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芳草,快醒醒!哎呀快醒醒!”
芳草的耳邊充斥著粉團聒噪的聲音,天亮才睡著的芳草此刻仍有些混沌,無奈地睜開眼。
粉團還在死命地搖著芳草,搖的芳草連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幹...幹什麼呀...大清早的...讓我....”
“芳草你快別睡了,小鎮上又有百姓死了。”
“怎麼回事?”粉團話一落,芳草便立刻撐起身子坐了起來,腦子也瞬間清明瞭不少,“夙鳳呢?”
“夙鳳已經去鎮上打探了。”
“那我們也去吧。”芳草當即開口,陳平在一旁立刻接上:“我也要去。”
粉團皺著眉正想甩開這包袱,芳草卻兀自點點頭,又道:“你們等下。”
說著,便唸了個訣將身上清洗打理了番,頓時幾日未曾打理的芳草霎時便清爽利落不少。
陳平在一旁看得呆住,半晌纔開口:“仙人果...果然厲害啊,光念個咒就能省去普通老百姓的沐浴梳妝打扮了。”
芳草並未答話,思緒卻陡然回到了當初凡間與師父和師兄初見的自己。
那時的自己,不也如陳平一般,還傻傻地稱仙術爲江湖戲法,惹得師兄不悅。
那時,還是少年的師兄,風華絕代的師父,還有那個塵埃裡的小草。
兩個畫面陡然間重疊在一塊,一時間芳草只覺心頭百味雜陳。
不知不覺一切已然物是人非啊......
“芳草...你沒事吧。”
察覺到芳草的沉默,粉團不由小心地出聲道。
“沒事,我們走吧。”
說話間,三人已向著客棧外走去。
幾日不曾上街,沒想到再次出門眼前的荒涼落敗令她訝然,那日初抵達時街上雖也是冷冷清清,但絕無此刻這般死寂,鎮中活人的氣息弱的幾乎不可尋。
“我昏迷的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見面前城池死一般的荒蕪,芳草不由問道。
“這座鎮上有妖怪,大白天都會殺人。”粉團還未開口,陳平便急著脫口而出。
“妖怪?”芳草神色一凜,她的確能感覺到這座小鎮上暗處洶涌著的妖氣,但是卻並不如陳平所說的那般,至少妖怪應該是埋伏在暗處的。
“別聽他瞎說。”粉團連忙道,“是鎮上相繼有百姓中了一種離奇的毒,並不是妖怪作祟。”
“要是中毒,這小鎮上也有郎中,早該查出來了,再不濟也能知道是毒引起的怪癥。”
“你懂什麼,你們凡人就是沒見識,動不動就鬼啊怪啊的。”
“凡人怎麼了,我是沒修過仙,但是......”
“你們都別吵了。”耳旁的聒噪實在忍不了,芳草不由冷聲道,“粉團,我也是凡人。”
眼見著芳草明顯慍怒的模樣,粉團不由心底發怵,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口不擇言了,真是該打,一想到罪魁禍首,又不由狠狠剜了陳平一眼。
無論是粉團說的還是陳平說的,芳草都並不全當真,眼下她也只能自己親自去查探一番了。
三人在街上繞了一圈,四周房舍緊閉,路上又空無一人。而無論是酒肆商鋪還是民居,皆是房門緊閉著,怎麼敲打都不開,如此一番周折,他們依舊沒有絲毫收穫,反倒是毫無頭緒地在街上瞎逛著。
眼見著時候不早,幾人瞎轉悠了一天,反而落了一身的風塵,頗有些蕭索地打道回府。
芳草奔波了一天,進客棧休息了會仍覺口乾舌燥,正巧桌上擺了水壺,便沏了一杯。
粉團陳平和夙鳳從房外進來,陳平見了芳草要喝水,邀功似的道:“你們幾個仙人呀,都不用過凡人生活,也就我一凡人還會想到要去井裡打點水喝。”他這話是說給粉團聽的。
粉團從鼻子裡噴了一聲哼,繞開他徑自走了進去。
夙鳳卻突然鬼魅一般竄到芳草面前,伸手便打翻了芳草正欲喝水的手。
水杯被掀翻,裡頭的水盡數倒在了芳草的裙襬上,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瓷。
芳草忿忿地擡頭:“你幹嘛!”
夙鳳面無表情:“你要想死,就再倒杯喝吧。”
芳草察覺到什麼,猛地擡頭:“這水有問題?”
