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巧笑倩兮，似十里長提桃花妖嬈。

芳堇一時看待了去，只聽到芳草獨有的軟軟的嗓音帶著冰雪似的清亮響起。

“的確是許久未見了啊，師兄也是變化了不少?！?

芳堇臉色微微一紅：“恩，再過些日子就該行冠禮了?！?

行冠禮乃男子一生中極其重要的儀式，是男子的成人禮，也是從男孩到男人的歷經之路。

芳草看著面前已有六年未見的師兄，那份稚嫩早已被歲月磨平，當初那個眉眼溫和的清俊少年，如今卻是平添了幾分邪魅。

一雙狹長鳳眸隨著年歲的增長愈發邪肆，然目光卻如碾碎的冰雪般鋒利刺骨，冷冽與妖冶糅合在一起，非但不怪異，反而襯得他愈發俊美。當初秀美清濯的白蓮少年如今儼然已是青年，褪去了當年的青澀秀氣，多了幾分成熟與生人勿近的冰冷。

芳草不知這些年芳堇經歷了什麼，當初閉關修煉的前兩年，只有師父偶爾來璇璣峰上監督和提撥自己。爲了不讓她受到打擾，師父對外只說她閉關修煉，卻並未說具體位置在哪。

蓮碧不願意說的事，別人又怎能輕易得知。

但是現在看著芳堇那目光中消失殆盡的溫暖，芳草心中隱約想起他曾說過的報仇之事。

也不知這些年魔界與仙界是怎樣的情況了。

不過，芳草心中仍然是喜悅的，畢竟師父還是如往日那般皎若朗月溫如暖玉，而她也終於可以追上他的一小步了。

哪怕只是那麼一小步，也是足夠了。

突然她抓著蓮碧的袖子搖晃，急切地問道：“粉團呢，這些年我想死它了?！?

當年阿淺帶著粉團下凡間遊歷，並與她定下三月之約，卻未曾想到阿淺因著幫芳草去採會陰相思子而耽擱了行程，待到回來已是半年之後，而此時的芳草卻已經閉關修煉。

因此這六年間芳草全然沒有阿淺和粉團的消息，現在記掛起來，心下不禁焦灼起來，恨不得立刻見上他們一面。

蓮碧沒有回答，卻是和芳堇相視一笑，二人皆同聲道：“不知道?！?

“不知道！”芳草險些跳起來：“怎麼會不知道！那阿淺呢，粉團不是和阿淺一起的麼。”

蓮碧笑的愈發神秘莫測：“大概是吧，我管那些做什麼?！?

師父一向喜歡捉弄她，芳草只得看向一旁的芳堇。

卻沒想到，芳堇也是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我也不知道?！?

這下真把芳草急了，癟癟嘴蹭到師父的懷裡：“師父，那可是苶鳶獸誒?！?

蓮碧揉揉她海藻般光滑柔軟的青絲，不明所以地低頭看著懷裡那張絕色容顏。

六年，當初那個小丫頭不僅模樣大變樣，就連身量也高了不少，當初纔到他腰動不動就蜷在他懷裡的小徒弟如今已在他的胸前，可是愛往他身上蹭的毛病卻是一點沒改。

六年了，天知道她是有多麼懷念師父身上的味道和氣息。

曾經，也只有午夜夢迴時，酣夢一場。

只是她已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在他懷抱裡撲騰，芳草索性雙手八爪魚般攀住師父，將頭埋在師父胸前，聞著他身上特有的清香，語氣依舊悶悶的道：“師父啊，%0%0鳶獸可是極其稀少的，更何況粉團還會和我說話，這該是多麼稀奇的寶貝啊，我就這麼把它給丟了，我好傷心啊…嗚嗚…我快傷心欲絕了?！?

