傷了你爺爺還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