這次夙鳳什麼話都沒說,直接進了裡屋去,留芳草一人在那裡兀自迷惑。
“粉團,夙鳳這幾年跟著大長老學習,仙術大爲長進吧,跟他比起來,我還是差了好多。”
粉團也湊近仔細查探了那灘水漬,聽到芳草的話擡頭道:“芳草,其實你的進步也很大的,只是夙鳳跟你是不同的呀。”
芳草的眼眸微動,詫異道:“不同?”
“你閉關的這幾年,夙鳳是芳華山進步最快的弟子,也因此被奉爲芳華山弟子中的傳奇,所以私下裡大家都有在偷偷傳著關於他身世的流言。”
“是什麼?”芳草不由好奇地追問。
“夙鳳無父無母,誰也不知道他從哪來的,但弟子們私下都說夙鳳是掌門帶進來的。”
“師父帶進來的?”芳草微微蹙眉,表情似陷入了思忖。
突然,夙鳳所在的原本緊閉的房門被推開,裡頭的人匆匆走了出來。
“準備一下,子時出發。”
芳草愣愣地擡頭:“去哪?”
“村外。”丟下這一句,夙鳳已經擡步出了客棧外,芳草不由大喊你去哪,意料之中的得不到任何迴應。
“真是越來越討厭了。”芳草忿忿地道。
話裡雖是抱怨,但到底還是記下了,眼見著時辰離子時也近了,三人準備了一番便匆匆趕去了村外。
此刻的小鎮上,是死一般的靜。
頭頂是弄得像墨汁般化不開的蒼穹,芳草的心頭浮起不安。
黑暗裡,一個渾身漆黑似與夜幕融爲一體的人形物體,周身是詭譎的幽光,外罩著的斗篷無風而動。
三人一路往村外走,景物越來越稀朗,四周也越來越偏僻,只是妖氣卻越發減弱下去,芳草不安的心平穩了些許。
然而在踏入林子的剎那,妖氣陡然間加大,竟生生令人透不過氣來,不遠處的陳平悶哼了一聲,竟是慘白慘白的臉色
芳草剛消下去的些許不安,驀地擴大海潮般地襲來。
不好,芳草在心裡暗道,眼睛卻是看向陳平:“這林子裡恐怕有厲害的妖魔,我和粉團也許可以對付,但是你......”
饒是陳平再呆,此刻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危險,白著臉道:“我就在這林子外等你們。”
芳草點頭,轉身便向林子深處走近,粉團隨機跟上。
越往裡走,那股不安感愈發洶涌,芳草強自壓下,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向玩世不恭的粉團此刻眉眼溫順,異常的安靜,但神色上似沾染了幾分驚懼。
“你怎麼了?”芳草不由開口。
“沒事...只是這妖魔怕是極厲害的。”
芳草眼皮一跳。
自己這六年對發了狠勤奮修習,也一度修爲大有所進,但這次終究是第一次下山歷練,真正和妖魔對手,卻不料這一路狀況百出,麻煩事不斷。
真真是流年不利。
粉團說這妖魔是極厲害的,但六界之中,除了緋火流瞳,芳草再想不出其它。
脣邊一抹苦笑,緋音洛啊緋音洛,你再不是小草的美人姐姐了,你我二人終究殊途,也終究兵刃相見。
陡然間,芳草眉心緊蹙,空氣裡忽地瀰漫開濃濃的血腥味,不遠處的林子盡頭傳來打鬥聲,在死寂的夜裡分外刺耳。
不好,芳草想到夙鳳說過的話,不由地擔心起來。
粉團也注意到了動靜,二人目光交接後立刻往聲源處飛去。
湖心立一少年,周身的光縈繞在旁,忽明忽暗,夜黑看不清他身上的傷勢,但那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四處瀰漫著,無不令人心驚。
“夙鳳。”芳草的一聲驚呼劃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芳草與粉團二人急急御風而前,與此同時,一道黑影轉瞬即逝,快的令人幾乎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湖心的少年身形一動,芳草卻伸手拉住了他。
“你沒事吧?”
“放手。”
“剛纔......”
“放手。”
“你的傷勢很重,現在追去只是去受死......你不是那人的對手。”
周遭的妖氣驟然減弱,芳草也意識到可能她們的出現,那妖魔已經先行離去了,再看夙鳳的傷口,眉心不由一擰。
“是...流之螢。”
說完這一句,少年便癱倒在了芳草的懷裡。
“我們先送夙鳳回去。”
流之螢,果然是緋火流瞳,聽到這個答案,芳草心底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林子裡。
夜色裡,那抹黑影無聲地望著。
芳草,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