蓮碧額前掛滿黑線，就連芳堇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好了好了，跟師父回芷芳齋再說?！鄙彵虩o奈地拍了拍芳草的肩，柔聲道。

芳堇則是一臉無語，這麼多年過去，這丫頭說什麼就信什麼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啊。

三人一路騰雲離開，待到了芳華山內芳堇並未與二人一道，而是從雲端落下回了自己的住處。

芳草跟著蓮碧回到了久別的芷芳齋。剛進門就見一個身著綵衣模樣嬌俏的小姑娘飛奔而來撲進了蓮碧的懷裡。

芳草微微一愣，她竟不知道何時芷芳齋又多了一個女娃娃。

看她的模樣似乎才八九歲光景，一時間竟讓芳草有些恍惚。

好像她當初跟著師父上山也是這般大吧。

那這個娃娃是……會是師父新收的徒弟麼？

可是師父不是說過只會收自己一個徒兒麼。

那這個小女娃又是誰呢？

芳草努力壓下心裡頭奇奇怪怪的想法，環顧了一圈四周。

除了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女娃娃外，芷芳齋並未有過任何改變。

師父和這芷芳齋就像是漫漫歲月中靜止的一般。

那小娃娃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神色透著驚疑：“師父，這個美人姐姐是誰??？她好漂亮呀，我長大了也要像她一樣漂亮！”

那一聲師父讓芳草腳下踉蹌，險些絆倒在七彩澗旁。

依舊如六年前那般流光溢彩的七彩澗，她的眼前依稀浮現出往日的一幕幕。

當初清冷寂寥的芷芳齋，只有她和師父兩人的芷芳齋，現在已有了新的弟子，以後將來或許會有更多。

她早該想到的，不是麼。

師父，果然是在騙自己！

她的心底苦笑，不知不覺竟沒發現自己的表情亦是落寞。

而她臉上的神色卻被不遠處站著的蓮碧盡收眼底。

蓮碧雙眸幽深莫測，望向芳草的目光微微地閃了閃，卻無人看的透他在想些什麼。

芳草並未在在七彩澗旁呆久，起身朝著房間而去。

身後那個小娃娃跟了上來。

“美人姐姐，你去我的房間作甚麼？”

芳草的眉不易覺察地皺了皺：“這裡曾經是我的房間?！?

她的聲音很輕，娃娃並未聽清，芳草便已經擡步進入了。

她的房間並沒有任何變化。

當年師父送給她的神器也依舊擺放整齊，似乎沒人動過。

可那個小娃娃卻說，這裡是她的房間。

她的心底竟隱隱流竄著一股怒火，讓她很想立刻跑出去質問她的師父。

爲什麼！爲什麼要收徒！爲什麼要騙她！

可很快有個聲音讓她冷靜下來。

師父收不收徒那是他的事，你又有什麼權利去幹涉呢。

她的手細細摩挲著流霜劍和伏羲琴。

小姑娘則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卻並未出聲。

氣氛有些僵硬。

直到芷芳齋裡迴盪著悠悠綿長的琴聲，令人身心舒暢耳目清靜。

“美人姐姐，我師父彈的琴可好聽了?！毙」媚锿蝗婚_口，小臉上此刻滿是陶醉與嚮往“我要是也能像師父一樣能撫出這麼美妙絕倫的琴聲就好了?！?

說完又低頭，委屈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悶悶的：“可惜我什麼都不會。我怎麼就不及師父一星半點呢。”

芳草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爲什麼對她，總有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

再看那張小臉，那一顰一笑，神情舉止。

她猛然驚到。

像！這個小姑娘跟小時候的她實在是太像了！

無論是眉眼還是神情，都似乎有著曾經的她的影子。

芳草倒吸一口氣，這才明白爲什麼自己看著這個小女孩總覺得既親切又充滿敵意。

敵意是因爲她是蓮碧的弟子，親切則是她那一臉憨態可人儼然就是曾經的自己。

芳草看著翻版的縮小版自己，只覺分外詭異。

那個小娃娃歡快地蹦了出去，芳草也跟著出了房間。

依舊是七彩澗旁，依舊是烏衣白髮的少年，依舊是宛若天籟的琴音。

芳草卻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思進取的小徒弟了。